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他在騙她? (1)
推開門出來時,看見陳陽坐着輪椅,在門口目光殷切地等着她,見她出來了,開口說道:“我不在意,只要是你的孩子,我就喜歡。”聲音不大,卻很堅定。
她愣了愣,說不出什麽話來,心想:你不在意,可我在意!
目光在他的臉上定了定,最終什麽也沒說,徐然走到窗前,目光掃向窗外,春天溫暖的陽光照在她那單薄的身子上,她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她沒有買驗孕棒,也沒有到醫生那裏檢查,她不想知道結果,無論是什麽樣的結果都不是她想知道的,不如裝作不知道吧。又隔了數日,例假忽然來了,毫無征兆,她應該感到慶幸,不必再為此猶豫了,可心裏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問了醫生為什麽總是吐,醫生說她壓力太大,讓她放松心情,她凄然一笑,放松心情?談何容易!
鄧諾天的生活變得日益忙碌起來,可不管怎麽忙,他每天早上和晚上,都會把車停在醫院的附近,遠遠地看着那個熟悉的身影漸漸映入自己的眼簾,她一天比一天的憔悴、單薄,他看着心一陣陣的痛。
鄧諾天正式進入“鄧氏集團”了,他開始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媒體面前,媒體常常問他一些經濟、社會方面的尖銳問題,他打着太極,對答如流,點到即止,記者找不到任何破綻,于是便問起他的私人問題,他已經三十五了,典型的鑽石王老五,感情問題一直是公衆所關注的,他淡然一笑,檀口輕啓,說道:“随緣吧!”
謝怡琳常常會在鄧諾天公司附近出現,仿佛特意引起媒體的注意似的,于是各大媒體紛紛傳出兩人複合的新聞,每每看到這樣的報道,蘇曉瑾就雙眉緊蹙,心糾在了一起,雖然她并不信這樣的報道,可心裏就是不痛快!沒過多久,鄧諾天顯然也怒了,特意申明和謝怡琳之間“絕無複合可能!”
簡簡單單的六個字,深深地刺痛着謝怡琳的心,“好你個鄧諾天,居然把話說得那樣的絕!你跟那女人都已經結束了,為什麽我們就不可能?”她是不甘的,也是執着的!
蘇國梁和王雪燕向來不關心那些八卦新聞,一日看着電視,無意中看到主持人在采訪鄧諾天,王雪燕驚得半張着嘴巴,眼睛瞪得滾圓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蘇國梁正準備換臺,王雪燕一把奪過遙控器,不讓他換。
“怎麽了?這有什麽好看的!”蘇國梁皺着眉,不滿地嘟囔道。
“那男的叫什麽名字?”王雪燕指着鄧諾天問蘇國梁道。
“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我又沒在看!好像說是鄧氏集團的。”蘇國梁不以為然地說道。
“鄧氏集團的?”王雪燕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是啊,這關你什麽事啊?大驚小怪的!”蘇國梁很是不解。
“我上次到曉瑾那兒,她那個男朋友好像也姓鄧。”
“那又怎麽樣?天底下姓鄧的多得是,你不至于說那人是曉瑾男朋友吧?怎麽可能?鄧氏集團在Z城,而不是G城!”蘇國梁說道,聲調高了好幾個分貝。
“我雖看不上曉瑾那男朋友,沒仔細看他長什麽模樣,可真覺得他跟電視裏那人長得挺像!”王雪燕盯着鄧諾天看了又看。
“照你的話說,曉瑾把鄧氏集團的總裁給甩了,跑去伺候那癱子?”蘇國梁瞪着眼睛,根本無法相信王雪燕的話。
“不行!我得打電話給曉瑾,确認一下。”王雪燕說着心急火燎地拿出手機撥通了蘇曉瑾的電話。
蘇曉瑾接到王雪燕的電話,很是意外,那女人居然會給她打電話!簡直太陽從西邊開了!
“曉瑾,你那個男朋友叫什麽名字?”一接通王雪燕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哼!原來是這事!蘇曉瑾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什麽男朋友?我現在有男朋友嗎?如果有,那就是陳陽了!”蘇曉瑾裝作不解地說道。
“不是他,是在G城的那個!”
“你說諾天啊,我們不是已經分了嗎!”蘇曉瑾冷冷地說道,眼裏散發出一道冷光。
“他姓什麽?”
“鄧啊,怎麽了?”
“他是鄧氏集團的嗎?”
“是啊,他就是鄧氏集團的新任總裁。”蘇曉瑾說這話時,故意聲調高了幾分。
電話的另一端立刻變得死一般的沉寂,隔了好一會兒,傳來王雪燕歇斯底裏的吼叫聲:“你腦子有毛病啊!放着這麽好的財神爺不要,跑去伺候那個爛癱子!做這個決定時你腦袋想過沒有啊?你腦袋是被驢踢了還是怎麽的了?”
那嗓門震耳欲聾,蘇曉瑾把手機拿得遠遠的,一直等到那一端靜下來了,她才把手機拿到耳朵邊,不鹹不淡地說道:“這不是您讓我這麽做的嗎?我謹遵您的指示!”
那句話分明是個諷刺,王雪燕聽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正準備再大罵幾句,話機裏卻傳來“嘟嘟”聲,顯然蘇曉瑾再也不要聽她的廢話了,直接把電話給挂了。
“老蘇,你說這丫頭是不是瘋了?”挂了電話,王雪燕沖着蘇國梁嚷嚷道。
“她向來不正常!不按常理出牌!”蘇國梁氣得兩眼冒着火花。
“怪不得上次她說讓我記住我說的話,原來是這意思!這丫頭擺明的是故意的!不行,我得去一趟Z城!”王雪燕說完轉身向房間走去。
“你去幹嘛啊?”蘇國梁叫住了她,怒吼道:“讓曉瑾不要去伺候那癱子?算了吧!先別說那個小痞子沒那麽容易讓你得逞,就算真讓你勸成功了,你以為那個鄧諾天還會要曉瑾嗎?怎麽可能?像他那種上流社會名聲顯赫的人物,有的是女人,怎麽可能再要她?那豈不是失了他的顏面?別到時弄得兩頭都落空!”
“那怎麽辦?難道就這麽由着她了?”王雪燕一下子氣餒了,整個人僵在那裏,不知所措。
“不然還能怎樣?我說你也真夠蠢的!像鄧諾天那樣的人,一定是氣宇非凡、與衆不同的,你當初見了他,怎麽就沒覺察出呢?回來後更應該好好查查他的底細,如果當時查清楚了,春節他們要來,我們肯定不會拒之門外的,如果他們沒空來,我們也會幫他們把戶口簿送去的!如果那樣他們早就順順利利地登記結婚了,哪還會發生現在這種事?”蘇國梁手舞足蹈、唾液亂飛,恨不得把那個豬一樣笨的王雪燕掐扁。
“什麽意思?你倒怪起我來了!要查你怎麽不查?我當時回來不也跟你提起過嗎?”王雪燕又豈能如此被他說去,立刻反駁道。
“你當時只說是一個小建築公司老板,又沒說叫什麽名字,叫我怎麽查?”
“……”
那兩人就這樣又開始陷入了他們無休止的争吵中,這樣的争吵在他們倆之間從未斷過,以前蘇曉瑾在時,他們一致對着蘇曉瑾吼,現在就只剩下對吼了!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而痛苦的日子卻總是一日一日很難熬過。蘇曉瑾每日奔波在醫院和出租屋之間,看着窗外的花一朵朵地盛開,又一朵朵的落下,數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已經許久沒看見鄧諾天了,耳邊常常回蕩着他常對她說的一句話:“飯吃過沒?”餘音袅繞,暖意猶存,只是見不到說話的那個人了。寂寞總是悄無聲息地降臨,特別在夜深人靜時,沒有鄧諾天的日子,她覺得孤獨無依,寂寞難熬,常常躺在床上,整夜整夜無法入眠。
她現在不再做那個惡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更可怕的夢。起霧了,很濃很濃的霧,她迷失了方向,呼喚着鄧諾天的名字,卻怎麽也看不到他,忽然一輛黑色的轎車在她面前駛過,她看見裏面坐着鄧諾天,拼命地追了過去,呼喚着他的名字,可車沒停,一直往前開着,她拼命地追着那輛車,追啊追,最終她被自己追醒,一身的冷汗,嘴裏還在喚着他的名字,接着便坐起身,哭了起來,她太害怕了,害怕再也找不到他!她覺得自己仿佛又跌入了一個無止盡的黑洞裏,怎麽爬也爬不上來!伸手從床邊摸來手機,找到那個熟悉的名字,腦袋裏想到的全都是他,也只有他才能救她,可看着那個名字,卻久久不敢撥出去……
在睡夢中她常常在想,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都只是一個夢,只要睜開眼,夢就結束了,而她還是在鄧諾天的身旁,可是睜開眼,看着那空蕩、冰涼的房間,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鄧諾天并不在她的身邊,而她還是得去醫院。走在通往醫院的馬路上,她問道:諾天,我還能回去嗎?隔了一會兒,又自己回答道:回不去了吧!
盡管每天蘇曉瑾都給陳陽做按摩,陪着他做各種鍛煉,可陳陽的兩條腿恢複得并不很快,只是能下地而已。不過,他的情緒倒是好得很,沒有一絲不快,只要蘇曉瑾陪在他身旁,他的心情始終是愉悅的。醫生說他可以出院自己調養了,可陳陽一直不肯出院,他說他沒有家,只能呆在醫院裏。其實他不肯出院,并不單單因為不想回去面對家裏那兩個人,最主要的是他害怕,害怕他一旦回到了家,蘇曉瑾便不再像現在這樣每天陪在他的身旁。
蔣曉曉每天也會來看陳陽,陳陽雖不想見到她,但還不至于讨厭,找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便只能由着她,而蘇曉瑾對于她的到來是歡迎的,至少她來了,多一個人說話,氣氛可以好許多。
蔣曉曉的父母是不同意蔣曉曉來的。
“他身邊不是已經有個女人在照顧了嗎?你還去幹嘛?”曉曉的母親蹙着眉,沉着臉說道,她實在不明白自己的女兒為什麽這麽傻!
“我和陽哥哥是有婚約的,我去照顧他,不是應該的嗎?!”蔣曉曉心裏滿是陳陽,哪聽得進勸。
“我明天就跟老陳說去,立刻解除你們的婚約!”曉曉的父親也憤然說道,對于這個婚約他一直都是不贊同的。
“爸,您怎麽可以這樣?我們跟陳伯伯家幾十年的交情,現在陽哥哥變成這樣了,您這麽做,不是雪上加霜嗎?”蔣曉曉據理力争道。
“那又怎樣?難不成你真打算照顧那癱子一輩子?再說,從頭到尾他的心裏都沒有你!你傻不傻!”曉曉的母親更激動了,淚水順着眼角流了下來。
“陽哥哥的腿會好的,他不是癱子!就算他真癱了,我也願意呆在他身旁!我這輩子就跟定他了!你們別逼我,再逼我,我就上山當尼姑去!”說完,蔣曉曉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門,把她父母氣得直跺腳。
下午,陳陽做完物理治療回來,渾身疲憊,躺在床上不知不覺就睡着了。蘇曉瑾便和蔣曉曉走出病房,坐在門口的椅子上聊天。四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兩個人朝夕相處,關系逐漸變得很親密。
“曉瑾姐,你說陽哥哥什麽時候能走路啊?”蔣曉曉低聲問道,水靈靈的眼睛裏蒙上一層淡淡的傷。
“如果他永遠不會走路了,你是不是不要他了?”蘇曉瑾問道,她看着蔣曉曉,那是張純淨的面孔,已經沒有了先前的嚣張。
“怎麽會?你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只是即便這樣,他也不要我陪在他身旁。”她的眼神又暗淡了許多。
“你怎麽就那麽喜歡他呢?他什麽地方那麽吸引你?”蘇曉瑾看着她問道,也是個傻丫頭,遠遠比自己想像中的要癡情許多。
“我跟陽哥哥打小就認識,那時我們是鄰居,家裏也都不算富裕,父母常常為了事業,疏于照顧我們。有一次我好不容易攢了點零用錢,買了個芭比娃娃,滿心喜悅的把它抱在懷裏,結果對面來了一群小男孩搶走了我的芭比娃娃,我不敢跟他們搶,只好傷心地哭了,剛好被陽哥哥看見,他沖了過去跟那夥人打了起來。一個人打那麽多人,就算他再能打,也是被打得很慘,最後芭比娃娃總算是搶了回來,當他把它遞給我時,全身上下全都是傷。”說到這,她的眼角閃着淚花,雖然是很久以前的事,現在回憶起來卻還是那樣的感動。
“就這樣你喜歡上了他?”
“是啊,那年我八歲,他十三歲,我永遠記得。所有人都說陽哥哥不學無術,吊兒郎當,還到處沾花惹草,可我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陽哥哥心很好,從不欺侮人,誰對他好,他都會記在心裏。我記得小的時候他還很愛畫畫,畫畫得可好了,可是陳伯伯不讓他畫,後來他就沒在畫了。人無完人,我知道陽哥哥也有很多缺點,但在我的眼裏他很完美,他就是一個英雄!”
蘇曉瑾笑了,宛若春天裏的花,小女孩的暗戀故事,很純美,不過她說的一點也沒錯,陳陽的确就是這樣一個人,如果他們之間沒有那個誤會,或許她還在愛着他,只是現在她的心裏滿滿地裝着另一個人,再也沒有放他的餘地。
“他一直都在畫的,這些日子在醫院裏,他偶爾也在畫,他怎麽可能放棄了他最大愛好呢?只不過是偷偷摸摸地畫罷了。”沉默了一會兒,蘇曉瑾低聲說道,目光柔和,眼角難得的掠過一絲喜悅。
“真的啊?這太好了,我就知道陽哥哥沒那麽輕易放棄!我真沒看錯他!”蔣曉曉的情緒有些激動,眼睛裏閃爍着興奮的亮光。
“這事可不能讓他爸爸知道,不過,現在這種情況,即便讓他知道了,也應該不會像從前那樣反對了吧!”蘇曉瑾說道,此時她的心情格外的輕松。
“陳伯伯就是太古板了,非要讓他做生意,其實陽哥哥根本就不喜歡做生意!”蔣曉曉的臉沉了下來,所有傷害陳陽的事,都比傷害她自己還要讓她難過。
“哎!誰說不是呢!人生終有許多事不能選擇!”蘇曉瑾無限感慨道。
“曉瑾姐,你是不是在感嘆自己現在的處境?你是不是在心裏埋怨陽哥哥啊?”蔣曉曉自然能察覺到蘇曉瑾這句話話外有音。
“埋怨倒不至于,只是覺得有些無奈罷了!”
“如果哪一天陽哥哥讓你嫁給他,你會答應嗎?”
聽到這,蘇曉瑾的眉頭深深地蹙在了一起,這也是她所擔心的,雙眼虛無缥缈地看着前方,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不會!我可以答應陪着他,但不會答應嫁給他!”聲音不大,但很堅定。
“萬一你心軟了呢,就像現在,你原本是要走的,結果看見他這樣了,心一軟又答應陪着他了。”
“這件事我絕對不會答應,我不可能明明心裏想着一個人,卻嫁給另一個人,這樣做對誰對不好,我想他也不會逼我的。”
“那就好!”蔣曉曉的嘴角露出一絲釋然的笑容,心情也變得愉悅起來,她是個簡單的女孩,只是想守護在自己愛的人身旁,“曉瑾姐,我們一起努力吧,只要我們努力,他就一定能恢複的,只要他恢複了,你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了,而我也才可以守護在他身旁。”
蘇曉瑾也望着她笑了,仿佛所有的陰霾在那一刻全都化開了似的。
陳陽無所事事時,常常拿着畫筆在一張畫紙上畫畫,蘇曉瑾走過去一看,發現他畫的竟是她的素描,才剛描了個輪廓,總覺得不滿意,不停地重畫着。
“挺好的,怎麽就扔了呢?”蘇曉瑾撿起那張剛扔在地上的畫紙,嘆惜道。
“不好!你比她好看多了!”陳陽略蹙着眉,神情嚴肅,顯然對那幅畫很不滿意,他的蘇蘇是很美的。
這時,老張走了進來,手裏拎着大酒店的飯盒。
蘇曉瑾接了過去,将它們攤放在餐桌上,對陳陽說道:“陳陽,別畫了,過來吃飯吧!”
陳陽很乖順地放下畫筆,轉動着輪椅,走了過去。
只要是蘇曉瑾讓他做的事,他不管有多不情願,他都會去做,比如吃藥,他一看見那一大堆的藥,就生氣,皺着眉不肯吃,護士怎麽勸都不頂用,每每此時,護士就盼着蘇曉瑾快點來。
蘇曉瑾來了,看着在那裏撅嘴甩臉的陳陽,一下子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她走了過去,拿着藥,柔聲對陳陽說道:“陳陽,吃藥吧,吃了藥你才能好得快啊!”
陳陽轉過身,定定地看着她,像孩子似地問道:“吃了藥,真能好得快?”
“當然。”她一臉笑容,态度溫婉,不容他拒絕。
“好,我聽你的!”他接過藥,一骨碌全都吞了進去。
周邊的護士看着,全都忍不住笑了。
有一天,陳陽突然對蘇曉瑾說道:“蘇蘇,你變了,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
她淡然一笑,不以為然地說道:“人長大了,自然是要變的。”
她也知道自己已不再是從前那個年輕氣盛,鬥志高昂的蘇曉瑾了,經歷了這麽多,不變是不可能的。
“不管是從前的你,還是現在的你,我都喜歡!”
聽了他這句話,她不知該如何反應,你都喜歡,可我對你已無男女之間的愛戀了!這句話只能埋在心裏,說出口,怕是會傷他很深。
陳陽又何嘗不知道蘇曉瑾的心呢!她常常明明在看着他,眼裏卻沒有他,他看着她那撲朔迷離的眼神,早已了然她心裏已經沒有他的位置,只是他不願意面對,又或者他在等待,等待哪一天重新占據她的心。
大概因為最近和蔣曉曉聊得越來越愉快的緣故,蘇曉瑾的胃口比先前好了許多,且不再吐了。
陳陽夾了個雞腿放進她的碗裏,說道:“多吃點,孕婦得多注意營養。”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說她是孕婦,雖然說過不介意她懷了別人的孩子,但心裏終究還是有些介懷的。
蘇曉瑾笑了,笑容淡抹,說道:“你覺得我像個孕婦嗎?”
“你沒懷孕?”陳陽仔細打量着蘇曉瑾,詫異地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如果我懷孕了,現在至少有四、五個月了吧,你覺得一個懷着四、五個月身孕的孕婦身材有我這麽好嗎?”蘇曉瑾打趣道。
“都過了四、五個月了啊,我真沒注意到!原來你沒懷孕啊!”陳陽的臉上溢滿了喜悅。他自然沒留意到不知不覺中四、五個月的時間就這樣流逝了,他巴不得每天的時間過得慢點再慢點。
“給你吃吧!以形被形!”說着蘇曉瑾又将雞腿放進了陳陽的碗裏。
今天的氣氛比以前好許多,她居然會對着他笑,對着他講笑話了,他的心情也頓然明朗起來,只要他能一點點地走進她的心裏,他就很滿足。
“等我的腿好了,一起去看你奶奶吧,很久沒見她了,怪想她的!”忽然想起了她的奶奶,那個慈祥的老人,他是真心很想念她的。
蘇曉瑾臉上的笑容頓然消失,臉立刻沉了下來,低聲說道:“不用去了,她已經過世了!”
陳陽一聽,心頓時涼了半截,顫抖着聲音問道:“什麽?過世了?什麽時候的事?那次去,她還挺健康的啊!”
“那年夏天過世的!年紀大了,天一熱,身體就吃不消,我也沒想到,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她過!”蘇曉瑾的眼圈一紅,兩滴淚滾了下來。
陳陽恨不得摔自己兩個耳光,居然提了這麽一件不開心的事,好好的氣氛就這樣被自己給破壞了,他抽出紙巾,準備替蘇曉瑾拭去眼淚。
蘇曉瑾接過紙巾,輕輕地試去,淡淡地笑了笑,說道:“都過去兩年了,也沒什麽好傷心的了!”
“對不起,蘇蘇,那一年你一定很痛!”想像着她那一年經歷的那些事,陳陽深深地感到愧疚。
“都過去了,現在想想真沒什麽了!”
是的,都過去了,蘇曉瑾再也不覺得那是些傷痛的事,如果沒有那些事,她是不會到G城的,那就不會再遇到鄧諾天了,她這輩子永遠不會後悔認識了他,即便以後只是路人。
一日,蘇曉瑾忽然發現那對愛心型耳釘少了一個,立刻變得焦躁不安起來,那張原本就已蒼白的臉,更變得黯淡無光,那是他留給她的唯一的禮物,而現在卻不見了,早上明明還在耳朵上,怎麽就不見了呢?她失魂落魄地在醫院上下四處尋找着。不見了,真的不見了,再也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淚水在她眼圈裏直打轉,強忍着不讓它流下來。
陳陽手裏緊握着那耳釘,越握越緊,其實他早就發現了,看着她那麽緊張的神情,他知道那一定是鄧諾天送給她的,他嫉妒、他生氣,手裏緊握着它,不肯給她,想讓那枚耳釘永遠消失,可看着她瘦弱的身影在那裏不停地走來走去,最終不忍心,又将它拿了出來。
“是這個嗎?”他将那枚耳釘遞到了她面前,神情很黯淡。
而她接過那枚耳釘将它緊緊地握在手中,蒼白的面孔終于露出絲欣喜的笑容,激動地說道:“是的。”
陳陽的心在那一刻如被重物敲打過般,巨痛,他将手按在心口,轉過身去,不再看她。
林思琪偶爾也會來醫院,她看的自然不是陳陽,而是蘇曉瑾。陳陽對她的态度極其客氣,盡管從她的眼神中他能看出她不喜歡他,甚至還帶着敵意,可那是蘇曉瑾最好的朋友,不管她對他态度如何,他都得忍着。
鄧諾天偶爾會約林思琪外面見個面,問問蘇曉瑾的近況,還有陳陽的病情。
“他到現在還不能走路嗎?”當聽了林思琪的敘述後,鄧諾天的眉頭緊蹙在了一起。
“是啊,我看他的精神狀況倒挺好的,整天神采奕奕,笑容滿面的,看的我直惡心!”林思琪一臉的不悅。
“他兩條腿都到不會走嗎?”鄧諾天面露疑惑。
“是啊。”林思琪喝了口茶,不以為然地說道。
“他當時到底傷哪了?如果是左腦應該是右腿不會走,如果是右腦應該是左腿不會走,怎麽會兩條腿到現在都不會走呢?”
“應該是這樣嗎?我不知道,反正他現在只會站,不會走!”林思琪的臉色暗了下來,她揣測着鄧諾天的話,又回憶着剛剛陳陽的舉止、神情。
“你說他的精神狀況很好?”鄧諾天又問道,臉上的疑惑更深了些。
“是啊。”林思琪不知所以地答道。
“哪天你讓曉瑾把他的片子拿來給我,我幫他找專家看看。”鄧諾天說道。
“你在懷疑他?!”那句話更像是肯定,鄧諾天的神情明擺了在懷疑。
“醫學界的東西,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不管怎樣總得讓他快點好起來,國內看不好,就找國外的專家看!”鄧諾天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是的,他在懷疑,過去了這麽久,陳陽的腿卻沒什麽起色,他不懷疑才怪!
“好,那騙子如果又在騙曉瑾,我定掐死他!”林思琪咬牙切齒地說道。
“看來你比我還不喜歡他。”鄧諾天的嘴角露出一絲淡然的笑容,仿佛找到知音般。
“當然,恨之入骨,真真假假的,誰知道他又在耍什麽把戲!”林思琪的雙拳緊握,兩眼看向前方,射出兩道狠毒的光。
林思琪再次出現在陳陽的病房時,蘇曉瑾正在給陳陽做腿部按摩,林思琪看着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
“曉瑾,幫我去買杯飲料吧,我特別口渴,醫院我不常來,哪裏買飲料不是很清楚。”
那句話擺明了是想支開蘇曉瑾,陳陽的心裏隐隐地感到一絲不安,蘇曉瑾也不想那兩人發生沖突,猶豫着不想離開,空氣在那一刻凝固了。這時,護士進來通知蘇曉瑾讓她去一趟醫生辦公室,她略蹙着眉看了看林思琪,又看了看陳陽,心想或許是自己多心了,陳陽都已經這個樣子了,林思琪不至于那麽壞,應該不會對他說什麽,便随着護士向醫生辦公室走去。
“你什麽時候肯放曉瑾走?”蘇曉瑾剛離開沒多久,林思琪便開門見山地說道,言詞犀利,态度凜然,她根本不想跟他多廢話。
“我在你眼裏就那麽的不堪嗎?”陳陽始終不明白,為什麽林思琪那麽恨他,從沒拿好臉色看他過。
“是的,曉瑾和你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林思琪側轉着身子對着陳陽,說話的口氣始終很冷。因為這個男人,她最好的朋友抛棄了她原本已擁有的幸福,近半年的時間又都耗在了他的身上!
“為什麽?我的腿一定會好的!我真的很愛她!我可以為了她放棄所有的一切!”他的聲調高了幾分,他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看,他對她是真心的,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抵不上一個蘇曉瑾。
“那又怎樣?過去不管你是自願的,還是被逼無奈的,總歸是你讓曉瑾陷入了痛苦中,你不知道她那段日子過得有多苦!整個人完全像是換了個人,精神萎靡,毫無鬥志!我真擔心她會去自殺!”林思琪比陳陽更激動了,嗓門也開始越來越高。
“我明白,過去的事,終究是因我而起,我難咎其責!”說到這,陳陽的聲調又立刻降了下來,這件事是他身上的一根刺,時時刺得他渾身疼痛,可那段時間,他又何嘗不是過得很苦呢?
“我不需要你承擔那個責任,你若真愛她,就放了她吧!她有幸遇見了鄧諾天,讓她漸漸擺脫了那段陰影,開始了幸福的生活,這時你又出現了,仿佛見不得她幸福似的!你口口聲聲說你愛她,卻一直都在折磨她!她已經二十七了!這個年齡,對于一個女人來說,已經不算年輕了!”說到這,林思琪把臉轉向了陳陽,怒目對着他嚷道。
“你憑什麽這麽說?憑什麽說我在折磨她,給不了她幸福?她曾經和我在一起時也是很快樂的!”
“你也說了那是曾經,現在是不可能的了!兩年過去了,所有的一切都發生了變化,你明明知道她的心裏已經沒有你了,幹嘛還總是纏着她?!”
“那是你的想法,她如果心裏真沒有我,就不會一直陪着我!”他始終不甘心,始終抱着那絲希望,雖然他內心深處也知道那絲希望很渺茫。
“那是她太善良了!而你卻無恥地利用了她的善良!”
“看來我跟你無法再交流下去了,你走吧!”陳陽雙拳緊握,竭力抑制着心中的怒火。
“就你這樣的人,除了曉瑾,誰願意跟你跟你交流?你跟你的父母一樣,讓人惡心!”
這句話着實傷了陳陽,她怎麽可以将他和那對禽獸相提并論?他抓起手中的杯子恨不得扔到她臉上去,林思琪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看着他,面不改色。
杯子在他的手裏越攥越緊,幾乎要碎裂,最終沒扔出去,他強壓着火,沉着聲,說道:“你走吧,你是曉瑾的朋友,我不想對你太粗魯,但以後我不想再見到你!”
“很好,我也不想再見到你!”
林思琪說完轉身向門外走去,走到半路上突然轉過頭,問道:“你知道曉瑾被你扔到樹林的那晚,是誰把她送回來的嗎?”
“誰?”陳陽脫口問道,這兩年來他一直都很想知道答案。
“是鄧諾天!”林思琪大聲說道。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她那八寸高的高跟鞋在走廊裏發生刺耳的回聲,刺得陳陽頭暈目眩,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絲冷笑,是的,那晚他害了她,而他卻救了他,這是多麽大的一個諷刺啊!
林思琪沒走多遠,看見蘇曉瑾從對面走過來,立刻迎了過去,将她拉到一旁。
“這麽快就要走了啊?”蘇曉瑾一臉的詫異。
“是啊,醫院又不是什麽好地方,多呆有什麽好呆的!”
“你沒跟陳陽說什麽吧?”蘇曉瑾立刻想到了這事,臉上露出一絲不安。
“我能跟他說什麽?你沒事替他瞎擔心什麽?”林思琪有些不悅,略蹙着眉,假裝生氣不睬蘇曉瑾。
蘇曉瑾立刻拉着她的手腕,說着好話:“我也就随口一說,你別生氣啦!他現在都已經這樣了,自然受不了什麽刺激。”
“你真傻,就知道替他想,整天忙着伺候他,也不看看你自己,人都瘦了好幾圈!”林思琪的聲音有些哽咽了,她實在不舍得自己的好友這樣受苦。
“你別擔心,我不好好的嗎!瘦是瘦了些,不過身體健康得很,全當減肥了!”蘇曉瑾笑着說道,她自然也明白現在的自己就像那入秋凋零的花,了無生氣。
“曉瑾,陳陽的片子你能拿到嗎?”這是今天來這裏的主要目的,她是不會忘了的。
“能啊,怎麽了?”蘇曉瑾有些奇怪地問道。
“方便的時候把它拿到住的地方吧,我要把它拿給鄧諾天,他想讓國外專家看看,你也希望陳陽的腿能快點好吧!”
“他跟你說的?”她的聲音開始顫抖起來,淚水緊跟着流了下來。他真的在等她,她覺得心裏暖暖的,同時又覺得心好痛,那種痛深入骨髓,自己吃點苦,受點累都無所謂,可讓他陪着她一起熬着,她不忍心。
“是啊,他一直都在等你,我以為鄧諾天是個理智寡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