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虛天二

施陽聽到背後的沙沙聲,卻不敢回頭,只能使出全身力氣往結界外跑。

剛才朱止岚說了,不能讓這鈎蛇留在結界內,鈎蛇渾濁的妖氣會将虛天結界內純淨的走獸給污染,施陽只知道走獸被這妖氣污染定是一件非常令人頭痛的事情。往外跑都不能往裏跑,萬一這鈎蛇真的追着他來,他往結界深處跑,這不是給師門添亂嗎。

施陽一個頭兩個大,讓着鈎蛇追着自己跑不是,不追着自己跑也不是。他不敢回頭看,就怕看到這條鈎蛇的樣子,他連跑的勇氣都沒有了。

突的施陽整個人都飛了出去,原來是那鈎蛇用頭部重重的頂了施陽。施陽又一次被甩飛出去,在地上滾了幾圈。只不過前一次是被朱止岚甩,這次是被鈎蛇頂出去。

施陽心中淚流滿面,能不滾嗎?自從拜入虛天之後他沒少在地上滾過。

他骨碌碌的在地上滾了幾圈,想爬起來繼續跑,但是鈎蛇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一下子就竄到了施陽面前,龐大的黢黑的身體硬生生攔住了施陽的去路,血紅的信子絲絲的吐着,舔到了施陽的臉上。

這下子施陽的腿是真的軟了,撲騰一下倒坐在地上,雙手支撐在身後不住地倒退。

鈎蛇長開血盆大口,露出了四顆尖銳的毒牙,沖着施陽的臉發出一陣低沉的嘶叫聲。

這鈎蛇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人,嘴中滿是血腥味和屍爛腐臭味。氣息噴在施陽的臉上,讓他覺得一陣惡心,肚中一陣翻江倒海,但是肚子空空如也,他只吐出一些酸水出來。

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少爺,突發奇想的跑來虛天拜師學藝,還沒學成就遇到了這種妖獸,他還能怎麽辦?

施陽已經被吓得叫不出聲,只是在那兒吐酸水。

鈎蛇沖他吼了一陣子,将施陽額前的碎發吹起,而後龐大的蛇頭慢慢向施陽靠近,猩紅的雙眼中瞳仁慢慢縮小。

施陽索性捂住口鼻閉上了眼睛,瑟瑟發抖,等着這妖獸把他一口給吞了。

但是那鈎蛇卻沒有将施陽吞了,只是将身子慢慢圍上來,十分小心的,如同珍寶一般,将施陽卷在身子之中。身體周遭烏黑的勾足沒有将他弄出傷,反而是謹慎的曲着,就怕傷到了施陽。

近十丈長的百足鈎蛇如今盤成一團,将施陽圍在其中。猩紅的信子也盡數收入嘴中,只留出一部分在那兒輕輕舔舐施陽的臉。

濕滑的觸感在施陽面上掃過,施陽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連眼睛都不敢睜開,腹腔內翻江倒海之意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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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鈎蛇,不吃他,只是盤着他,這是要做什麽?!

“主……人……”鈎蛇喉嚨深處,此刻卻發出這兩字。

施陽還捂着口鼻,閉着雙眼,胃中反酸,完全沒去注意這鈎蛇發出了什麽聲音。他覺得只要松了手,便會被這鈎蛇嘴中的腐爛屍臭味熏得直接暈過去。

“主……人……”還是簡單的兩個字,現在聽起來卻十分沙啞,沉悶,似乎說出來是如此的困難。

施陽覺得一定是自己被這鈎蛇吓怕了,神志不清,才聽得着妖獸胡言亂語。

鈎蛇滑膩的信子一次次掃過施陽的面頰,施陽不知道這鈎蛇下一步會如何做。

突的,原本像是有了神志、冷靜下來的鈎蛇再次變得狂暴,猩紅的瞳仁即刻放大,纏着施陽身子的身軀也愈發縮緊。

施陽的腰身一下字被鈎蛇的身軀緊箍,像是要被碾碎一般。鈎蛇身上堅硬的百足,雖是卷曲着,卻硌的他生疼。施陽害怕蛇,碰不得蛇,但是強烈的求生欲讓他不停的推搡鈎蛇的身軀,幾度想掙紮出來。

然而鈎蛇只越纏越緊,仿佛要将施陽活生生勒死。

身體似乎要被碾碎一般的疼痛,讓施陽失聲大叫。“啊!!!”

痛苦的叫聲立刻引了朱止岚和向重華奮起直追,雙雙禦劍将靈劍往鈎蛇身上戳刺。鈎蛇立馬反應過來,頭顱左右搖動把從兩邊飛過來的靈劍撞開幾丈遠,接着,血口大開,直接往施陽沖去,像是要将已經勒至窒息的獵物一口吞下。

“無疏!護着他!”遠處傳來了楚南風的聲音。

施陽剛聽到他師父的聲音,只覺得盤着自己的鈎蛇身軀稍稍松了些。他睜開了雙眼,只見一把閃着藍光的靈劍此刻正在與鈎蛇糾纏。

那靈劍玄鐵的劍身極薄,澄澈且透着寒光,劍柄為傲松迎霜之案,劍刃鋒利無比,冷冽如同秋霜。此劍正是仙門世家中的第一劍,乃陸玄清傳與陸無疏,名為凜霜。

衆仙門中似乎還有一個說法,凜霜為何人,那此人便是虛天下一任掌門。可見陸玄清對陸無疏施多麽的重視。

施陽還沒有緩過神來,一道白色的身影就落在他面前,接着一只有力的手臂環住了他的腰,以極快的速度将他抽離了鈎蛇的身子,帶着他飛上了附近最高的樹杈。

“師父!”朱止岚和向重華的聲音中帶着興奮。等了那麽久,自家師父終于來了。

“藏好。”楚南風說着就取下了頭上那個金邊的折扇狀發飾,發飾拿在手中突然變大了些,成了一把的折扇。

這是一把烏黑的折扇,扇面是描繪了些許金色梅花花紋的冰蠶缂絲錦緞,折扇的邊上還有繡着卷雲的金色滾邊。

“我酒吃到一半你跑來打攪我。”楚南風将玄色的瑤光扇向鈎蛇使勁一扇,瑤光扇周身附上了一層暗紅的靈氣,靈氣迅速擴散開來,楚南風身前如同出現了一把極大的靈氣仙扇,遲緩的靈氣在空中停滞了一番,忽的便向那鈎蛇突去。林中頓時大風亂作。

站在樹杈上的陸無疏一手環住施陽的腰,另一只手扶住了樹的主幹,将施陽緊緊的抱在了懷內。

瑤光扇一出,威力非同尋常。

施陽在陸無疏懷中都被吹得有些淩亂,他們依靠的大樹正被這大風吹得有些搖晃。要知道這可是幾人都圍不過來的仙境百年老樹。施陽偷偷睜開眼睛看向一邊,陸無疏漆黑的發絲在風中亂舞。素衣白裳,也随着巨風在空中飄蕩。

然而這時候,施陽卻注意到了一個現在本該不去注意的問題:都已經快夏至天了,為什麽這個金光臺大師兄還是穿着有半寸多高領子的貼領校服,難道不熱的嗎?從他見到陸無疏的第一日,他便好奇陸無疏的校服為何與尋常弟子不同。

那條鈎蛇經不住瑤光扇的威力,連同着周遭渾濁的妖氣被吹出了虛天結界。

風停了下來,施陽在陸無疏懷中擡了眼望着他。

陸無疏的手松開了些,但是施陽的手卻因為害怕環住了陸無疏的腰,臉也緊緊的貼着陸無疏的胸口,緊到能聽到他沉穩的心跳聲。

方才還是險象環生,如今在陸無疏懷中,再嗅着他身上甜涼的沉香味,施陽覺得稍稍安心了些。

“怕了嗎?”陸無疏低磁的聲音傳入施陽耳內。同時,施陽感覺一只手正搭在自己的頭上。

施陽瘋狂點頭,愣了片刻後又瘋狂搖頭。

“以後這樣的情況還多着,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施陽不回答,此刻他現在就像一只擔驚受怕的小綿羊,只想在一個他覺得安全的地方躲着。

“無疏,你吃我家小九豆腐呢!趕緊下來把那妖的妖丹剔出來。”楚南風單手揉着自己的太陽穴,覺得頭有點暈。

瑤光扇本已被束之高閣,如今用一次又耗費那麽多靈力,不到緊急時刻楚南風是絕對不會用的,但是這種情況她也是第一次遇到,不得不用。她轉而看着站在樹杈上那兩道白色的身影,覺得很無奈。她看得清楚是她小徒弟抱着陸無疏的腰不放,但是楚南風護短,不會說自家弟子什麽。

施陽也聽到了自己師父說的話,趕緊松開了手。

“你就在這兒待着。”陸無疏讓施陽靠在樹幹上,取了腰間的予沐玉簫,躍下樹去。凜霜似受了召喚,立刻穩穩接住陸無疏,朝着結界外飛去。

寂靜的林中忽的響起一陣凄清的簫聲,似一石激起千層浪,忽如海浪乘風層層推進,忽如梅花迎雪紛飛而起。結界外已受大挫的鈎蛇再次發出了痛苦的嘶吼聲。

施陽轉了個身,抱着樹幹看着結界外的鈎蛇。結界內的虛天弟子和自家師父已經全出了結界,向重華帶着受重傷的堇惜月已先回瑤光臺。

後邊也陸陸續續的趕來了一些虛天弟子,施陽在禦劍而來的弟子中看到了蒼月邀,那日将他救下來的韶光臺大師姐。不過明顯,此刻她跟她師妹們的注意力全在那條闖進結界現又被楚南風一扇子扇出結界的鈎蛇身上,并沒有發現站在樹上的施陽。

熒藍色的劍光在結界外閃爍着,虛天弟子與那鈎蛇越戰越遠,最後到施陽看不清楚情況。

剛才陸無疏問他做好心理準備了嗎,他沒有回答,現在冷靜下來了,他是該好好思考一下這個問題了。

他上山拜師本就是一時興起,現在有師兄師姐,甚至師父護着,那以後呢?總要出師去獵妖的,他總不能老想着會有人來救他罷。

剛才陸無疏師兄說的那句話,是不是在告訴他早點放棄?沒有那個膽量和能力,就不要來趟這趟渾水,不該來虛天?如果剛才的他是已經出師學成了的他,那會怎麽樣?恐怕也是因為害怕蛇這種駭人的動物而下不了手罷。他總覺得陸無疏不怎麽喜歡他,畢竟施陽剛入師門的第一日就将他惹到了。

施陽越想心情越失落,又轉了個身靠着樹幹蹲了下來。

結界外,衆虛天弟子和楚南風終于将這妖獸降服,陸無疏,朱止岚,蒼月邀三人劍光閃爍着,将那妖獸的肉身摧毀,剔下來一顆泛着紅光的妖丹。

瑤光扇能吹散渾濁的妖氣,因此方才只是輕輕一扇,便将妖獸鈎蛇的妖力減了幾分,再加上虛天三臺首席弟子齊聚,陸無疏予沐玉蕭鎮壓妖氣,拿下這發狂的妖獸不在話下。

陸無疏拿了鎖妖囊将妖丹裝入其中遞給了楚南風。

楚南風拿了妖丹,細細查看:“妖獸闖入結界,還真是從來未有過。”

她本是在瑤光殿內美滋滋的吃酒,突然聽聞弟子彙報說看到空中出現的瑤光臺弟子發出的求救信號,二話不說扔了酒杯就往外沖,身後還跟來幾個弟子,但是都被她一聲呵了回去。那邊已經有朱止岚在,座下弟子又是剛獵妖歸來,靈力多少有些受損,就不讓他們跟着去。

結果沖到了荊天門,她就看到了第二個信號,還是在結界內發出的,同時虛天鐘樓作了九下,她立馬意識到事态緊急。

楚南風剛想禦劍,就看到陸玄清跟着陸無疏也到了荊天門。三人沒多說,楚南風叫了陸無疏陪她一同去,陸玄清留在門內留守。尹夜尋此刻不在門內,也不知道去哪兒風流了,她這師弟真是擔當得起“逍遙君”這個封號,有什麽正經事基本上都找不到他的人。

“這妖丹,似乎不尋常。”陸無疏在将妖丹裝入鎖妖囊的時候,隐約覺得這妖丹與之前獵來的妖丹有些不同,但是說不出問題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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