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從雍福宮出來,初秋的日頭映在白玉欄杆上明晃晃地刺眼,趙筠腳步踉跄了一下,一陣頭暈目眩,只來得及瞥見小夏子驚慌失措的臉,就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頭頂是一片明黃的床帳,小夏子說他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現下已經是第二日的晌午過後。趙筠坐起身就要下床,根本不理會太醫要多休養的勸誡,換好常服去了禦書房。

今日因着他昏迷停朝一日,但大臣們的折子卻如常遞呈到禦書房等他處理。朱筆批注勾劃,一直忙到日落,正欲起身,聽見夏公公通報國師求見,又坐回了禦座。

景朝崇尚神靈,自開國起便設有國師一職,職權不大品轶卻很高,向來備受尊崇。因其能通天意,承神谕,歷代帝王都以尊禮待之,民衆更是将國師視作神仙一般的高人。

歷屆國師掌管天象,不議政事。趙筠只在每年春分祭天或有重大皇家典儀時才和國師見上一面,今日他主動求見,不知所為何事。

國師一身青灰道袍,明明只有四十來歲的年紀卻留着及胸口的胡須,仿佛這樣才有仙風道骨的感覺。他叩見之後直言進谏:

“臣夜觀天象,近日熒惑之心熒熒似火,逆軌而行,靠近心宿三星。前日守于心宿一,昨夜已有往主星心宿二靠近的趨勢。此乃熒惑守心天象,主王者天難。輕則将天子失位,重則帝君将亡!秦始皇駕崩,楚惠王滅陳,漢成帝失德,乃至梁武帝,元順帝都應驗了熒惑守心而亡國!前日熒惑之心犯主太子儲君的心宿一,太子殿下就中毒不醒。昨日往帝星靠近,陛下便龍體欠安,皆是這熒惑之星的應驗吶!”

趙筠雖不像自己祖輩那樣崇神,卻也恭敬地請教:

“敢問國師,可有化解之法?”

國師捋了捋胡須,拱手回話:

“陛下請随臣于迎鶴觀齋戒清修月餘,或許可以化解。”

前朝政事一大堆,冀州幕後主使還沒查清,太子身體也尚未複原,樁樁件件都離不得他。這時候讓他去國師那道觀裏閉門不出躲一個月,只為化解一個可能不詳的星象,這不是趙筠為政處事的風格。他客氣地婉拒說:

“謝國師為朕獻計操勞,只是政務繁忙,朕确實沒有時間清修。”

國師聽完激動地說:

“陛下,臣絕非危言聳聽!熒惑守心星象兇險異常,懇請陛下為國着想,迎鶴觀有瑞獸庇佑,邪物傷不了您!”

無論國師将那什麽熒惑星描述成多麽毀天滅地的不詳,趙筠主意已定,請夏公公恭送唠唠叨叨的國師回了道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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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筠自恃登基以來儉以養德,勤勤懇懇,如果真有天罰他也問心無愧。終于得以起身用膳,已是月上柳梢的掌燈時分。

接下來的幾日皆是忙碌,秋季臨近,各地上繳的秋季賦稅彙攏到朝廷。趙筠一個州一個州地仔細核對了繳納的賦銀數目,再比對當地的人口及經濟發展水平。

他早先就覺得景朝現有的賦稅制度不夠完善,存在着重複征收以及對于貧困民衆來說過于繁重的弊端。但稅銀是維持國力不可缺少的支持,一味地減賦并不能解決問題。而是應改變征收方式,一套合理的征稅方法不僅可以使得國庫充足,國民的生活也能相應改善。

他心裏有一個雛形,那就是廢除目前的丁稅,随糧起征,攤丁入畝。無地和少地的農民得以擺脫千百年來的人頭稅負擔,再放開戶籍限制,使得貧困人民除了種地當佃戶還能自由地去謀出路,做營生,促進手工業和商業的發展。只是這樣便會觸及一些大地主大家族的利益,施行起來阻力也會不小。因此趙筠這幾日下朝之後都和戶部的官員,太史令一起商讨此事。

散會之後已是黃昏,趙筠問小夏子:

“你早前不是報說隋将軍求見麽?”

夏公公甩着浮塵,瞟了一眼夕陽西下的方向,回話說:

“是早來了的,可是見皇上忙到這麽晚,就先回去了。”

“回去了?”趙筠追問,心想莫非是等上了這許久等不及先回家了?

“隋國公說了,他也沒什麽要緊事,只是聽聞皇上前些日子龍體欠安,特來拜見。後來見時候不早了怕耽誤了皇上用晚膳就先回去了。”

趙筠聽完嘴角泛起一絲輕快的笑意,仿佛議事一天的疲憊都減去了幾分,難得還有人關心他能不能按時吃上飯。每天被人三拜九叩,他自己都快忘了他也是個需要吃飯休息的凡人。

再多錦衣玉食也抵不上這一句的溫暖。

作者有話要說: 隋将軍終于出現了!雖然還是木有露臉,這段時間他不在是因為又去了冀州,聽說老婆暈倒了才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地趕回來。一步未歇地入宮想見他,卻又老婆太忙輪到自己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害怕耽誤他吃飯而選擇了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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