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替人求情
最激烈的動靜過去, 餘下便是叫人喘不過氣來的死寂。
經丞相和經夫人在站着, 只經雅仍跪在那裏, 三人各據一方, 屋裏的氣氛一時間都凝滞了似的,三人陷在其中, 不得動彈分毫。
最後還是經丞相先開口:“雅兒,你先回去吧, 長公主的人在外面等你。”
長公主的人?
應該是雪禪來了吧……
經雅心中微微生出幾分暖意, 從地上站起來, 稍撣過衣擺,轉過去向着經丞相和經夫人行了一禮, 卻沒有再說任何話, 就直接走了出去。
一走到外面院子裏,經雅果然看見了雪禪正在那來回踱步,似乎萬分焦急一般。
雪禪耳力極好, 還未待經雅走近,就聽見有腳步聲立時轉過來看了, 結果剛轉過來瞧見經雅臉上的那一道血痕, 心下便一駭, 連忙追問道:“經小姐,您……您這是怎麽了?怎麽受傷了?”
經雅輕搖了下頭,斂下了所有的情緒,淡淡道:“我沒事,先回去吧。”
雪禪沒辦法, 只好先扶着經雅上去了馬車,又吩咐過車夫送經雅回去長公主府,然後便就準備轉回去給經雅受的傷找一個說法了——否則經雅一回去,長公主一看見這傷,她肯定是得受罰的。
屋裏面仍然安靜着,經丞相低頭去看過那一地的狼藉,沉沉地嘆了一口氣,望向經夫人,道:“夫人,你又何必如此呢……”
經夫人就冷着臉回道:“不是我非要如此,而是她先害了我的孩子!”
經丞相聞言便半是痛心半是難解地問道:“那雅兒呢?雅兒她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嗎?”
經夫人即時就潸然地落下了眼淚,但為的卻并不是經丞相的這句話,她哽着聲音道:“若不是因為有她,我的湛兒怎麽會慘死?!”
“她來了世上,我的湛兒卻離了世!這難道不是她的錯嗎?!”
“夫人!”經丞相喝住經夫人,道:“夫人你也不是不知道的,湛兒之事實乃是意外,這如何能怪到雅兒的頭上去?夫人如此這般,又叫雅兒她當如何自處?!”
Advertisement
“難道夫人當真要雅兒也死了才肯心甘嗎?!”
經夫人眼中帶恨地哭着道:“若是她死了就能換回我的湛兒來,那我倒情願她去死了!她死了便也就不會有今日她去攀附不該攀附的人的事情來拖累我經家了!”
“假若我湛兒還在,那他便該是太子伴讀,我經家也該是繼續榮耀如往昔的!”
屋裏經丞相跟經夫人正争吵不休,忽就聽得有人敲了兩下門,兩人便齊齊止住聲轉頭循聲看去,只看見雪禪一個人抱着手臂倚着門框也正向他們看過來。
雪禪仍是一貫笑眯眯的臉,但是笑裏卻并沒有什麽高興的意思在裏頭,她道:“本無意打攪丞相及夫人談話,不過有一件事,需得來向兩位求問——經小姐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呢?”
經丞相看了一眼經夫人,經夫人拭過淚,冷聲回道:“此乃是家事,不勞姑娘操心。”
雪禪聞言,将雙手放下,點頭道:“好,既是家事,那我确不好多問,不過還望夫人能妥善解決這件家事。畢竟經小姐如今是我家殿下的伴讀,面子上的事,總還是要過得去才行的,夫人您說是吧?”
經夫人臉色便更冷了些,但雪禪說完那話便直接告辭走了,也沒等她反駁。
經丞相等雪禪走遠,心頭情緒微微收斂了,才轉向經夫人道:“夫人,朝堂之事變幻莫測,你不知內情,很多事,都不是你想的那樣。往後,夫人就再不要說了。”
“今日之事……也到此為止罷。往後雅兒就在長公主那裏住下,夫人也不要再管了。”
說罷,經丞相出去吩咐了下人進來将屋裏收拾了便離開了這院子。
這邊院子裏消停了下來,那邊經雅正坐在車裏,不徐不疾地掏出來帕子,将臉頰上的那一道血痕慢慢拭去擦淨。
等擦到再擦不下來了後,經雅就将那方帕子疊了幾疊,把沾染上了血的地方疊到裏面去,然後緊緊地握着那帕子。
她本來是不願再想這件事的,一則是心結難解,更遑論她的母親,從未有過要與她解開心結的打算,二則是她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經雅緊緊抿着唇角,手中的那帕子都被攥皺到不能再皺了。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一陣風起,車簾被撩起來一個角,等到那簾布再落下,車裏卻已經多了一個人出來。
經雅看向坐在側邊笑着一張臉的雪禪,也微微松了唇角,問道:“可是長公主叫你來的嗎?”
“嗯,”雪禪點頭,回道:“長公主擔心您,所以特地吩咐我跟來的。”
經雅輕笑了下,道:“長公主有心了。”
雪禪卻把臉垮了下來,苦兮兮地向着經雅道:“是呀,長公主她是有心了,可我卻是要慘了。”
“嗯?為何?”
雪禪就伸手遠遠指了指經雅臉上受傷了的地方,道:“因為您受傷了啊……長公主給我下的命令是保您萬無一失,可您卻受傷了,長公主若是看見,肯定是要罰我的呀……”
經雅将笑收了一點,道:“只是小傷而已,我會和長公主說的,別擔心。”
雪禪屈回去手指,換上了滿臉擔憂,小心翼翼地問道:“經……經姐姐,你還好嗎?真的……真的沒事嗎?”
經雅見她擔心,便笑着搖了下頭,道:“真的,我沒事。”
“那,那這個給你,”雪禪從袖裏掏出來一只暗色的小瓷瓶遞給經雅,說道:“這個藥很好用,我每次受傷都用它,一點也不疼的!”
經雅接下握在了手裏,略一颔首,道:“好,多謝你。”
“不用不用,”雪禪連忙擺手,道:“不過……經姐姐,你能幫我稍微求一下情嗎?你受傷了,我肯定是要挨罰的,自然,我也甘願領罰。但是,你能不能叫殿下她下手稍微輕一點點啊……”
經雅看着雪禪來跟她讨價還價的小模樣不覺有些好笑。
長公主要賞要罰,又豈是她求情就能管用的呢?
再者說,雪禪到底是一直以來都在近旁貼身保護長公主的人,長公主又豈會因為她受了這麽點傷就去罰雪禪呢?
不過雪禪既有求,她也該承情應下:“好,我會盡力幫你去求,只是大約不會有什麽用處……”
雪禪倒是很信經雅的話會有用,一聽經雅答應了,心裏頓時就安定下了,還反過來安慰經雅道:“放心吧經姐姐,你的話,殿下她一定會聽的。”
經雅就一路半信半疑地回到了長公主府。
長公主一見經雅臉上負了傷了兩處地方,雖沒有表現得太過明顯,但周身氣氛卻已然冷了下來。
“雪禪,這是怎麽回事?”
雪禪被長公主一問就下意識地上前走了一步準備回話,但走上前了卻又不知道怎麽回話。幸好這時候經雅也跟着上前走了一步,替她解了圍:“殿下,只不過一點家事而已,且清官尚難斷家事,更何況是雪禪姑娘。”
“都是我自己的事,殿下就不要責怪她了。”
長公主看了一眼經雅微有些紅腫的眼角,眉頭一皺,就将視線移開了,對雪禪擺了下手,道:“你先下去吧。”
雪禪聽見便立刻如蒙大赦般地行禮告退下去了。
書房裏就又只剩下長公主跟經雅兩人了。
長公主看回經雅的臉上,掃見那道已經凝了血的小口子,面色不善地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不過回去一趟家裏,怎麽就傷成了這樣?”
經雅卻是還挂着笑,道:“哪就什麽樣了,不過是一點小傷而已。”
“你倒心寬,”長公主繞過書案走出來,伸出手指在經雅眼角紅腫的那處輕按了一下,問道:“疼不疼?”
經雅輕嘶了一聲,“一點點……”
長公主收回手,冷哼了一聲,道:“上次胳膊的傷才好,現在卻又傷了臉,竟連個空閑的時間都不留,你可預備好了等你臉上的傷痊愈了後,下一次又要傷在哪裏了嗎?”
經雅捂着眼角,笑了一下,點點頭,一本正經地回道:“嗯,想好了。”
“下一次就傷在……傷寒吧。”
“你以為傷寒是好受的嗎?”長公主斜睨了經雅一眼,坐去旁邊的椅子上,理了下袖口,道:“說吧,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經雅放下手,也斂了笑意,唇也抿着,神色之間添了一抹郁然。
“算了,你若是不想說便罷了,等到你什麽時候想說了再來告訴我吧。”長公主等了片刻沒等到經雅開口,就先站了起來,又繞回去書案那邊,拉開抽屜翻了一只小瓶子出來,她将這只小瓶遞過去給經雅,道:“這是傷藥,一天抹一次,你那傷很快就會好的。”
經雅接下,垂眼看了看通身泛着墨青光澤的小瓷瓶,謝道:“多謝殿下。”
長公主随意一揮手,道:“謝什麽,早點好,也給你早點騰出來地方留待下一回的傷處來,我也看看你這到底還要傷在什麽地方呢。”
經雅握着那只墨青小瓶,就重又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