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知難而上

弋陽長公主從太後宮裏出來後, 就方向明确地直接向着皇帝的書房走了過去, 路上有士衛看見她, 偶有一兩個想攔的, 也會被同伴搖頭攔下。

一路通行無阻,弋陽長公主很快就到了書房所在之處。

皇帝年幼, 要想早日主政,就得加倍勤勉地學習。再有太後每日在後面督促着, 于是徐知源給皇帝每日安排的教習功課, 要比從前在淩雲閣那時候多出來好幾倍。

但也只是些空大無用的文章, 并沒有什麽切實可用的東西。

即便如此,皇帝也還是每日都刻苦背着。

所以就在淩雲閣的學生們還午睡未起的時候, 皇帝就要起身進書房裏聽着徐知源給他講書了。

守在書房門外的宮人看見弋陽長公主過來, 立刻行禮叫道:“長公主。”

弋陽走到門前停下,取下兜帽,問道:“皇上可在書房裏嗎?”

宮人低頭回道:“在, 徐大人正給皇上講書呢……”

弋陽聞言,就直接伸手一推, 将門推開後就大步向內走了進去。宮人沒料到她會這樣直接闖進去, 具是一愣, 等着反應過來了,才跟在後面邊跑進去邊叫道:“哎……長公主您別進去,別進去啊!徐大人吩咐過他給皇上講書時不許任何人打攪的!長公主!”

但宮人們卻是慢了一步,等到弋陽在書房內室裏站定時他們才追到。

徐知源手裏拿着書,轉過來看向突然間湧進來的人, 最後才将視線落去了弋陽長公主的身上。

他将手上的書合起來放去了皇帝正趴着的那案上,先是向弋陽行了一禮,然後才出聲問道:“長公主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可是有什麽事嗎?”

弋陽長公主沉着臉,道:“我與皇上有話要說,你們都先退下。”

徐知源頓了一下,轉過去看了眼趴在書案上昏昏欲睡的小皇帝,略想了一想,還是颔首應下了弋陽長公主的要求:“是。”

很快的,徐知源和宮人們就都退了出去。

弋陽長公主走上前,搖醒仍趴在那裏的小皇帝,叫道:“皇上醒醒,我有要事與你說。”

小皇帝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向弋陽,還帶着未消的殘困之意,一副天真不知世事的神情:“姐姐……你怎麽過來了?你,你不是在陪着母後的嗎?”

弋陽長公主沉下氣,擡起手搭去皇帝的的肩上,道:“大長公主出京了。”

“大……大長公主?”小皇帝聞言,又是一臉疑惑地道:“姐姐,你說的可是姑姑嗎?”

弋陽點頭道:“是,她擅自離京了。此事,皇上認為當如何處置?”

小皇帝想了想,卻仍是懵懂,問道:“什麽當如何處置啊?姑姑她只是離京了而已,為什麽要處置呢?姐姐,我不明白……”

弋陽握在小皇帝肩上的手放大了力氣,給他解釋道:“先祖有規矩,但凡宗室中人,若不得皇上允準,決不能擅自離開京城或是封地,否則當以重罰!”

“皇上難道連這樣的規矩都不記得了嗎?!”

小皇帝沒回答她的話,只是矮下身去,連聲痛呼着:“姐姐放手!疼,疼!我疼!姐姐……”

弋陽長公主這才松開手,看向縮成一團的小皇帝,問他道:“我想請皇上與我同去一趟大長公主府,皇上可能答應弋陽嗎?”

小皇帝給自己揉了揉剛才肩膀上被弋陽長公主握着的地方,道:“姐姐若要我陪着一起去,那我自然會陪着姐姐去的。只是姐姐,我不明白,我們去了之後,又能如何呢?”

弋陽長公主緊緊地攥了下拳,陰沉着臉色,道:“她若不在京中,那這就是她的錯處。她既有了錯,那就得按照先祖規矩重罰于她!”

小皇帝遲疑道:“重罰……姑姑?可以嗎?”

弋陽長公主擡了擡下巴,反問道:“為何不可以?規矩就定在那裏,誰不守它,自然要被它罰。”

小皇帝聞言就不再說了,又問了別的話:“可是姐姐,只有我們去嗎?”

弋陽長公主沉思片刻,想到了另外一個人,便就将人給補上了,道:“還有皇後。”

小皇帝道:“皇後?姜玲嗎?”

弋陽長公主聽見,就稍稍俯下身去,将手輕按上皇帝的肩上,皇帝下意識躲了下,沒能躲過去,就只好與弋陽長公主的眼睛對上了。

“姐姐……”

“皇上記住了,她是你的皇後,日後與人提起,也只能如此說,明白嗎。”

“我……知道了……”

弋陽放開皇帝,直起身,道:“我去請皇後,皇上就在這裏等我。”

“好……”

小皇帝就坐在位子上,看着弋陽長公主來又複去的身影,握着書卷的指尖微微顫抖着。

……

姜玲自從為先帝沖喜匆匆嫁與新帝後,就一直住在東宮裏再未去過淩雲閣。

後來先帝駕崩,新帝即位,她的身份就從太子妃變成了皇後,住處也跟着從東宮挪到了如今的西宮裏。

弋陽長公主從宮外進到宮內,只覺得一片冷清,甚至比太後宮裏還要冷清。

守在門口的兩個人宮人看見弋陽長公主過來,齊齊行了下禮,叫道:“長公主……”

弋陽随手一擡示意他們起來,問道:“皇後人呢?”

宮人回道:“皇後正在裏頭練字呢,長公主要去見皇後嗎?奴婢這就進去通傳……”

“不必,”弋陽長公主攔住了那宮人,道:“我自己進去。”

宮人也不敢攔,只低頭應聲道:“是……”

弋陽走進去,果然看見姜玲正立在書案前提筆寫着字。待走近了,她才出聲道:“皇後在練字嗎?”

姜玲筆下一頓,将要寫好的一幅字就壞了,但她沒顧那字,只擡頭去看向弋陽,略有詫訝:“長公主?”

弋陽笑了下,道:“是我來的不巧,打攪了皇後練字的雅致了。”

姜玲這才忙将手裏的筆擱下,拿起手帕擦淨了手,也笑着道:“怎麽會呢,長公主願意來,是我之榮幸。”

“只是不知,長公主今日前來,是所為何事呢?”

弋陽稍稍斂了下笑,道:“怎麽,難不成沒有事,就不能來皇後這裏坐一坐了嗎?”

“自然不是,”姜玲的面容倒和去年時沒多少變化,只是性情卻似乎已然是大不相同的了,她笑着道:“只是直覺,長公主今日該是有事而來的。不過我也只是随口一猜,若是猜錯了,還請長公主不要見怪才是。”

弋陽略一沉聲,道:“你猜得不錯,我的确是有事而來。”

姜玲就微微笑道:“長公主請講。”

弋陽将事情的來去給姜玲講了大概,又提了一些要求後,才道:“我與皇上需要你和姜家做到的就是這些,你和姜家,可能做到嗎?”

姜玲垂眼看着方才寫壞了的那一幅字,片刻後,她緩緩地點了點頭。

“長公主放心,我與姜家一心,都只為皇上一人。只是此事重大,需得叫我祖父進宮來再細做商量,還請長公主耐心等待。”

弋陽長公主道:“我可以等,但是要快。”

姜玲擡起眼看了下弋陽,又低下頭去,笑了一下,問道:“長公主這麽急,難道就不怕,這是一個陷阱嗎?”

弋陽卻是冷笑了一聲,道:“這本來就是一個陷阱。”

她斷定,十四那日大長公主就已然離京。今日那人來報與她的消息,只不過是一個誘餌,故意引着她出來罷了。

姜玲重擡起頭,眼裏有絲絲的波瀾漾起,帶着些許探究,她問道:“既然長公主已經知道這是個陷阱了,卻為何還要繼續呢?”

弋陽道:“這是陷阱,可卻也是一個轉機。”

“只要動作夠快,能搶先她一步,那這個陷阱,就不再是陷阱,而是她自掘之墳墓。”

姜玲沒再問這個她指的是誰,只是抿唇點了下頭,道:“好,我知道了。”

……

很快的,收到宮中消息的姜鳴平就立刻收拾進了宮中,臨進宮前,還特意派人去請了孟老侯爺和刑部尚書林善。

申時初刻,收到消息的幾個人齊聚于宮中。

姜鳴平看向坐在上首的皇帝和姜玲,又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弋陽長公主,開口道:“皇上,皇後,長公主……大長公主當真已然不在京中了嗎?”

姜玲沒說話,只捧着手上的茶盞,靜靜地坐在那裏喝着茶。

皇帝也不說話,他轉過頭去看弋陽長公主,弋陽長公主則上前一步,看向姜鳴平,道:“姜老太師想知道真假,那不如就一起同去大長公主府看個究竟如何?”

姜鳴平撫須沉吟道:“若是大長公主在府中……”

弋陽接道:“她在府中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但若是不在,姜老太師不妨先想一想,此事該當如何處置。”

姜鳴平沒說話,側過去問同來的幾人道:“諸位以為如何?”

孟老侯爺先帶頭道:“這樣的事,定不會是空穴來風。依我看,就該去一趟她的府裏看個究竟!若是她當真如此放肆,尚未請奏就擅自離京的話,定要重重懲罰于她才是!”

來的幾人裏,只有一兩個附和着孟老侯爺,其餘人卻并不表态。

畢竟他們心知孟老侯爺是早就和大長公主結了仇的,如今有這樣可以拉踩的機會,他自然是要抓緊了的。

此事唯求一個快字,弋陽長公主見他們如此拖沓,心頭不免有些急躁難耐。

但此時卻不是發作的時候,只能強壓着,她轉過去向一直都沒開口的林善問道:“林大人可有什麽想法嗎?”

林善被點到,就略略上前半步,行過禮後,才道:“此事……微臣以為可去,但,若是去,卻也該得有一個說得過去的名頭才是。”

“名頭之事林大人不必擔心,”弋陽道:“中秋之期将近,皇上顧念親情,故而前去看望姑姑,于情于理,都無不妥。”

林善聽完,略略想了片刻後,點頭道:“如此情理,則應當去之。”

來的幾人裏能出聲做決定的都定了主意,其餘幾個即便心中有不情願,卻也只能附和跟從之。

但帝後出行也非是易事,待到一切事宜備妥,天色已然臨近薄暮。

弋陽看着天色,狠狠地掐了下掌心。

快些,要再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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