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接下來的幾天樂岫就像是跟娴妃卯上了,兩個風雨無阻的往禦膳房送補湯。

盯了娴妃幾日,樂岫除了知道娴妃每次被退湯膳,都會在宮裏發一回火,還曉得娴妃在惜花宮沒少罵她。

娴妃估計以為她找小太監傳達了樂岫的補湯被倒掉,樂岫就會羞憤,躲在瑤華宮裏偷偷地哭,沒想到樂岫不走尋常路,依然我行我素的送湯。

娴妃本來走的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路數,之前沒樂岫,她的一次次送湯,就像是要用毅力打動戚淵,現在有了樂岫的對比,她那層遮羞面子也沒了。

她可不得生氣。

又一次聽到娴妃在惜花宮砸了湯盅,比起娴妃的遠程咒罵,樂岫更在意這些日子還沒見過戚淵的事。

這都穿了幾天了,還沒見過她的幹爹金大腿,她很多想法只能停滞不動。

樂岫讓人盯着娴妃為的就是想見一見戚淵,但看着不給力,樂岫只有做兩手準備,計劃着如何能見戚淵一面。

不過還沒等她琢磨出第二方法,娴妃那邊就先給了她反饋。

過了晌午,雲彩把火爐似的太陽掩了一半,瑤華宮的前廳的竹簾都打了起來,着眼處只有斑駁的幾處燦光。

清風拂過,滿庭梨花香。

南兒小跑着趕到前廳,到廳口的時候,被靜秋稍稍攔了攔。

靜秋低聲道:“等殿下把這個字寫完了。”

瞧着南兒額上的汗珠,靜秋掏出帕子給她點了點汗水,“惜花宮的事?”

南兒點了點頭,順着小跑的氣,伸長脖子看公主寫字。

不管那字寫的如何,公主的寫字的姿态十足的美。散發收攏,露出光滑的額頭,身上沒佩多餘的飾物,頭上只是幾根蘭草紋的金簪定發。

神色認真,殷紅的唇微微抿起,全神貫注沉浸勾勒字體筆畫。

誰能想到聖慈太後收養樂岫,竟然沒有教過樂岫寫字。樂岫身為公主寫的字,還不如靜秋這個大宮女。

完完整整地寫完了一個繁體字,雖然依然差強人意,但至少比最開始拿筆像樣太多。

樂岫早就注意到了門口的動靜,擱了紫毫筆,看向南兒:“怎麽跑的那麽急,娴妃娘娘出惜花宮了?”

南兒點頭:“娴妃娘娘去禦花園了,聽蔥白說,娴妃娘娘梳了飛仙髻,穿得是灑金五彩鳳凰紋對襟,心情比平日快活許多。”

打扮那麽仔細,瞧着不像是只為賞花。

靜秋看向主子:“殿下,咱們可要過去?”

樂岫點頭,把練字穿得窄袖上裳換成了杏黃色撒花對襟,往頭上添了一件發飾,帶着靜秋就出了瑤華宮。

幾日下來靜秋覺得自家主子所有改變中,最大的改變就是變得愛打扮了。以前的公主也不是候非要穿粗衣麻布,只是不願意穿顏色鮮豔的衣裳,首飾也不該多戴了,就怕引人注意。

但是現在的公主,每日都會認真挑選穿着的衣裳與發飾,便是在宮裏練字看書,換了外裳見客不會有絲毫失禮的地方。

“殿下是想去見娴妃娘娘?”跟在主子後頭,曉妝不敢問主子,只有小聲地試探地問靜秋道。

以前公主最怕跟宮裏的其他主子遇到,幾乎是寸步不離瑤華宮,之前跟娴妃娘娘遇到連頭都不敢擡,怎麽今日會特別去見。

曉妝滿腦子疑惑,靜秋也沒給她解惑的意思。

瞧着樂岫不同以往的華麗背影,曉妝略委屈:“殿下比起以往那麽不一樣,想親近娴妃娘娘也不奇怪。”

“本宮只是想去禦花園賞賞花。”

聽到曉妝的聲音,樂岫回頭道。

看着樂岫臉上的淺笑,曉妝低了低頭,自上次給肖嬷嬷求情後,她就有些怵樂岫,就算她是笑着的。

穿過游廊,中途還碰到一只覓食的孔雀,樂岫消息收得快,竟然跟娴妃是前後腳到的禦花園。

還沒見着人,在花藤後頭,樂岫先聽到了聲。

“參見陛下,臣妾無意想來禦花園賞花,沒想到竟然會遇到陛下與傅将軍議事,臣妾打擾陛下了……”

寧馨月福了福身,她長相并不嬌媚,雲鬓鳳釵,說裏隐隐含着幾分雀躍,讓人聽了真覺得是個美麗的巧合。

原主的記憶裏有寧馨月的印象,親眼見到寧馨月,樂岫就明白原主真是神化了宮裏這些人。

在原主的記憶裏,寧馨月就是天上的仙子,這宮裏的主子都是神祇,就只有戚淵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閻王。

樂岫的距離只能隐約看到軒榭中站了幾人,腳尖在原地點了點,樂岫雀躍地跑向掌握她生殺大權的男主。

“父皇。”

軟糯、喜悅的聲音驀然響起,站在戚淵身邊的傅子骁也忍不住朝發聲地看過去。

這一眼他就忍不住一愣,來人漂亮的能第一眼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特別是她那雙眼眸。

大的就像是能叫燦光照進去,碎光蕩漾,水光潋滟。

傅子骁看着這冒出來的姑娘,還沒想明白她這聲父皇是什麽意思,就見她腳步略快的走到了戚淵面前,滿眼的孺慕之情,又叫甜甜地叫了一聲:“父皇。”

或許是因為準備的太久見到戚淵,真見到他叫爹,她反而一點都不緊張。

說來原主的膽子是真的小,她進宮那麽久,剛開始的時候也沒少見到戚淵,但是原主的腦海裏硬是沒有戚淵的長相,只有戚淵的輪廓。

見過幾面,跟自己還有莫大關系的人,她實在難以想象,原主連戚淵的長相都沒記住。

所以歡快地到了戚淵面前之後,樂岫認真地看了他。

軒榭裏兩個男人,一個身穿寶藍色團花錦袍,一個穿正紅底繡金龍祥雲纻絲直裰。

樂岫的視線從傅子骁略顯英武的臉上滑過,落在了戚淵的身上。

身為書裏面的男主角,戚淵的長相是老天爺親手捏的也不為過。紅、金兩種顏色落在他的身上只是點綴,絲毫壓不住他。

常年征戰,戚淵的肌膚不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那般白,但是跟他身邊的傅子骁比起來,又有種健康的不似女兒家的白皙。

鼻若懸膽,眼雖然是雙眼皮,眼形卻是狹長的鳳眼,眼角微微上挑。

頭上戴的累絲金龍攀柱嵌紅寶石金冠,樂岫特意多看了幾眼,戚淵這發冠的工藝比起她的那些發簪都要精致,冠上盤的那條金龍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你在看什麽?”

狹長的鳳眼微眯,比起話中的冷漠,眼裏的冰冷地威懾讓寧馨月的心尖都跳了跳。

不過想到這冷漠不是對她,寧馨月斜眼看向樂岫,不過卻沒有看到她想看到的出現在樂岫臉上的表情。

樂岫的甜絲絲的笑容絲毫沒有被戚淵影響,圓眼彎了彎,這是她這幾日照鏡子研究出來最讨喜的模樣。

“父皇萬福金安,岫兒許多日沒見過父皇了,所以想多看看父皇。”

說着,樂岫像是沒注意一般,又向前了半步,如她話中所說,想多瞧瞧他,所以瞧着不撒眼。

《暴君迷情》這書裏面,戚淵是個性格古怪深沉的男人,在位期間殺了不少人,就是女主的家族也差點被他抄斬。

那麽一個暴君,雖然難相處,但知道他禁忌的點,他就是一個非常優秀的背景板。

戚淵讨厭無用的人。

原主之前對于他來說就是一個無用的人,他想從她身上看出他母親教養的影子,原主卻躲躲閃閃,除了懦弱什麽都沒表現出來。

所以說她不用擔心她突如其來的熱情會讓戚淵生氣,她什麽都不做戚淵才會生氣。

刷足了存在感,得先讓戚淵認可了她的存在,她才能離好日子越來越近。

見樂岫一來就搶走了戚淵的注意力,寧馨月表情僵硬,還不等她說話,樂岫像是注意到她,福了福身:“娴妃娘娘萬福金安。”

寧馨月先被樂岫那麽一堵,後知後覺的傅子骁反應過來,問了樂岫與寧馨月的安。

想說的話被連續打岔兩次,寧馨月頓了頓才道:“瑤公主怎麽稱陛下為父皇?不是本宮挑理,只是不知道陛下何時下的聖旨?”

她見了樂岫心煩,更心煩樂岫那一聲聲的父皇。

戚淵後宮如今只有她一個,她沒誕下皇子皇女,便沒人有資格稱呼戚淵父皇。

樂岫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不大明白娴妃的意思,她不看娴妃與娴妃理論,而是瞧着戚淵:“祖母是太後,兒臣不該稱父皇為父皇嗎?”

“好像是那麽個道理。”

瞅到樂岫無措的目光,傅子骁下意識接了一句。

戚淵以前在軍營打拼時,傅子骁便一直跟在戚淵身邊,他是雖然有點莽,但不是沒腦子,插了話立刻反應過來,單膝跪地朝戚淵請罪,“微臣無狀,望陛下恕罪。”

“無礙。”

戚淵掃過出現在禦花園的兩人,“朕與傅将軍有事商議,你們若是賞花,別在水榭附近。”

“兒臣知曉了。”

樂岫笑了笑,想起了什麽道,“兒臣最近在學寫字,父皇能為兒臣請位師傅嗎?”

寧馨月在旁差點聽得翻白眼,這樂岫一個都及笄的姑娘,還真把自己當做三四歲的孩子,這個年紀了還學寫字。

戚淵凝視站在臺階下的樂岫,颔首同意:“嚴忠,你去安排。”

“謝父皇。”樂岫的眼睛的弧度彎的更甜。

樂岫和娴妃的背影漸遠,傅子骁才摸着下颌道:“瑤公主似乎與傳聞中不同。”

不止是傳聞,之前一次皇宴他還見過瑤公主,但今日見到要不是娴妃開口,他根本沒想到今日見到的人是瑤公主。

他認知的瑤公主膽小,頭除了受驚吓的時候會擡起,其他時候都是低着的,而今日的瑤公主頭除了走路的時候就沒低過。

他甚至都不知道瑤公主竟然如此貌美。

“哪兒不同?”

“哪兒都不同。”傅子骁瞧着戚淵,“陛下,你是不是知道這不同了,才應許了微臣說來禦花園議事。”

來禦花園是傅子骁提議的,每日都在殿內議事,他膩不膩無所謂,就覺得太悶着聖上,所以就提議了到禦花園看看景物。

他說出來本不指望陛下同意,沒想到他竟然同意了。

而現在娴妃跟樂岫又前後腳到了禦花園,不由他不多想。

“她費盡心思想見朕一面,朕就讓她見一面。”

戚淵淡淡道,只是這個她,傅子骁沒聽出來說的是娴妃,還是樂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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