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黑雲層層壓迫,天地昏暗。
為首兩名金丹後期殺手,分別提着明晏與明幼心,面無表情穿過無數屍體。正中被簇擁着的那名鬥篷人更是姿态狂放,桀骜不羁。
他們很快走到了商飛塵房間之外,謙卑垂首靜立兩旁。
“爾等且在外頭守着,本座要将此事上報無心尊者。”語罷,他邁入房中拂袖關上房門。
八名金丹殺手,無一人懷疑。
所有人自發守在這座屋子四周,神識往外探去,不敢有絲毫怠慢。全然不知那鬥篷人,竟在房中悄然松了一口氣。
這鬥篷人自然是江游。
二十八日前,三名元嬰修士領“幽冥”毀滅整個永明城,當夜其中一人為明高岑擊殺。後在伏殊描述裏,另一人為無心尊者所殺,最後剩下一人,便是商飛塵。可惜這人時運不濟,被伏殊當做禮物送給了他們。
此時此刻,商飛塵已死之事除伏殊與江游幾人,再無人知曉。
所以在明晏說出那一句話後,江游融合他之前的兩個設想才有了這個看似瘋狂、實則最少危險的計劃——僞裝成商飛塵,進入永明城!
不出所料,以明晏與《太上忘情訣》為餌,他果然安全進入城中。
那麽接下來,便該實行第二步計劃了。
江游面上勾起一絲微笑。
便在此時,身後忽有微光亮起,随之而來的是一道詭谲冰冷的聲音,使得江游整個人如墜冰窟:“商飛塵,一月時間将盡,你可尋回《太上忘情訣》?”
這是……無心?
江游陡然僵在原地,連呼吸都不自覺放的很輕很輕。他雖對外說要與無心聯系,卻從未想過,當真能見到無心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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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敗在此一舉!
“屬下拜見尊者!”江游腦中閃過種種應對方法,到底從容轉身,沉着冷靜道,“幸不辱命,屬下已尋回《太上忘情訣》!”
光幕對面之人,聲音無波無瀾:“哦?”
江游深吸一口氣,以靈力托起一卷平平無奇的金帛,才敢微微擡首。
他這才看清對面居然只是一個模糊人影,唯一清晰可見的,是一雙深沉得宛如深淵的眼睛。仿佛踏錯一步,便粉身碎骨。
江游壓下悚然之感,語氣平穩道:“昨日屬下發現明家潛逃餘孽蹤跡,便前往追捕。追捕之間,屬下見那餘孽不過築基期,卻能化解屬下一擊。屬下覺得蹊跷,便捉住那餘孽,施以搜魂之術,才找到這卷《太上忘情訣》!”
他将金帛展開,上頭只是印着密密麻麻的字,最上行果然寫着“太上忘情,忘情而至公”!然而整卷金帛毫無神光,看起來竟比當日明高岑僞造之物更為劣質虛假。
無心看了那金帛一眼,眸中有了顯而易見的失望。
江游知道他定然不信,斂眸垂首又試探道,“屬下還聽得,那道化解屬下攻擊的光裏有一道聲音,卻是在說什麽……天地浩氣?”
“天地浩氣……”無心一字字重複,深吸一口氣。
他也不過于古籍之中了然這種特殊屬性的靈氣,并且從未與任何人說道。是以江游這番話落下,無心宛如深淵的眼中陡然迸發出熱切的光芒:“不錯,與你交鋒的也許正是《太上忘情訣》!”
既是仙家之物,自然帶着萬古長存的天地正氣,否則又怎配稱為仙法?
他灼灼凝視那卷金帛,輕笑:“你做得很好——待你歸來,本尊寶庫靈器任你挑選三件。”
江游只當自己是螢燭之火,卑微而谄媚:“為尊者解憂,乃是屬下分內之事!”
怎知此話落下,無心面上笑意竟緩緩斂了下去。他凝視江游許久,意味深長道:“你今日……有些古怪啊。”
江游一點點屏住了呼吸。
這一句話,哪怕加上中間那一停頓,也明明只用了短短幾息時間。但無心的目光卻宛如毒蛇冰冷粘滞,宛如死神輕輕微笑,不緊不慢間已逼得江游渾身冷汗涔涔,無所遁形!
他的心跳越來越快,快到幾乎在體內炸裂——忽然一手捂唇無力倒下,渾身遏制不住細細戰栗。
無心微微皺眉。
他已看清江游指尖不斷溢出的鮮血,迅速在地上氤氲成團。
無心微微眯眼,心中懷疑更甚:“受傷了?”哪怕《太上忘情訣》是仙家之物,但在一個小小築基修士手中,根本不可能對元嬰修士造成任何傷害。
江游咳出一大口鮮血,艱難擡頭:“屬下、屬下見到了伏家人……”後面的話他不必多說,因為無心已明了他的意思。
他顯然想起他離開小元洲前莫名開啓的須彌芥,也想起他在那道大門前感受到的恐怖波動,想來伏家人也是被那東西吸引過去的。
就是不知,那伏家人是否就是傳聞中的伏殊。
思及此,無心眼眸幽深如寒夜,到底悠悠道,“既然你走漏風聲,便于尋回《太上忘情訣》功過相抵,本尊不會為難你。且好生養傷,兩日後自會有人前往小元洲,引你歸來。”
這句話落下後,光屏驟然消失,房內驟變黑暗。
江游在地上伏了片刻。
确定無心不會再突然傳訊過來了,才喘息着爬起身,迅速将那塊傳訊靈石丢入納戒中。而後深吸一口氣,平複先前刻意紊亂的靈氣。
雖然沒想到無心居然會在這等關鍵時刻與商飛塵傳訊,但這一關總算是糊弄過去,并且換來兩日安生時間。
江游心中算計,目光沉沉。
他取出兩壇酒:這是明高岑納戒中存放的酒,江游先前試驗着喝過一口。除了味道清朗,回味綿長,還能感覺體內靈力有一絲絲增長。
可惜了這兩壇好酒。
江游面無表情取出四粒離隕丹與兩粒詭骨丹,均分丢入兩壇酒中。以靈力将其融合于酒中,感覺這六粒藥丸盡數化在酒水裏,方才将之重新蓋好,推開了門。
江游從容坐于首座。座下八名金丹殺手各立兩旁,靜靜聆聽首座指示。
江游環顧衆人,見八人面上盡是如出一轍的麻木冷漠,淡然道:“你們也聽到了,本座已将此事上報尊者,兩日後便有人前來迎接我等歸去。”
他頓了頓,見八人竟無一人有強烈情緒波動,心中對“幽冥”這一組織愈發忌憚:“這兩壇酒,乃是本座偶然所得,今日爾等且将之分飲,便當是本座先賞與你們。”
語罷,他隔空取出九個大碗,每碗各倒入大半酒水,穩穩推送至衆人面前。只見酒水通透澄澈,碧瑩如玉,滿室清冽幽香。
江游一手執碗,一飲而盡。
他的動作落下,那八名金丹殺手才齊齊執碗,齊喝一聲“多謝長老”,飲盡酒水。
江游緩緩靠到椅背上。
他命身旁殺手取走一壇,分與外頭看守的靈寂修士,輕慢道:“本座知爾等這些日子都十分辛苦,便命幾人守城,其餘人都回去歇着吧。”
“至于那兩個明家餘孽……哼,本座親自看守!”
明幼心與明晏很快被提了進來,被随意丢在江游身後。
江游傾身而立,許久不動。
他閉着眼眸,用強大的元嬰神識掃過整片永明城,所有駐守城門的殺手們感覺到了這股令人膽戰心驚的威壓,不由心生凜然。
從金丹期至元嬰期雖只是一個境界區別,但對于道途而言,卻是質的變化。可以說,修士從煉氣修煉至金丹,只是修真;但從進入元嬰開始,他們已發現逐漸摸索到部分天道規則,登上了真正的通天之路。
是以對于金丹殺手們而言,能感覺到的僅僅是這股神識的厚重,而無法察覺出其游離飄渺。
——但事實上,八名金丹殺手雖然無法分辨神識的不同,卻不約而同覺得今日的商飛塵有些古怪。
但這種懷疑也不過稍縱即逝。先前無心尊者與“商飛塵”通訊時散發的波動,他們都感覺到了。既然連無心尊者都未曾懷疑,那麽他們自然只能俯首聽令罷了。
時光翩跹,天地愈發昏暗。
半個時辰轉瞬即逝,城中開始有第一名殺手七竅流血時,江游終于有了動作。
他取出一粒黃階上品補元丹,與一粒清心丹,快速塞入明幼心口中。而原先昏昏沉沉的明幼心只覺經絡之中忽然湧入一陣清涼,等體內暗傷被迅速滋養,幹涸的靈氣也迅速充盈起來,明幼心方才悠悠轉醒。
視野之中一片昏暗,唯有熟悉的聲音響徹耳畔:“鎮定一點,我是江游。”
明幼心豁然睜大了眼睛,怔怔凝視江游。她心中一片茫然,只有恍若隔世之感。
她的眼淚簌簌落了下來。
見明幼心已無大礙,江游将目光放回昏迷不醒的明晏身上。他摸了摸明晏的後腦,先用靈力揉散了上頭腫塊,才取出一粒藥,塞進明晏口中。
明晏睫毛動了動,慢慢睜開了眼睛。
江游将他扶了起來,攬到身後。他一手持劍,往口中塞了幾粒增益丹藥。丹藥入口即化,江游只覺渾身充滿了用之不竭的靈力:“怎麽樣,有沒有那裏難受?”
話語間,他已冷靜在周遭布下一層柔水劍意。
明晏知道他們已經成功了,乖乖扶着明幼心縮在牆角,不給江游添亂:“幼心姐姐,我之前是在裝暈呢!你看我裝的像不像?”
特意吃了藥暈厥過去的,裝地當然完美。江游聽的明幼心恍惚“嗯”了一聲,油然失笑。
江游将注意力放回他的戰場上。
進入心動期後,他的柔水劍意無論威力抑或範圍,都強大近乎三倍。現在滿城殺手幾乎都飲了摻毒的酒水,江游神識覆蓋之中,滿城殺手暴動。便只說那八名金丹殺手,在這昙花一現間便死了五人!而剩餘三名金丹殺手,也已面露驚駭,不斷溢出絲絲鮮血。
滿城殺手驚恐萬分地凝視江游所在小屋,忽然發足狂奔而來。
即便酒水不足,還有些心動殺手未能共飲,離隕丹也已通過酒香進入他們體內。現在,他們體內靈氣正在迅速流逝,不過轉眼,戰力竟已倒退至開光期!
身份即刻調轉。
城中殺手已成魚肉,而江游——正是刀俎!
有人破門而入,江游豁然睜眼。他眼中精光沾染,只将靈氣灌注劍中,一劍刺去!
鮮血肆意噴湧,滿城重染豔紅。
……
第二十八日。
二十八日前,三名元嬰修士攜殺手組織“幽冥”,毀滅整個永明城,将昔日樂園化作人間煉獄,唯有血色沖天;二十八日後,江游與明晏終于歸來複仇,成功殺盡所有參與之人。
除了無心尊者。
還有無心尊者!
江游輕輕閉上眼,聽着耳畔明晏與明幼心壓抑的哭泣聲,說不出心底究竟是惆悵,抑或欣慰。
但至少,原先所有曝屍的明家人,現在終于入土為安。
有水滴輕輕落下,滴在他的頭發上。江游下意識擡首,便見視野之中忽有稀疏雨點,頃刻間驟變千絲萬縷,急速落滿他們全身。
暴雨傾城。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是醉了,更個文全是redis connect error!
應某個2貨要求,小劇場:
[系統]孤伶優搶到了沙發,并薅了晏喵的尾巴毛。
[系統]JJ抽了,孤伶優被吓得多薅了一把晏喵的尾巴毛。
晏喵(抱住尾巴發怒):我的尾巴是要送給哥哥的!誰也不給摸!
[系統]醬油對孤伶優使出了絕招一劍誅邪!
[系統]孤伶優灰飛煙滅。
醬油冷哼一聲,抱起喵喵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