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十七歲的沈如檸已經超越了那黑臉如鐵鍋似的數學老師，成為陸桑榆最讨厭的人。

而就在前一個暑假，她們還相約着畢業的旅行，她還能夠從那塊天生的冰塊臉上看到溫暖的笑容。

夏薇薇是一個轉學生，嬌小的身形漂亮的面容很容易讓人升起一種保護欲。在花田高中，高中生無一例外都是要住學校的宿舍的，而夏薇薇來的時候，唯一有空缺的就是陸桑榆她宿舍。在開學的時候，四人間和兩人間，陸桑榆自然是選擇了兩人間，她不像沈如檸那個冰塊臉，嘗試着去融入那熱鬧的宿舍生活。空缺的床鋪，放任她一個活動的空間，高中生涯的第一年讓她很滿意。

但是這個轉學生的到來打破了她自在的生活。

那怯生生的如同小兔般無辜的眼神讓陸桑榆啞然，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來。

成績一般、家境一般就連面容也一般，其實從夏薇薇的身上找不到任何一點出彩的地方，畢竟在花田高中，驚才絕豔之輩比比皆是，可偏生是那雙眼睛絆住了向來桀骜自負的陸桑榆。可能這也與她連日來的殷勤有關，她仿佛習慣了那種低到了塵埃中的卑微，幫陸桑榆打飯、幫她打熱水、幫她抄作業——這些事情，其實都不是陸桑榆讓她做的。

“我說不用再幫我打水了，你這樣弄得我好像是一個嬌生慣養的殘廢。”陸桑榆說話很直，絲毫不顧及夏薇薇的心情。不出意外，那只可憐巴巴的小兔子立馬就眨了眨通紅的眼睛，可憐兮兮地說道：“你讨厭我？”像極了那些腦殘瑪麗蘇小說中柔弱的白蓮花女主遇到嚣張跋扈的校霸橋段，只不過她陸桑榆是個女的。

“不是。”陸桑榆否認得很快，而夏薇薇則是将這“不是”當成了“喜歡”。

夏薇薇當然知道陸桑榆最讨厭的人。那個名字對她來說如同高嶺之花般遙不可及。也不知道她哪裏來的勇氣，竟然在下課的時候将沈如檸給堵在了樓梯的轉角，怯生生地說道：“桑榆她不喜歡你，讓你不要管她的事情了。”

而少年時的沈如檸亦是高傲，垂眸睨着眼前的小矮個，只是冷冷的一聲嗤笑。伸手推開了擋住自己路的人，她邁着步子往前走去。她可不像陸桑榆那個好美色的，對着什麽樣的人都同情心泛濫。她不喜歡跟人接觸，尤其是像小白兔一樣看着無害可不知道什麽時候狠狠咬你一口的人。沈如檸的蔑視自然是刺痛了夏薇薇那顆卑微的心，她找沈如檸的事情當然不能從她的口中傳出讓陸桑榆知道。

鄰居家的孩子就像是一個魔咒，驅走了人心中的一點清明。陸桑榆已經記不起來自己對沈如檸的欣賞，有的只是一日多一日的厭惡。在有了夏薇薇這個在身後一直吹捧着自己的人的時候，更加讨厭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塊臉。

一點點流言都很容易在班級中流傳。

對待“同性戀”這種詞尚屬“新鮮”，神神秘秘的口氣更是讓這件事情玄乎起來，顯得煞有其事。

陸桑榆确實已經習慣了夏薇薇在身邊，也确實會因她的一颦一笑而欣喜。只不過後來回想起，那種感覺也不過是帶着欺騙性的，因為沈如檸的存在，讓她在自己的情緒中越陷越深，最後做出一副此生唯夏薇薇一人的深情模樣。

“陸桑榆……”

第一次發現自己的笑容可以如此暢快，将夏薇薇摟在了懷中，陸桑榆看着沈如檸越發沉默的面容，挑眉一笑道：“我的女朋友不喜歡你，你可以離我遠一點麽？其實你也知道，你是我最讨厭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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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個人的關系中，向來處于不敗地位的沈如檸難得的陷入了徹頭徹尾的沉默中，似是繳械投降。

和夏薇薇的那段關系，陸桑榆當然沒有走到最後，那位善良可愛如白兔純潔的人，還能夠坦然地在她的面前含羞帶怯地說着自己喜歡的男生，而很不幸那位男生鐘愛的女神就是沈如檸。腦子缺了根弦的陸桑榆強行将這事情牽連在一起，得出了一個沈如檸見不得她好的結論，在某一天回去的路上将沈如檸堵在了安靜的巷子中。

她的質問和謾罵在沈如檸那雙平靜的眼眸中毫無威懾力，當她的手觸摸到了沈如檸的肩上時候，猛地一個過肩摔将她放倒在地。沈如檸那厮拍了拍手不顧躺在地上悶哼的她扭頭便走。

她們兩個人算是徹底鬧掰了。

之後一直不肯搭話，直到畢業照的時候，看着沈如檸微眯着雙眼與身邊人談話并露出了難得的輕松時，陸桑榆心中有些不高興，她硬是跟人調了一個位置換到了沈如檸的身側，看着她倏然冷淡的面容，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再後來，沈如檸一聲不吭地出國了，她也順應着家中鋪好的路一直前行。這繁華的世間啊，亂花迷人眼，那道影像一點點地迷糊以至于淡忘。

十年。

腦海中沒有“沈如檸”這個名字實在是再平常不過。

搖晃着酒杯，嬉笑的酒保又新調了一杯，擠眉弄眼道：“你看，那邊有個女人很靓。”

陸桑榆悶笑，她的目光也順着那方向望去，臉上的笑意頓時收斂。看着那張從陌生漸漸變得熟悉的臉，她啐了一口道：“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