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渣不渣（1）
“說起來其實很老套的一個故事了。”琴姨的聲音柔柔的，哪怕是講了一個七拼八湊的故事也依舊叫人提不起半點兒不耐煩來。
自古江南多美人，江南美人水築成。而琴姨就是其中的典型，她有着如水一般的溫柔，還有着一張人間姝色的面孔，這叫她被所有的見過她的人稱之為第一美人。
只是那個朝代對于女人多苛刻，哪怕她是一個好人家的女孩，也因為傳出了這樣的豔名而叫江南那些世家們看不起，連帶着她的家族都仿佛要低人一等。
美有錯嗎？
只是因為長得美就被衆人這般嫌棄，她一個嫡子長女又怎麽可能嫁出去做妾？只是她也不願意就這樣老死家廟當中。
當時，已經有了全國第一美人的名頭的她只有三條路可以走。
第一，絞了頭發去做姑子，徹底的遠離了這些紅塵紛擾。只是這樣一來，她的母親，她的家族就會徹底的擡不起頭來，仿佛她是真的做的什麽罪人一樣的事情。
第二，嫁給當朝皇帝。那時候的皇帝已經是一個老頭子了，她不過是一朵花兒的年紀，她的家人自然是不願意叫她去那吃人的皇宮的。
第三，則是找一個寒門子弟嫁了。
憑借着她家的權勢，哪怕她‘美名在外’，那些個寒門子弟也不敢真的有什麽意見，必須得捧着她，寵着她。
于是，她聽從家人的意見嫁給了一位參考的考生，兩人多有恩愛，很快就有了一個孩子。
那人待她如珠似寶，哪怕是前去參加最後的考試都牽挂着她這個妻子。
她知道自己的相公是一個有才能的人，定然能夠高中。
果不其然，剛剛放榜就有人來她家裏通知了。
“恭喜了,恭喜你的兒子考中了狀元！只怕狀元公已經在回鄉的路上了，你們真的是好福氣啊！”報喜的人對着她的婆婆笑眯眯的說道。
琴娘拿出打賞的紅封遞給報喜的人，心中同樣充滿了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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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你就跟着我兒子享福啦。”她的婆婆說道。
婆婆不過是一個農婦，并麽有什麽太多的見識，因為聽說過她在外的名聲甚至對她并不算多滿意，若不是看在她的家族勢大，平日裏只怕是要讓她多多的立規矩的。
她的婆婆之所以能夠享福，住在繁華的城內，都是因為她的嫁妝。只不過她并不覺得她有多少付出，甚至還覺得她這般作為叫她被人看不起。
如今婆婆的兒子已經是狀元了，她的态度立馬就變了，頗有一種翻身做主人的架勢，指揮着她做這做那，明明家裏有仆人卻非得要她親自動手才行。
“婆婆，我肚子不太舒服——”
“哎呀，你怎麽那麽嬌貴呀！我當初懷着寶兒的時候，早出晚歸下地幹活，還要負責全家人的吃食，還不是半點兒事情都沒有！”
“你瞧瞧寶兒如今多出息！”
寶兒是她相公的小名，自從她的相公高中的消息傳回來以後，她的這位婆婆就成天将寶兒寶兒挂在了嘴邊，仿佛她能有如今這些享受都是她兒子帶來的。
琴娘無法，只好挺着大肚子去給她準備。
“夫人，您這馬上就要生産了，可萬萬不能夠這般勞作了呀。”她的侍女十分的擔憂，卻也幫不上半點兒忙。
之前侍女幫忙做事，她婆婆知道了，就嚷嚷的左鄰右舍都知道她這個媳婦偷懶，不孝敬公婆，對于婆婆的吩咐半點兒不放在心上。
連帶着她被人數落，幫忙的侍女還被她的婆婆以家法壓着打了好幾板子。
“好了。”琴娘只得阻止了自己的侍女。
孝之一字大如天，她不能夠反駁自己的婆婆，也不希望自己的侍女再因為幫忙而被打一頓。
“我說小姐您就是太老實了！憑什麽這樣給他們兩個欺負呀！”侍女憤憤不平：“這個家裏哪裏不是您在照顧了？難道請奴仆不要錢嗎？難道給他們兩個吃的喝的用的不要錢嗎？”
“您這裏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們，他們半個子兒不曾出，全花您的嫁妝！就連姑爺去科考的盤纏都是您給的，如今倒好了，姑爺高中了，您卻被這些人當做是下人來磨撮！”
“翠兒！”琴娘叱呵了她一聲，卻是再沒說什麽公婆不易的話來。
她曾經覺得自己的婆婆一個寡居的婦人将相公拉扯長大不容易，所以她平日裏對婆婆多有忍讓，從沒半點兒照顧不周到。
婆婆生病了，她利用家裏的人脈請來最好的大夫，還晝夜侍疾。
卻是沒想到如今相公高中，她并不曾享受到半點兒相公帶來的榮耀，之前的日子還一去不返，這叫她心裏生涼。
“嗨呀！”串門的婆子的大嗓門在廚房裏都能夠聽得見，琴娘直覺不太好，凝神聽着，就聽見對方放了一個天大的炸彈，将她所有的希望都攪了個破碎。
兩個婦人坐在石桌上磕着瓜子唠嗑。
其中一個小秘密的奉承：“還是你家兒子有出息呀！長的又周正，又有才學，如今已經成了狀元老爺，聽說當朝的公主都看上她了呢！”
“公主？！哎呀，那可是老天爺的孫女呢！”
平民都是聽着皇帝是上天之子的說法的，所以公主被稱之為是老天爺的孫女也好像沒有什麽毛病。
對于皇權的敬畏早已經刻在了他們的骨子裏，哪怕只是提起公主這兩個字都叫無知的婦人覺得十分的了不起。
琴娘捧着肚子站在廚房裏，仿佛周身所有的感覺都已經遠離，耳朵裏嗡嗡嗡的回響着，若不是翠兒支撐她只怕是要倒了下去。
“哎呀！”她那婆婆還帶着兩分自得：“我兒子從小就長得好，要不然怎麽會被琴娘看上呢？如今公主也看上他啦，我家豈不是要和皇帝當親家啦？”
“人家公主怎麽可能給你兒子做小，你家琴娘難道還不好啊？叫我有那麽一個美貌孝順的媳婦兒，我都要笑醒了！”
“琴娘哪裏比得過公主金貴？”她婆婆的話語裏都是不甚在意，覺得她這個明媒正娶的媳婦兒并不怎麽重要的樣子：“那公主要是願意嫁給我家兒子，大不了就叫琴娘做小。”
“反正她生得美，就是個以色侍人的。”
這一句話仿佛是一支利箭插在了琴娘的心上。
就因為自己長的美，所以就活該嗎？
她不曾有半點兒不孝順的舉動，也不曾有半點兒不守婦道，在自己相公前去科考之後再沒有出過大門一步，如此恪守婦德，也因為她這一張臉而被人忽視不見嗎？
自己的婆婆竟然能夠毫不猶豫的放棄自己，叫自己去做小。那她以往堅持的那些難道都是一個笑話嗎？
琴娘的肚子驟然疼痛起來，叫原本仿佛已經沒了知覺的她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的肚子裏還有一個孩兒，萬萬不可情緒過于激動的。
生産發作的太快，身邊又只有翠兒一個人可以依靠，琴娘躺在床上聽着産婆呼喊用力的時候只覺得渾身冰涼。
哪怕她長得美是原罪，她懷的也是自己相公的孩子，是婆婆的血親呀，為什麽要這樣對待她？
等到她生下來一個女嬰，她才知道原來之前婆婆待自己還不算是最壞的。
殘羹冷炙招待她，甚至還要将翠兒從她身邊叫走去給婆婆做飯。
看着懷裏嗷嗷待哺的孩子，琴娘沒忍住，哭了出來。
“我可憐的孩兒呀，都是娘不好，叫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小姐，小姐，聽說姑爺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您說他會不會帶着那位一起回來？”翠兒也十分的擔心。
古人都愛兒子，如今自己小姐生了個女兒，姑爺會不會不再像之前那樣對待小姐，他會不會同那位公主在一起？
“不會的，他不會的。”琴娘不知道是在說服自己還是在說服翠兒，她只得安慰自己一般的說道：“若是相公要娶那位公主，這是一件大事兒，肯定早已經傳出風聲來了。如今半點兒消息沒有，聖上應該是不允許的吧。”
說來也巧，這位聖上前頭生的幾個孩子無論嫡庶都是男孩，一連得了十二個兒子之後才得了那麽一位公主，如珠似寶的疼愛着，以至于這位公主已經二十有三都還不曾出嫁。
女子過了二十就是老姑娘了，只是那位畢竟是公主，旁人也不敢多說什麽。
這位公主甚至還要比她相公大上三歲，而她相公早有妻女，瞧着無論是怎麽樣都不般配的，聖上應該不會同意将她許給自己的相公的。
只是她這心裏怎麽就那麽的恐慌呢？
翠兒好似被她安慰住了，不再多想，忙着伺候着小小姐，心裏祈禱着自家的姑爺能夠從一而終，對自己的小姐好一點兒吧。
她為了姑爺已經吃了太多的苦頭了。
且不論那些補貼花銷的嫁妝，單單是嬌養在深閨的小姐如今還要操持做飯就已經夠她的小姐難受了。若是姑爺也像是老夫人那樣一朝得中狀元就變了心意，那她的小姐就真的太命苦了。
琴娘抱着自己的女兒，眼中的淚水又續了起來。
相公他真的會同她所想的那樣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