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公子,進來喝杯水酒呀~”
嬌俏的花娘嗲聲嗲氣地招呼他們進去,趙筠微愣了愣神,轉眼去看隋毅。只見他眉頭舒展,嘴角噙着笑意,點頭和花娘示意領路。
趙筠不知怎的,條件反射一般,身體比心先行,伸手拉了一把隋毅的袖子。随即又趕忙放開,因為想到他們都成年已久,早就經了人事。隋毅常年在西北,見慣了胡姬,想念中原的嬌娘也實屬正常。
隋毅見着他的動作,笑了一下,回頭俯身過來,輕輕耳語說:
“公子說過明裏有的是人應付我們,既然如此,不若從暗裏走一遭。”
為防旁人聽見,他湊得極近,溫熱的氣息就呼在趙筠耳畔,說完就正起了身子,依舊一副氣定神閑的俊朗模樣。趙筠卻有些耳熱,在旁人看來就像是兄長帶着面皮薄的弟弟去花樓尋歡一般。
趙筠聽完也明白過來,原來隋毅提議來郢城不是來逛熱鬧的,他還沒放棄查水壩的事。其實趙筠自己心裏也為冀州的事沒個明白而一直憋屈煩悶着,如今又能換個路數重新查探,心裏的郁促竟一掃而光,大步跟着往悅香樓裏去了。
隋毅要了一間雅室,請了兩個價最高的清倌兒彈琴唱曲,酒水小菜都要那最好最貴的,連來上茶的龜公都賞了一錠白銀,直教那小個兒笑出了牙花子,點頭又哈腰的退步出去。果然不一會,樓裏的老鸨就搖着團扇人未到笑先至,來他們雅室招呼。
“喲,兩位公子真是貴人吶,思竹、思桃彈唱的可還能入耳?要幾個伺候酒水的姑娘不?我們悅香樓可是郢城第一號,什麽樣的美人兒都有!”
隋毅和氣地和老鸨說話:
“老板說得是,不過我只是家臣,這位才是我們公子。”
那老鸨半老徐娘,但包養得當,依稀還可見年輕時的妖嬈模樣,她幹這行快三十年,從小丫頭到花娘再熬成老鸨,什麽樣的人都見過,一雙眼睛尖利得很,尤其對那富貴氣絕不會瞧錯半分。
她剛才見這兩位年輕人坐着,身後還站着兩個挺拔的青年,腰間佩劍,神情警惕。就料想是兩位了不得的富家公子哥兒結伴來玩。卻沒想到這位眉宇英氣,氣度不凡的公子居然只是名家臣!
她眼珠滴溜溜飛快地又略過二人的衣着,那自稱家臣的年輕人身着一身玄色的袍子,腰間紮着一條墨色的綢帶,腳踏一雙武靴,幹練中透着一股不容忽視的氣勢。另一位公子穿着一套象牙白的錦袍,腰間發冠都沒有鑲金戴玉,但袍邊袖口卻有着暗銀色的流紋,連領口邊露出的襯衣、裏衣也俱是上好的絲綢。她那雙毒辣的眼睛絕不會看錯,這肯定是個頂富貴的公子!
來她悅香樓裏逍遙的人家,不乏那打腫臉充胖子的,将自家最好的衣物配飾全套在身上,可從那華服領裏邊露出來的襯衣、裏衣邊兒卻是那粗棉布、舊緞子,一眼就被她瞧了個透!還渾不知地揮舞着大扳指向花娘胡亂許諾着要送她金步搖、玉如意。
如今有貴客,她自然笑語盈盈熱情地同他們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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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不是本地人吧,來郢城做生意還是游玩啊?”
隋毅主動替趙筠回答說:
“我們家公子祖籍江南,此次是來郢城游玩的,不瞞悅香媽媽,花娘歌舞我們在江南見多了,不知道郢城有什麽特別的消遣地兒,煩請給推薦推薦。”
老鸨見那公子只是喝茶,連同自己說話都是身邊的家臣替他作答,不但不惱人家看不起她低賤的身份,反而更篤定對方富貴了得,笑容更加谄媚。
“哎呀,這你就問對了,這郢城地界就沒有媽媽我不知道的逍遙地兒,公子要是想找樂子,除了我這悅香樓就是醉夢坊了!”
老鸨說的醉夢坊建造在郢城水域邊上,夜幕裏,坊間、柳樹上都挂着瑩瑩的燈籠,閃耀着曳曳的光輝,襯得整棟醉夢坊燈火闌珊,似在夢裏。歡笑聲、咒罵聲零零碎碎從門窗裏透出來,被河堤上的夜風吹送到更遠的地方。
趙筠好奇地踏進大門,只見大廳裏擺放着十來張長圓桌,每張桌前都圍滿了人。桌後是一個身着大褂的搖骰之人,伴着四周“大!大!!”“小!開小!!”的叫喊,接着便是一片此起彼伏的欣喜或哀嘆。
這醉夢坊原來竟是一間賭坊。
他們随意挑了間桌子,趙筠只站在外側,隋毅随手抛了錠銀子上賭桌,白花花的銀錠在一衆碎銀和吊錢兒裏格外顯眼,人群不自覺地給他們讓出了位置。
這一把開的小,而隋毅押的是大,一錠銀子就這麽沒了,而他面不改色又随手扔了一錠上來,下一把仍然是輸。玩了好幾回,不論輸贏他似乎都滿不在乎,仿佛那一錠銀子不過一枚銅板一般不放在心上。很快,賭坊裏就來了個侍者請他們去裏間裏坐。
裏間比大堂清淨許多,只安置了一張桌子,裝飾擺設也不似賭坊,反而像個雅致的茶樓,桌前坐了幾名衣着華貴的公子、老爺,見他們進來頗有禮貌的點頭招呼。
待他們坐定,趙筠瞧見對面的牆壁上還挂了一副對子“一念嗔心起,百萬障門開”,心道這賭坊居然還念起佛語,實在是稀奇。
玩了大半個時辰,隋毅有輸有贏,趙筠向來對骰子沒什麽興趣,時辰也有些晚了,不自覺掩口打了個哈欠。隋毅立即對衆人說:
“我真是該死,只顧着自己玩,我家公子都乏了,這就請我們公子和各位玩吧。”
同桌的公子老爺先俱是一愣,都沒料到這出手闊綽的年輕人竟然只是個侍從!但也很快斂下神色,臉上帶笑的看向趙筠,邀請他一起來一把。趙筠腦子正犯困,有點沒反應過來,而且他也真不喜歡玩這些,正準備硬着頭皮上場。
隋毅一句話讓剛才的衆人都笑不出來了,他說:
“不過這籌碼得換一換,我家公子向來以金錠做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