第30章 周郎顧(30)
軍帳外面攔着一排栅欄,栅欄對面燃着篝火,隐隐有士兵飲酒作樂的喧嘩聲傳來,阿七拽着千葉繞到栅欄後面的灌木叢裏。
等到四下無人的時候,千葉忽然甩開阿七的手。
阿七回過頭來瞪着他,“你剛剛,要對公子做什麽?”
“我要做什麽,你不是看見了嗎。”千葉和阿七關系很好,面對了阿七的質問,千葉一點慌亂也無。
阿七看到千葉這副模樣,攥手打了千葉一拳。
千葉平白受了這一拳,也有些惱怒,卻因為平日裏的交情,沒有還手。
“你怎麽能輕薄公子!”阿七咬牙。
阿七在四人裏是最溫吞的一個,千葉被他揭穿,當即就惱羞成怒的狡辯道,“是他自己勾引我的!”
阿七沒想到千葉會說出這樣的昏話來,“你!”
千葉說出這句話之後,自己也怔住了,但他在阿七面前,怎麽能改口,“他自己将腳遞給我,我一碰他就哎哎的叫個不停!”本來是意氣說出的這句話,說出口了就仿佛成了事實,“自己要勾引我,我也只不過是碰一碰——”
“你住嘴!”阿七又砸了千葉一拳。
這一下打在臉上,打的千葉嘴唇都破了皮。
千葉往後退了幾步,疼痛令他說出更多不合時宜的話,“我哪裏說的不對?你追着他過來,不一樣是這樣的心思?”
“周公子是小姐的夫郎——”
千葉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阿七,你這話說出來自己信嗎?”
阿七抿着唇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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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個男子,非要長成這樣的相貌,還總是擺出那副勾引人的姿态。”千葉這一股氣全都是阿七激起來的,要是平日,他決計說不出這樣的話來,“他同小姐成親了,不也是在外面拈花惹草嗎?”
“那也是小姐和公子的私事,哪裏輪得到我們來說!”
“怎麽,我碰了,你沒碰,心裏不甘,就來教訓我了?”千葉刻意扭曲阿七的意思。
“我沒有!”阿七一口否認。
千葉忽然道,“那你房間裏的紅绫是怎麽回事?”
阿七忽然被掐了聲音。
那紅绫,是上一回他從公子房裏撿回去的,藏在被褥下面,本來是極其隐秘的事,卻不知道為什麽被千葉知曉。
千葉看他說不出話來,冷笑一聲,推開攔在面前的阿七,走了。
阿七在軍帳後面站了好久,才回了軍帳裏。
軍帳面前兩個喝醉的士兵和千河起了争執,阿七走過去聽,才明白是因為令狐胤在設宴,就派了人過來請周琅過去,不想千河因為周琅睡着了,怕這兩個喝醉的士兵打擾了周琅休息,就将兩個人攔在軍帳外面。
兩個士兵是個死腦筋,非要進去看個究竟,眼見着就要動手了。
阿七走過去,同千河一道攔着那些人。
“将軍請人過去吃酒,你們推三阻四是個什麽意思?”兩個醉酒的士兵看到又來了一個人,聲音又拔高了一些。
阿七不是圓滑的人,他剛才同千葉吵了一架,心情正差着,聽着兩個醉鬼說話,聲音也生硬,“公子已經睡下了,不能前去赴宴!”
兩個士兵一聽阿七的口氣,酒氣上頭,拔劍叫嚷,“你等要是再阻攔,就別怪我們動粗了!”
阿七正要動手,面前的軍帳忽然被掀開。
“吵什麽?”周琅是被外面幾人吵醒的。
阿七看到周琅出來,“公子——”
兩個醉醺醺的士兵擡眼一看,面前卻是一個俊秀非凡的公子。
軍營裏沒有女子,就是沿途見到農婦,也多是面皮蠟黃身段矮小的,面前乍一出現這麽一個長身玉立的畫中人物,一下子皆是看呆了。
千河同周琅解釋,“公子,是将軍宴請三軍,想請您過去,但我看您一路舟車勞頓,已經睡下了,就——”
周琅一聽就明白了七八分。
雖然是令狐胤相請,他也實在不想去湊這個熱鬧。
兩個看呆的士兵這下也回過神,他們将拔出的長劍收回去,态度也忽然軟了下來,“公子既然已經累着了,就早些休息,我們回去同将軍複命就是。”
周琅沒想到這兩人忽然說出這麽一句,他還想着要如何回絕呢,“如此,就麻煩兩位了。”
“不,不麻煩,不麻煩。”見面前公子一笑,舌頭都有些不利索了。
阿七覺得面前兩人目光實在太露骨,心裏煩躁,就對周琅說,“公子,外面風大,你進去歇息吧。”
周琅就進去了。
兩人打發走外面兩個士兵,悄悄掀開簾子往裏面一看,周琅已經睡下了。
……
令狐胤在同幾個相識的年輕将軍喝酒,和他身份不同,這些個将軍多是出生寒門,對令狐胤都很是仰慕。
令狐胤脫了白日裏穿的綢緞長袍,換上了軍營裏的輕铠,但喝酒哪裏能穿着那礙事的衣裳,出了汗之後就将衣裳解了,丢到一旁,袒着上半身與那些年輕的将軍痛飲。
篝火上烤着野豬肉,有幾個士兵拿了盤子和刀去割。
“一別許久,将軍風采不減往昔啊。”令狐胤左邊坐着的男子痛飲一杯後,朗聲笑道。
令狐胤壓着腿坐在熊皮鋪着的位子上,手肘壓着曲起的膝蓋,他身上肌肉生的漂亮,是最叫女子喜歡的精壯身材。如今坐在篝火旁,喝了酒,脖頸上的汗珠一路淌到腹部,“我們不過分別三月,何來許久之說。”
回了這軍營裏,令狐胤就有一種子草莽的氣息。
有一人按住那說話人的胳膊,“況且你這話還說錯了,将軍哪裏是風采不減,分明是風采更勝從前才是!”
“哈哈。”那人大笑,“是我說錯了,自罰一杯。”舉杯痛飲,而後一抹脖子上的酒液,将空了的搪瓷大碗丢到地上。
令狐胤望着他們,微微一笑,但他笑卻是勾起一邊唇角,就顯得有一種番邦人灑脫的俊朗。
“将軍這三月,莫不是回去娶親了?”另外一人道。
此話一出,自然引來了滿堂的目光。
令狐胤手中酒碗已經喝空了,他兩只銜着酒碗,掃了一眼那些人望過來的目光。
“将軍此番行軍還帶着随軍的家屬呢。”又一人道,“是舍不得新婚的美嬌娘吧!”
下面的衆人起哄,都說要一睹令狐胤夫人的風采。
令狐胤開口解釋,“你們莫要瞎說,我并未成親。”
“将軍方才喊了人去請家屬過來吃酒,正好讓我們看看,是哪個家屬啊。”軍營裏這幾個年輕的将軍都與令狐胤兄弟相待,說的話自然也放縱了一些。令狐胤也從來沒有同他們計較過這些。
衆人正在笑鬧,兩個士兵忽然走到近前。
令狐胤擡眼望過去,那正是他派去請周琅過來吃酒的兩個。
因為方才那個玩笑,衆人見那兩人走到近前,一時都停下了嬉笑。
令狐胤看到兩人過來,猜就是周琅不想過來湊這個熱鬧。
他旁邊的年輕将軍就問,“将軍讓你們去請人過來飲酒,你們請的人呢?”
那兩個士兵也是喝多了,但出去轉了一圈,吹了風清醒了許多,“将軍,那位公子已經睡下了。”
旁人都以為令狐胤是帶了美嬌娘,乍聽公子兩個字,都面露失望之色。
“睡下了就不必打擾他了。”令狐胤也知道周琅這幾日舟車勞頓的厲害,沒出過什麽遠門的嬌貴公子,一路上也沒個抱怨,現在早早歇息也在意料之中。
兩人聽令狐胤這麽說,就退回了自己的席位。
但舉碗飲酒的時候,又忽然想起了方才見到的公子,那酒就端着半天沒有喝。
旁邊人看他們兩人舉止古怪,就問,“将軍讓你們去請了個人,回來了怎麽就傻了。”
兩人含糊過去,喝了面前的酒。
過了一會兒,席上又熱鬧起來,兩人喝多了酒,話就多了起來,旁邊的人就問,“将軍讓你們去請的人,長什麽模樣?”
兩人都是粗人,想到那公子,要找個話來形容吧,但就是不知道用哪個話更文雅一些。
有個人壓低聲音問,“将軍帶來的人,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還有人不相信将軍是帶了個男子來。
有個就回答,“當然是男子!”
旁人一下子就失望了。
“那小公子長得比女人還好看。”另一個說。
比女人還好看?
“你都多久沒見過女人了?”嗤笑聲。
軍營裏哪有女人?在軍營裏呆了這麽長時間,怕就是個眉眼周正的尋常人,也是好看的。
見旁邊的人不以為意,那見過周琅的就又說,“我還沒見過那樣漂亮的小公子,長的白白淨淨的。嘴巴生的好看,跟染了胭脂似的。”他用手比劃了一下,而後癡癡一笑,“還有眉毛,細細的,柳葉一樣——”
見他這副模樣,旁邊人一下也被挑起了興致,紛紛過來詢問。
令狐胤見下面的人忽然聚成一團,也不以為意,繼續同身邊的人飲酒。
“他跟我說話,我以為是畫裏的人活了,還愣了好半天。”說完,打了一個響亮的酒嗝。
只因為他誇的太過,旁邊圍着聽的人漸漸有些不相信了,“哪有男子長成這個樣子?你可不要唬我們!”
“你要說是山裏的狐妖精怪成人了,我還信上一信。”
那人拍桌而起,酒氣熏的臉通紅,“你們要是不信,自己去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