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投誠與廢太子
“何安呢?”姬恒突然問道。
藏在席恢身後的何安這才出來,跪下,美得惑人的臉龐仰起,朝姬恒輕輕一笑。
姬恒沉下臉色,但又很快恢複之前沒心沒肺的笑容:“孤還沒問你之前去哪了,還在擔心這死的太監會不會是你。”
“你去哪了,何安。”
席恢在這時開口:“皇兄可能是誤會了,何安之前一直與臣弟一起,這場走水和他沒關系。”
姬恒“哦”了一聲,“弟弟早說嘛,何安本就是你的人,什麽時候要過去都沒關系。”
他一拍席恢肩膀,在與席恢錯身而過時對他說:“我把他給你了,弟弟要好好待他呀。”
姬恒走遠,火勢也已經弱了下來。
“你想做我的人?”席恢說着,抓住何安的手,将他從地上拉起。
何安順勢倒入席恢懷中。
席恢愣了一下,懷裏的人給他一種奇怪的感覺。
“我一直是你的人。”他沒說奴婢,也沒說殿下,一雙輪廓優美的眼裏脈脈含情。
席恢莫名想到一句“平生萬種情思,悉堆眼角”。嗯......
他的手指探入何安的衣領,何安自動往上一靠,席恢就摸到了一片滑膩的肌膚。
懷裏的人微微抖了抖,玉一樣的耳朵染上一層緋紅,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樣。
席恢的另一只手扣住他的腰。何安就沒有骨頭一樣攀附在席恢的身上。
柔軟的發絲劃過臉頰,何安輕輕喘了一聲,在席恢耳邊輕柔地說道:“太子要害你。”
席恢皺着眉一掐他的腰,他整個人頓時一抖站好,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殿下讓我進東廠吧。”
“奴婢願為殿下走狗。”
張蓮死了,自然要有人補進東廠。何安是為了進東廠才害張蓮?
席恢雖然對眼前這個人有一種莫名的信任感,但他不可能真的因為感覺就相信一個人。
“我不信你。”他說。
何安微怔,他嘴唇動了動,最終說了出來:“如果說救殿下的不是張蓮,而是奴婢呢?”
席恢下意識想起了他在水底見到的那張慘白的面孔。
他其實在張蓮說自己是救他的人時有覺得哪裏不對,原來如此。
“好吧,我給你一個機會。”
“何安定不會叫殿下失望。”何安的眼神亮了起來。
我給你一個機會?何安不知想起了什麽,默默笑出了聲。
......
為了避免變數,席恢立馬找着時機向他的父皇推薦了何安。
姬忱大筆一揮,就将何安提拔為司禮監随堂,補了張蓮的空缺。
當然,為了保持必要的平衡,皇後和太子那推薦來的人姬忱也不得不為他們安排重要的位置。
北匈那兒顧延祖勉力維系着戰局,戰報連連,卻沒有一場大捷讓姬忱放松下緊繃的神經。反而小敗不斷,一群屍位素餐的臣子趁機上谏貶低顧延祖。
這樣的情況下,席恢遞上一份《出師表》,表明自身願意帶兵出征的決心。當然他只是意思意思,在關鍵時刻,誰離京誰就輸了。
姬忱也明白這一點,他接過席恢的《出師表》,先大贊一聲“我兒好字”,才仔細看下去。
“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不和親!”姬忱讀着這幾個字,竟忍不住潸然淚下。
他一遍遍讀着這些話,仿佛有一股氣從身下直竄腦門,令人激動地顫抖起來。
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不和親![注1]
這其實也是席恢對他原來世界中那些朝代最大的期望。
秦皇漢武,至唐,宋,元,明,其實歷史上中華一直站在世界的巅峰。直到近現代,中華才落後他國。然而就是這一落後,中華差點萬劫不複。
明明只是做做樣子,席恢瞧見忱帝激動得直流淚的樣子,竟也真的生出一種上戰場守國門的沖動。
忱帝是大留少有的重武的皇帝,他的确打下了周邊無數小國,但所有人都忘了,百年前,那些小國本就是大留的領土!
姬忱猛得站起。
“陛下保重身體。”文溫明連忙扶着忱帝。
“皇兒一番心意令父皇為之動容,然我大留諸多臣子竟想要割地求和,抛卻我大留尊嚴。可悲可嘆。”姬忱長嘆一聲。
“皇兒還未出閣,父皇怎能忍心讓你去與窮兇極惡的北匈人作戰。”
這些年來,忱帝其實也逐漸無可奈何地妥協求全,在大臣的勸告下不可避免地失卻了進攻的野心。
年輕的銳氣卻好像在此刻重新活了過來,姬忱環望着金碧輝煌的宮殿,心思卻飛到了千裏之外的戰場上。
一股久違的沖動讓姬忱做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舉動。
“朕要禦駕親征!”
此言一出,宮殿內頓時齊刷刷跪下一大片。
衆人齊呼:“陛下萬萬不可——”
一向穩重的文溫明也慌了神,他一邊拉着忱帝的衣擺苦苦相勸,一邊使勁朝席恢使眼色。
“陛下您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能騎整整一天馬的年輕人了呀陛下!”也就文溫明敢說出當今天子不再年輕這種話。
姬忱好武,自然一副好體魄,然而他早年間在戰場上的确給身體留下不少暗傷。這些年來年紀漸大,姬忱的身體其實不像表面上那麽輕松。
“皇兒是懂父皇的吧。”姬忱期待地望向席恢。
席恢有些頭疼,他沒想到不過一篇簡單的文章,用上點激昂人心的口號就叫他的父皇産生這種反應。
他懂忱帝,但是好像,邊疆有了顧延祖,也沒急迫到一國之君禦駕親征的地步吧。
文溫明搶先勸道:“陛下您也得為六殿下着想啊,您走了,六殿下在這京中還能依靠誰呢?”
姬忱一愣,他猶豫了。
席恢心裏卻慢慢湧上感動,以忱帝的執着程度居然能為了別人感到猶豫。雖然席恢受寵,但他也是因為迎合忱帝的好武才受到寵愛。
現在兩者産生沖突,姬忱的舉動怎能不令人為之動容。
席恢真心實意地朝姬忱拜下:“父皇不必擔憂兒臣,父皇無所懼兒臣亦無所懼。”
他擡起頭注視着姬忱的雙眼:“父皇還記得兒臣說過的‘皇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嗎,父皇願守外,兒臣則必守內。”
“天子之于天下,則當如父皇,置生死于外,不墜淩雲之志!”
“懦弱之臣見父皇應羞愧觸柱,兇惡之敵見父皇應退避三舍。”
“兒臣祝父皇大破北匈!”
“好!”姬忱心神悸動,他看着自己的六兒子認真地說着一句又一句話,不由走下座椅扶起他。
父子倆在殿中相擁。
席恢靠在這個男人寬厚的肩膀上,漸漸感到安心。他聽到姬忱傳令:
“傳朕聖旨:大皇子席姓姬氏恒荒誕無度,品性無端,即日起廢除太子位分......”
威嚴霸道的話語響起,姬忱歷數太子罪狀,最後他在席恢耳邊嘆息道:“父皇暫時只能為你做那麽多了。等你掌控部分文臣,父皇再立你為太子。”
“父皇想要留給你一個平穩富強的大留。而不是一個岌岌可危的國家。”
“你那個不成器的哥哥是時候讓出位置了。恢兒——”
“——你得做好準備。”
席恢望進姬忱的眼裏。那雙眼睛已經不再年輕,卻依舊迸發出令人膽戰心驚的淩厲光芒。
席恢所能感受到的,卻是濃濃的關切與期許。
他點點頭,告訴忱帝:“父皇放心,兒臣準備好了,現在只差臨門一腳。”
忱帝的離京看似使席恢失去最大的依仗,但席恢知道,他反而有了行動的空間。沒了忱帝的壓制,局面也不再僵持。
......
東宮內,姬恒枕在美人雪白的肚皮上,手指一下一下搔着美人的腳掌心,将美人逗得咯咯直笑。
“殿下~”其他美人了解這位殿下的癖好,紛紛拉上絲裙露出纖腿,腳背弓起去勾眼神朦胧的姬恒。
文溫明被請到東宮時就看見了這幅景象。
他心裏嘆息太子的不成器,卻也為六殿下感到慶幸,幸好對手是這種貨色。
他抖開聖旨,高聲宣布:“朕承大留基業十八年,于茲兢兢業業,體恤臣工......”
姬恒猛得推開美人坐起來。
“......大皇子姬恒荒誕無度,品性不端。惟肆惡暴戾□□,難出諸口。朕包容多年矣。惡其鸠聚黨羽,幹預政事,恣行乖戾,無所不至......”
姬恒死死地捏住了一位美人的腳踝,美人痛得臉色扭曲卻不敢發一言。
“上谕,曰:先帝之締造勤勞與朕治平之天下,斷不可以付此人矣。示明宗廟,将姬恒太子位分廢斥。”[注2]
“欽此。”
文溫明話音一落,姬恒頓時跳了起來,瘋狂地砸起了酒盞、花瓶。
酒水濺到了文溫明的臉上,文溫明擦了兩把,慢聲說道:“請大皇子殿下接旨。”
“姬忱他怎麽敢廢本太子!”姬恒的一聲怒吼讓身旁的一幹太監宮女震怖不已,一個個将頭埋得低低的,恨不得少長兩只耳朵。
見太子遲遲不接旨,文溫明将聖旨交給戰戰兢兢的太子內侍,轉身就走。
“殿下——”內侍哭着拉住氣得打顫的姬恒。
過了半晌,姬恒才冷笑出聲:“何安是不是進了東廠?叫人幫幫他做大。”
內侍猶豫一會兒,跪地勸道:“何安此人狡詐多端,雖說是自薦去了六殿下那邊卧底,但奴婢怕他對殿下您不忠啊。”
“還有他之前給殿下呈上的《将進酒》使殿下您被六殿下搶了風頭,其心可誅!”
“還有張公公之死,奴婢認為和他脫不了關系!”
“殿下,奴婢看他已經被六殿下勾去心神了呀!”
姬恒稍微平靜下來,喃喃說道:“孤這弟弟倒真是能勾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 那首李白的《将進酒》是何安給姬恒的。不管怎麽樣,何安都是席恢那邊的哦。
日常愛你們!
注1:出自大明祖訓
注2:改自廢胤礽的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