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泡澡
陸亦整整一天沒有理他。
這鴿子自己蹲在窩裏。小黑豆似的眼睛一閉, 雪白的脖子一縮, 兩耳不聞窩外事。
“他是跟你鬧脾氣呢。”陸母笑着跟沈野說：“懷孕的鴿子就這樣，脾氣大好生氣，我懷阿亦的時候，他爸沒少哄我呢。不過畢竟是正在懷孕的omega嘛，嬌氣點也沒什麽, 你多擔待點。”
這話他就不愛聽了。陸亦突地睜開眼，很兇狠的啄了下窩的邊緣。他生氣？生什麽氣？生沈野不給他吃白蘿蔔, 還專門放他嘴邊勾他的氣？他是這麽小心眼的鴿子嗎？？
陸亦氣得連咕都懶得咕，氣得歪頭去揪自己的毛。
行吧。他就是這麽小氣的鳥。
“臨産期應該就是這周。雖然能化人形, 但小鴿子在化形之前跟普通的鴿子并沒有太大差別。剛生出來的時候是個蛋，經孵化以後才會破出小鴿子, 長幾個月以後才能化形。”陸母跟他科普道：“這個時期的omega并不适合天天呆在屋裏, 其實應該跟同類多相處相處。小野啊, 你要不帶他出去逛逛？”
沈野正蹲在窩邊逗鴿子。戳一下那團雪白的球，那球便很難過的顫一顫。
“好啊。”沈野難得心情這麽好，他壓低聲音對某只鴿子說：“帶你出去玩，你笑一笑？”
陸亦心道您老見過哪只鳥會笑的？？？
正巧小區後面是個大型公園。公園裏有動物園, 也有專門的鴿子群。沈野便聽了陸母的話, 準備帶這只小鴿子去公園裏轉一轉。今天溫度正好, 也沒下雪，太陽柔和的光線透過雲層，泛着朦胧的光圈。
公園裏沒什麽人。沈野穿了個衣兜很大的大衣，把某只鴿子塞在衣兜裏。
陸亦脖子上吊着沈野送他的星星吊墜, 每時每刻都能聞到無比濃郁的薄荷清香。對方的手把他牢牢箍在衣兜深處，那裏很暖和，只容許他露出半個腦袋，一雙黑漆漆的眼珠子四處打量。
“這裏怎麽樣？”沈野停在了動物園裏的鐵栅欄邊，右手邊不遠處就是一個小廣場。小廣場那兒有個老人喜歡養鴿子，于是便總有鴿子從他的屋子裏溜出來，滿廣場轉悠。他把陸亦放在了地上，這鴿子還因着天冷凍腳，立馬原地蹲下縮成了球，擺明了是一步不肯走的架勢。沈野戳了他下，“不想走，不能飛嗎？翅膀白長了？”
陸亦很絕望的展開翅膀撲了兩下，飛到了小廣場旁邊的椅子扶手上。
那邊的鴿子多了許多，而且大多都是外形漂亮的白鴿，公園裏不少小孩逗留在附近喂鴿子。陸亦為了避免尴尬，特意離那些小孩遠了些。他肯定不會跟普通鴿子搶食吃，也吃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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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一起蹲在長椅上的還有五六只鴿子。兩兩成雙，脖頸相交，尾巴毛都湊一塊兒了。
陸亦：“……”可能是他現在也是只鴿子？就一眼能看懂這些鴿子到底在做些什麽。能看懂還不要緊，要緊的是蹲在他隔壁不遠處的一只白鴿突然扭扭捏捏移了過來，還沖他眨了眨眼。
陸亦麻木向一邊挪了挪，歪頭去瞅站在廣場旁邊的沈野。
“讓你多轉轉，不是讓你換個地方繼續蹲着。”沈野拿他沒有辦法，走過來撓了撓他的腦袋。陸亦啄了下他的手指，示好似的晃了晃腦袋，又歪頭給了身邊那白鴿一個眼神。示意：我的人來了，請勿打擾。
熟料那鴿子像是誤解了他的意思，展開翅膀撲了撲，倒像是樂得坐不住了。
陸亦心裏一抖，連忙從椅子扶手上跳了下去。跳到了沈野的肩膀上。蹲在這地方，他恰巧能看見少年人線條漂亮的鎖骨和明顯突出的喉結。他沒忍住輕輕蹭了下他的頸窩，又急忙一溜煙順着他的胳膊溜了下去。
沈野發覺自己被吃了豆腐，挑起眉，盯着換了地方繼續蹲着的某只小鴿子。
陸亦這次蹲他手腕上了，而且穩如泰山，一動不動。
他剛想開口說什麽，肩膀上卻突然又落下個什麽東西。沈野側眸去看，發覺是另外一只鴿子，這鴿子倒也挺漂亮，但是比之自家那只還是差遠了。那鴿子完全忽視了他，也從他的肩膀上一路溜下去，停在了他小臂上，最後沖着自家那只小鴿子又是揮翅膀又是晃屁股毛，好一通秀後，方才唧唧歪歪的蹲了下來。
沈野：“……”
陸亦：“…………”
他是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麽厚臉皮的鴿子。他的意思難道還不夠明顯？
那鴿子稍稍伸長脖子，試圖去啄陸亦的頸側毛，被陸亦迅速閃開了。那鴿子還很不解的咕了幾聲，一副委屈到了極致還試圖告白，咕了一長串。陸亦也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什麽鬼玩意兒。
他也不想聽懂。冷漠無情的轉過頭去看沈野，把聲音悶在喉嚨裏，拉長尾音：
“咕——”
沈野看懂了。
陸同學這是被別的鳥撩了？
他毫不留情的彈了下某只仍在撩騷的鴿子，語氣冰冷，“他是我的鳥。”
差點被他彈得掉下去的鴿子：？？？
陸亦怎麽聽這話怎麽不舒服，他惱怒咕了兩聲，沈野才把話給改了回來。“是我的人，好吧，我的人。”他沒憋住，又笑了，把手腕上的鴿子放進大衣裏貼近心髒的地方，哄道：“別生氣啊，男朋友。”
那只撩騷未遂差點被彈得掉下去的鴿子徹底呆住了，也不知道在琢磨什麽，忙不疊撲着翅膀飛走了。
可能是晃了一圈兒溜食的緣故，陸亦覺得自己小腹漲了許多，還隐約有些痛。
他蹭了蹭沈野，半阖起眼，表示自己累了。沈野便心領神會的帶他回了家。
陸亦覺得這樣的日子也不錯。
除了他變回本體後，脖子上的吊墜變得重了許多。他每天沉溺在某人的信息素裏，聞得心滿意足，甚至成為了習慣，完全離不開。因而也對那個人的信息素越來越敏感，哪怕只有一點點，他也能迅速察覺到。
這種風平浪靜的日子又過了兩天，陸母的情緒開始變得有些緊張。
自從陸父陸母住進來後，對沈野的态度倒是很友善，倒是對自己的親兒子格外敏感。每次陸亦路過電線，陸母都會以十級的警惕過來把他拎到別的地方，原因是他家上次失火就是因為這只鴿子嘴硬的啄斷了電線。
“就這兩天了，你該臨産了。”陸母眉頭緊鎖着：“我生你的時候還算順利，但生你姐姐的時候差點難産。咱們能化形，就肯定跟普通的鴿子不太一樣。還是要多小心，你覺得不舒服就跟媽咕兩聲，咱們立馬去醫院。”
這話說的陸亦連咕都不敢咕了，本來他就說不了人話。
“我一會兒幫你洗個澡。”陸母打了盆熱水，試了試水溫。
陸亦哪兒能幹這事？他從來沒讓人幫他洗過澡！就算現在是只鴿子也不行！也顧不上自己肚子有多大，這鴿子滾成了球飛似的奔到水盆旁邊，啄了下水盆，又揚着脖子示意水龍頭，随後一通亂搖腦袋，還擺了擺翅膀。
“哦，你要自己洗啊，你能洗好嗎？”也虧得陸母能看懂他想說什麽。
陸亦舉着爪子去拍水盆：我可以，麻煩您幫我把熱水打好，其餘都不需要，感謝。
“你在這裏泡着就行。”陸母也不跟他犟，知道犟不過自己這個兒子。她把熱水打好後放在了洗浴室門邊，“就別在裏面洗了，到時候撲了滿地水也不好收拾。就在這裏洗吧。”
無所謂。
陸亦伸着爪子試了試水溫，溫度正好，他就整只鴿子騰空跳了進去，在水裏老老實實蹲着。
渾身的鴿子毛都被泡得膨脹起來，仿佛一團浸了水的棉花。
他泡了沒多久，就聽見洗浴室的門被人咯吱一聲，擰開了。
是陸母又回來了？陸亦眯起眼，正瞅見沈野從門外進來，走近洗浴室。他大抵是不知道這裏還有只鴿子在泡澡，一進門就開始脫上衣。陸亦看得目光直愣，連呼吸都停滞了。
沈野沒注意到他，脫了上衣後就往裏間走。
陸亦急忙從水裏跳出來。他也不能這時候再把陸母叫進來讓老人家幫他把盆子挪進洗浴室，陸亦就只能甩着自己渾身濕漉漉的毛，用腦袋使勁供着水盆，硬生生把水盆拱進了洗浴室。
他還特意把水盆拱到了一個極為隐蔽的角落，确認沈野不會輕易發現自己。
然後才又撲通一下跳了進去，大氣不敢出的藏進了水裏，只露出個小腦袋。
他不是沒見過沈野脫了衣服後的模樣。但那些時候，他要麽被欲望迷離了視線，要麽就是已經被折騰的昏天黑地，根本沒精力分神去仔細看。但這次不一樣，浴室裏是明亮的白色燈光，将少年人極為漂亮的肌肉線條照得格外清晰，他身上的肌肉并不誇張，而是單薄的一層，覆在削瘦有型的骨架上。
少年的皮膚是有些紮眼的冷白色，在熱水騰起的濃霧中，仿佛深冬裏寒冽的雪，卻漂亮得讓人窒息。
不，
是讓鳥窒息。
陸亦算是徹底窒息了。
他藏在水裏，窒息到沒忍住張嘴吐了口氣的地步。但由于過度緊張又忘記了自己還在水裏泡着的事實，這一口氣沒能成功吐出來，倒是在水裏結成了幾個泡泡，倏的飄到水面上，發出極為清脆的咕嚕聲。
咕嚕咕嚕——
沈野動作頓住，聽見了某些奇怪的聲音。他循着聲音去看，發現了被洗衣機遮掩住的半個水盆，
以及一只被水泡化了的雪白小鴿子。
作者有話要說： 陸亦：看不見我看不見我。【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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