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想聞
A校晚自習結束時，已經是晚上十點。
放學鈴一響，便有大波的學生從教學樓蜂擁而出，直奔各自公寓。烏泱泱的人群喧鬧着向同一個方向進軍，仿佛晚幾秒鐘就會被公寓大媽拒之門外。
陸亦把書包甩在肩上，逆着人潮走向另一個方向。
他要去找那個長的神似他男神的隔壁校霸。
有關那個校霸的信息，路銀天也并不了解多少，再加上他今晚還有補習班，沒辦法帶着自己去找，最後只給他一個地址。
紙條是從作業本上随手撕下來的，陸亦展開紙條舉過頭頂，借着今晚還算明亮的月光看清楚了路銀天寫在紙條上的那排歪歪扭扭的字：
-出後門右拐三百米。
陸亦：“……”
可真詳細。
他挑了挑眉，随便把紙條揉成一團，準确扔進了路邊垃圾桶。
A校是一所地處偏僻的全封閉學校。
陸亦走到學校後門，發現後門的保安大叔正蹲在大門口喂條大狼狗，腳下毫不猶豫轉了個方向，鑽進了右手邊的一片小樹林。
樹林盡頭是片鐵栅欄，他不算費力的在這片栅欄上找到了一個洞口。
應該是A校學生逃晚自習的專用通道。
從洞口出去後，是一條潮濕髒亂的街道。
這時候約摸着已經快要晚上十一點，整條街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陸亦沿着路邊，很快就走完了路銀天說的那三百米，四周只有一個巷子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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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亦鑽了進去。
卻突然發現前面不遠處居然還并排走着幾個人。
那幾個人幾乎同時注意到了他，停下腳步，警惕轉身。
陸亦掃了他們一眼，
又重新收回視線，盯着地面，慢吞吞從他們身旁經過。
“405？”其中一個穿破洞褲的紅毛青年突然出聲。
陸亦停下，回頭看他。
“诶，一路人，一路人。”紅毛咧嘴笑了笑，上來想要勾住他肩膀，“小兄弟，你也是大哥叫來打架的？怎麽不帶件家夥？”
陸亦皺了皺眉，躲開他的手。
紅毛也沒在意，
“A校的學生？翻牆跑出來的？”
這幾個人的打扮都不像是學生，倒像是社會上混街頭的小混混。
一個紅毛一個黃毛，還有個脖子上墜着大金鏈的胖子。
陸亦：“我不打架。”
“去405，不是打架，難道是去看熱鬧？”紅毛啧了聲，“那你還是回去吧，別最後沒看成熱鬧，反而被卸條胳膊卸條腿。”
陸亦埋頭往前走，“什麽意思？”
“隔壁學校有個小子，搶了我們老大女朋友，我們今兒就是來找他算賬的。”紅毛嘆了口氣，撞了下他身邊黃毛的肩膀，“我就說那女的不是什麽好東西。”
“再說幾句，一會兒老大連你一起削。”黃毛瞪他一眼。
紅毛悻悻閉上了嘴。
安靜沒多久，又忍不住湊過來，問陸亦，
“你是beta吧。”他說：“我們今天要打的是個很厲害的alpha，你要是不想摻和就趁早走，一會兒我們老大撞見，你就走不了了。”
他應該是真的好心想要勸自己，語氣聽起來也很誠懇。
陸亦拉上校服拉鏈，“打的是隔壁校霸？”
紅毛：“對，是他。”
陸亦：“哦。”
紅毛：“……”
哦？？？
這小同學完全沒有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這條巷子已經走到了盡頭，盡頭是處交叉口。
交叉口處還聚着三四個人。
紅毛還想再勸，但眼角餘光掃見什麽，又立馬閉上嘴。
“怎麽還有beta？”其中一個胳膊上紋大龍的漢子提着木棍眯縫着眼，上下打量着陸亦全身，“還是個學生？”
“估計是路銀天叫來的那個，來湊熱鬧的。”
“呦，一學生還來湊熱鬧，找死呢。”漢子提起棍子，怼了下陸亦肩膀，“我給你說，不管你是誰找來的，一會兒打起來不許留勁兒，給我狠狠打。”
陸亦冷淡擡眸，
很不耐煩的把他怼在自己肩膀上的棍子怼了回去。
漢子瞪圓了眼，“你他媽聽見我說話了沒？”
“算了算了，彭哥，咱今兒是來教訓那誰的。”紅毛勸他。
那漢子這才把他的那雙牛眼收了起來，憋着怒氣重重哼了聲。
“彭哥，您看一會兒我們給打到什麽程度算完事兒？”紅毛很仗義的猛拍了兩下胸脯，“出了什麽事兄弟們扛着，您看怎麽樣？”
“別打死，剩下的随便。”彭哥吹胡子瞪眼，又剜了陸亦一眼。
陸亦冷眼旁觀他們讨論作戰計劃，三兩下跳上了拐角處的一個半人高的箱子，蹲下，眼神飄向黑漆漆望不見盡頭的巷子深處。
似乎出現了一個人影。
他眯起眼，呼吸突然變得緊張而急促，連帶着聲音也啞了不少，
“來了。”
下面叮鈴咣當亂響一通，幾個人迅速埋伏起來，紅毛甚至還叫了他一聲，讓他趕緊躲起來，不要暴露目标。
陸亦沒理他。
不緊不慢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從陸亦的角度，可以清晰看見那個人從巷子深處走到了皎潔月光下，月光将他渾身上下照的清清楚楚，甚至連他周身漂浮的塵埃都肉眼可見。
陸亦屏住呼吸。
男生身上穿着再俗套不過的黑底白道校服，袖子被簡單撸至胳膊肘，露出細長白皙的小臂，他斜挎着單肩包，手裏還卷着一份資料。
長眉下是一雙狹長的眼，眼尾略微下耷，天生帶着幾分無辜乖順，但褶皺極深的雙眼皮又給這雙眼平添幾分精氣。
鼻梁筆直高挺，唇薄而色淺。
冷白色的皮膚在月光下幾近透明，他掀起眼，漆黑眼瞳便和膚色形成強烈反差，
“你是？”
陸亦滾了下喉結，
“星哥？”
男生愣了一愣，随即露出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認錯了吧。”他說：“我叫沈野。”
沈野？
陸亦覺出渾身流動的血液都冰凍下來，腦子裏嗡的一聲，
他低下頭，聽見那個男生又詢問一句：
“你眼圈怎麽紅了？”
如果是星哥，上學時應該也是這個模樣吧。
真的很像。
很帥。
陸亦揉了揉眼圈，指着他身後，“有人圍你。”
沈野：“啊？”
“喏。”陸亦擡了擡下巴，“出來了。”
只見彭哥帶着他那一衆小弟從各種草叢裏竄了出來。
沈野：“……”
“确實是個帥逼哈。”紅毛舉着棍子，小聲嘟囔。
彭哥狠狠瞪他，“閉嘴！”
“帥……帥又有個屁用！彭哥瞅瞅這個小身板，這還是個alpha嗎？”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紅毛一個勁兒嘲諷回去，“也太弱了。”
沈野盯着他們，“有什麽事？”
“你搶了我們老大女朋友，你說我們有什麽事？”紅毛氣焰嚣張，棍子指着他。
沈野平靜收回視線，“我沒有。”
“你說沒有就沒有？”
“我身體不好。”沈野氣息很弱的補上一句。
衆人：“……”
沈野艱澀開口，“我不想打架。”
氣氛霎時間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幾分鐘後，彭哥他們爆發出一陣人仰馬翻的狂笑。
“我他媽聽到了什麽哈哈哈哈哈哈這人認慫了？？”
“還沒打就說不想打了！太弱了吧哈哈哈哈！”
“大嫂這是什麽眼光啊這人到底還是不是alpha啊哈哈哈哈。”
沈野低垂眼睫，眸色在漆黑顏色中沉寂，冰冷。
他沒管這群人，錯開身，想要從旁邊離開。
剛要邁步，卻被彭哥扯住了胳膊，
“沈野。”彭哥咬牙切齒，“今天你要是不跟老子好好道歉，跪在地上喊聲爺爺，你就別想走！”
說完，他做了個手勢。
後面幾個人便停了笑，拎着棍子圍了上來。
沈野輕輕嘆了口氣。
“彭哥你們不用動手，他這樣的我一個人就能搞定。”紅毛撸起袖子，渾身肌肉繃緊，從幾個人裏沖了出來，惡狠狠揮着棍子向沈野砸去。
沈野卻先他一步，用拳頭準确砸中了他的腹部。
舉在半空的棍子還沒落下就已經被奪走，沈野順勢用棍子砸中紅毛的後背，紅毛便嗷嗚一聲，踉跄着向前撲去，栽到在地。
沈野淡着眸子，轉過身。
“合着你剛才一直在演啊！你他媽怎麽這麽會演？！”彭哥氣得臉通紅，也顧不上什麽別的，揮着棍子張牙舞爪的撲了上來。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除了沈野。
男生身形高挑清瘦，帶着少年人成長時剛開始抽枝拔節的青澀，再加上他皮膚白的有些病态，整個人都透着股孱弱的氣質。
但就是這個看起來病恹恹的男生靈巧錯過了其餘所有人的攻擊，又借着巧勁兒砸暈了兩個人。
局勢混亂，那幾個打架的小混混暈頭暈腦的把本應該砸在沈野頭上的棍子砸到了自己同夥身上，沒等多久，場內便倒下一大片。
最後只剩下彭哥還勉強站着。
彭哥像是打紅了眼，兩條胳膊上的肌肉炸起，骨關節嘎嘣作響。
他罵罵咧咧的把手裏棍子摔到地上，又從褲兜裏摸出樣什麽東西。
陸亦蹲的腿有些麻。
他從箱子上跳了下來，走近，想要看看彭哥手裏是什麽東西。
剛要動作，便聽見沈野沉着聲音，“別動！”
彭哥一個後退，手裏刀子便割裂空氣，閃着寒光向他掃來。
陸亦瞳孔驟然收縮，堪堪閃開。
“誰他媽都別動！小子，你是老子這邊的人！你應該幫老子一起對付這丫！”彭哥喘着氣，猛地轉身将刀重新對準沈野，“跪下！”
沈野面無表情走近他。
“你他媽聽不懂老子說話是不是！我叫你……”
沈野徑直奪向他手裏的刀子。
彭哥躲閃不及，硬着頭皮紮了過去，卻紮了個空，再想要做出點什麽動作時，卻覺出自己胳膊肘被人用蠻力扭了過去。
沈野用膝蓋狠狠頂住他的腰，把他踹跪在地上，手裏握着彭哥因為脫力丢出的小刀。只不過他握住的是刀刃。
鮮血順着指縫向外流出，襯着他冷白膚色愈發迷離。
空氣中沾染上了血腥氣息。
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淡淡清香。
陸亦嗅到這個味道，心不受控制的沉寂下去。
“還發個屁的呆！快幫我打啊！錘他！錘他後腦勺！”彭哥還在歇斯底裏的喊，一個勁兒的別過頭看。
陸亦緩慢走近。
沈野皺了皺眉，望向他，“你要動手嗎？”
夜晚刺骨的冷風從巷子口湧出。
少年人身上寬大的校服給吹得鼓起，卻也沒動一下。
陸亦沉默半晌。
“我不想跟你打。”他說：“但是，”
沈野：“嗯？”
陸亦張了張嘴，嗓子發緊，
“我想聞下你的信息素。”
冷風突然停住。
沒了風的夜晚又變得有些燥熱，似乎那幾分涼意都是由風卷來，又被風卷走。
四周因為風的離開而變得更加寂靜，甚至死寂。
說話那人的聲音又變得無比沙啞，甚至帶着些哭腔，仿佛可憐兮兮的央求，
“我想聞一下你的信息素，行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