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人間九月盡桃色, 這是怎麽樣的一幅景象？
宋映沒有想到林如意所說的驚喜竟然是這個, 她忽然就想起了當時在桃園裏同林如意說過的話, 卻不想, 當初随意的一句話，竟然讓林如意記到了如今。
林如意笑了笑, 拉着宋映的手往中間而去，那些“桃花”遠遠看着就像是真的一樣, 若是被旁人瞧見了, 指不定還以為這是某一奇事。
不過近了一瞧, 才見到這并不是真的桃花，全都是用粉色的絲綢紮出來的小花, 被人一朵一朵地系在了樹上。
走到最大的那一棵桃樹之下, 頭頂滿樹粉紅相襯，宋映心中感動，看向林如意：“如意, 你……”
林如意咧嘴笑了下，看向這成片的桃林, 眉眼飛揚, 眼中盡是掩飾不住的得意神色。
“姐姐, 你若是喜歡，天下能夠有的東西，我拼命都會給你拿過來。”
宋映楞了一下，她倒是被林如意這句話給吓了一大跳，可卻是沒有多想, 而是緊緊握住林如意的手來，“如意，你……真好。”
宋映偏過頭去，正好是看到林如意抿唇笑着，與平日全然不同的模樣，她心中微微一動，難得情緒起伏，她期待地看向林如意：“既然你送我這麽大的一個驚喜，我理當贈還一份的。”
“哦？姐姐想送我什麽？”林如意忍不住挑了一下眉。
宋映派人去取了紙筆來，架上一張小木桌，她執筆作丹青，她讓林如意站在樹下，她便站在一邊一筆一筆勾勒出來。
樹下的少女明眸皓齒，長裙華貴，眉宇之間是少女嬌俏，也是意氣風發，眸中正含歡喜之色，與這一樹粉紅相襯，極美。
宋映畫到林如意眉眼的時候頓了頓筆，擡頭看去，也正看到林如意朝她望來，她心中怦然一動，低頭下筆，渾然天成。
風掠衣衫，刮得樹葉沙沙輕響，林如意長裙微動，惹得這一園桃色都比不上她了，她裙上落了幾朵綢花，她偏了一下頭，想着要不要将這幾朵綢花撿開的時候，正在作畫的宋映略帶笑意地說：“別撿，好看的。”
于是林如意就保持着這一個動作許久許久。
“以前只知道姐姐跳舞跳的好看，彈琴也是極好的，卻不知，姐姐丹青竟然也如此擅長。”
Advertisement
宋映擡頭看了一眼，“你這是在誇我？”
“是啊，自然是在誇姐姐了。”
“我這整日被你給誇着，都已經不認識自己了。”
等到宋映那一幅畫畫完，不過是兩炷香的時候，林如意提着裙子站在宋映的身邊看着桌面上的那一幅畫，還未着上色彩。
宋映提筆添色，每一筆下去，都讓畫中的人多添了幾分生動。
“哇，我哪兒有姐姐畫的這麽好看啊。”
宋映微微勾了下唇角，手中畫筆未停，毫不猶豫地說：“有的，如意好看。”
被哄開心了的林如意圍着宋映轉了好幾圈，見到宋映專心作畫，便從張家宅子裏取出兩小壇酒來，壇子是酒肆之中最為普通的壇子，不過是比平日裏見到的那些小了許多。
林如意抱着兩小壇子酒出來的時候，宋映剛好擱筆，将畫晾在桌面上，等油墨幹掉，她一擡頭，就看到林如意喜滋滋地抱着兩小壇子酒，不禁挑了下眉。
“說好以後都不沾酒的呢？”宋映想到上一次被林如意親了的事情，心中還是有些發憷，不過還好林如意酒醒過後只字未提，應當是想不起來醉酒之後做了些什麽。
林如意彎着眼睛，将酒壇子放在桌面上，宋映将畫往一邊移了一些，林如意探頭過去看，畫中人一颦一笑之間都是光彩照人，十分生動。
“真好看！”
宋映手指扣在酒壇子上，發出了嗡嗡的一聲響動來，“別轉話，說好不喝酒的，這兩壇子是何物？”
林如意垂眸，癟了癟嘴，一副委屈的模樣，她拉了一下宋映的衣角，“姐姐你這可誤會我了，這是張明珠送我的兩壇桃子酒。”
“她之前将桃子釀成了酒，給你我都送了一壇，不過我想要在這生辰這天送給姐姐，所以這才多留了幾日。”她揚起下巴笑得燦爛無比，“姐姐，我也并沒有打算要将這兩壇酒給喝掉的。”
“不喝，那作甚？”
林如意指了指最大的那一棵桃樹，也就是方才她站的那棵樹下，她目光落在宋映身上，變得缱绻起來，她抿着唇笑，道：“聽聞好酒歷久彌香，張明珠親自釀的自然不會差了，我們将這兩壇酒埋在樹下，等到某一日，那我二人結伴而來，取出來再飲如何？”
宋映看着那兩壇酒發愣。
林如意便抱起其中的一壇酒，慢悠悠地往樹下走，一邊走一邊說：“酒中自有情意在，酒中自有年少在。”
宋映手指微曲，看着林如意走過去的身影，然後也抱起了桌上餘下的那一小壇，酒不重，也不是很費力氣。
林如意拿出了提前準備好的鏟子，在桃樹下挖了一個小坑，她率先将自己那一壇桃子酒放了進去，然後宋映也依照着她的模樣将自己手中的那一壇放了進去。
當林如意動手将土一點一點蓋住酒壇子的時候，宋映忽然說：“等一下。”
她說完之後，連自己都愣了好一會兒，她只是想到，這兩壇子酒就像是自己與林如意一樣，若是落入坑中，便會被黃土蓋住，不見天日。
她垂下眼眸來，神情落寞。
林如意放下鏟子，關切地問：“姐姐，你這是怎麽了？”
“無妨，不過是想到，這兩壇酒被埋在此處，怕是許久見不到天日了。”
“姐姐不必擔心，美酒嘛，就得埋上許久才會醇香。”她眯着眼睛笑，“況且，這兩壇酒在此處，雖然不見天日，卻有陪伴，就算是在漫長的歲月，也甘之如饴。”
宋映顯然是被這句話給觸動了，她點了點頭，林如意這才将兩壇子酒給埋了起來。
之後，林如意拉着宋映過去看那幅畫，此時油墨已經幹了，畫看起來更加明豔動人，畫中的林如意似乎是鍍上了一層溫柔的光，看向裙上的綢花之時，更是缱绻至極。
“我有這麽好看麽。”林如意不禁嘟囔了一句，然後将畫給收了起來，準備帶回家去珍藏起來。
宋映看了喜滋滋的林如意一眼，自己心中也是滿足，她放眼看着這布滿了綢花的桃園，微微笑了笑，“我再替你跳一曲舞如何？”
林如意更加歡喜，她還記得，當初第一次見到宋映，她便是在蓮花臺上跳舞，之後再未見過，而如今，青蓮樓被封，花間閣也不在了，兩個人卻是許久未曾出去同游。
林如意欣喜地應了下來，叫人來将畫與桌子收了起來，給宋映騰了一塊地出來，林如意站在不遠處，看着宋映跳舞。
一袖一步，一眼一回眸，綠葉綢花之間，她翩翩起舞，好似一只仙鶴輕搖，将要振翅，林如意看得呆了。
今日這一舞，卻是比那日在青蓮樓中所看到的還要驚豔上許多。
她青袖一動，打動身邊桃枝，未曾系緊的綢花便落了下來，落在她的腳畔，她眉目溫和，見到綢花落地，便移了下腳步，未曾踩上去，她蘭花指撚，将身側的那一朵綢花夾在手中，微微一笑。
一舞終了，她停下舞步來，手中捧着一朵綢花，朝着林如意嫣然一笑，笑意溫和，這一剎那之間，林如意覺得，自己親手打造的這九月桃花，都變得有意義起來。
林如意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走過去的，大抵是自己真的是太過激動了，一鼓作氣便走到了宋映面前，宋映将手中捧着的綢花放到她的面前，擡手将耳邊落下的碎發斂到耳後，她說：“花落有情。”
花落有情。
林如意看向宋映，心中跳個不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樣想的，竟然慢慢踮起腳尖來，宋映似有感應，往後退了一步，還未退開，就被林如意一把摟住了腰，然後往懷中一帶。
之後，林如意便是真的吻了上來。
宋映還沒有反應過來，還以為林如意偷喝了酒，可是一想，并沒有喝酒啊，她臉上漸漸露出驚恐的表情來，一股勁兒地想要推開林如意，可是林如意力氣大，宋映怎麽樣都推不開。
林如意在吻上宋映的時候也是一驚，可是想到都已經這樣做了，就算是現在放手，也勢必讓宋映厭惡了。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于是林如意舔了一下宋映的唇，然後趁着宋映不注意，舌頭趁虛而入，宋映此刻也不知道是個什麽心思，明明是想要推開林如意的，可是手怎麽都使不上勁兒來，只能怪任由林如意上下其手，還有動嘴動舌。
許久，林如意終于是放開了宋映，宋映趕緊抽身而去，臉上緋紅，似乎是爬滿了整片暮雲緋色。
宋映抹了一把嘴，然後氣憤地指着林如意，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憋紅了眼睛，眼眶裏帶着眼淚，馬上就要爬出來了。
林如意咬了咬下唇，難得緊張一次，舌頭也打結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姐姐，我……”
宋映的眼淚順着眼角流了出來，妝容微花，她轉身就要離開，忽然聽到林如意在身後說着：“姐姐，你聽我解釋。”
宋映頓了頓腳步，幾近于哽咽地停下來問：“你還有什麽好解釋的？”
林如意抿了抿唇，目光灼灼，全然沒有平日裏的嬉笑怒罵之态，反而一臉認真，“姐姐，我想解釋一下，我喜歡你，一直都喜歡你，想與你在一起，想與你偕老，我與你，從來不是什麽姐妹之情，你從來都不明白我的心意！”
宋映一個踉跄，猶豫了一刻，又轉過頭去，跑下了山去，徒留林如意一人在山上，看到宋映的身影漸行漸遠，她終于是松了一口氣，莫名輕松起來。
她與宋映，從來都不是姐妹之情的。
這樣一句話，她憋在心中許久，如今終于是說了出來，那麽久了，她表現得如此明白，可偏偏宋映卻是毫無察覺，都不曾開竅。
身後，綢花飄揚，黃土翻新，可是方才風中起舞的女子，早已經不見了身影。
林如意咧開嘴苦澀一笑，今日之後，她與宋映又将如何，她卻是未曾多想，她終于，是無力地靠在桃樹樹幹旁，輕輕阖上眼睛。
風裏，似乎還帶着油墨與宋映身上香粉的味道。
終于，她輕輕呢喃着：“是我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又更了一章，驚不驚喜，意不意外(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