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蜚亂四

“二姐姐那時候也還小,吸蛇毒沒忌憚, 便不小心吞了些毒液進去, 在床上躺了幾日,昏迷不醒, 高燒不斷,來看病的大夫說是要讓阿爹阿娘準備後事。那時候我很害怕……”施懷瓊高燒不醒之時, 施陽日日趴在她榻前, 哭着喊着讓她醒過來,說是以後再也不看小蝌蚪。那時候施陽還小, 以為不去看蝌蚪他二姐姐便會醒來,結果施懷瓊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施陽那時候對生死也沒什麽想法, 之只是不喜歡平日帶着他到處跑的二姐姐就這麽安靜的躺在床上,便哭着喊着讓施懷瓊醒來, 直至嗓子哭啞。

待施陽懂事一些, 懂了生死離別,才愈發覺得後怕,從此見了蛇蟒如同見了天敵一般, 避之不及。

陸無疏原本只是安靜聽着, 但看施陽神色愈發不對, 便開了口:“不說了。”手中用力,将施陽從水池邊上拽了下來。

施陽下來時與陸無疏撞了個滿懷, 而後卻将額頭搭在陸無疏肩膀上一動不動。陸無疏還以為施陽是搭在他額頭睡着了,剛想扶着他進房,施陽卻突然直起身子, 拉着陸無疏再次往外走。

“師兄,我帶你去看河埠頭。”沒等陸無疏同意,施陽就直接拉着陸無疏出了小院,最後一躍上了自家外牆的牆頭。

酒勁還未過,施陽在牆頭有些站不穩,身子忽前忽後的像是要從高牆上掉下去,也虧得陸無疏在身邊,扶住了施陽。等他站穩了,他又拉着陸無疏跳下了牆。

明明可以走大門,醉了酒卻是這事都不知了,學人梁上君子,翻牆出入。

江南的六月天,夜裏涼風正盛,吹得河畔邊上的楊柳簌簌作響。施宅大門前就是一個河埠頭,施陽小時候沒少在這兒玩。平日河畔人家總是在這河中洗菜淘米,只因河中的水清冽無比。

施陽下了幾個臺階,蹲着看了一會兒清冽的河水,像是孩子玩水一般撥了撥,搖頭晃腦的在那兒傻笑。

陸無疏看着施陽,覺得施陽此時的行為就如同七八歲的孩童,幼稚無比,奈何拉不走,只好讓他在河埠頭上玩水吹風,好消些酒力。

然而,施陽安靜了片刻之後,就開始作妖了。他捧了河中的水,直接往陸無疏身上撒去。

陸無疏反應極快,退後了幾步避開了那河水。

施陽笑着站起身,走到了陸無疏面前,與他對視着。“師兄我跟你說個事。”

“何事?”

“記不記得你第一次讓我抄門規時,裏面夾得那首情詩?”酒壯慫人膽,何況施陽酒前并不慫,如今借了酒,怕是要上天。于是,他就開始訴說幾年前唯一将陸無疏瞞住的那一次事情。

提起這事,陸無疏的臉便沉了下來,眸色晦暗。他隐隐猜到當年那首夾在門規中的污言穢語和施陽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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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下一刻,施陽便借着月色詩性大起:

“花送玉顏搏一笑,

掩面羞看金光郎。

君抱春絮簫音妙,

妾迎秋水上重霄。”

施陽在河埠頭邊緣自顧自吟着詩,卻未發現陸無疏的臉越來越黑。

“怎麽樣,師兄,我寫得好不好,如有不當之處還行師兄雅正一番。”施陽學着秀才文人的模樣對着陸無疏深深行了一禮,而後又繞着陸無疏走了一圈,似乎是在看他的反應,“哎,沒想到吧,是我寫的,當時你臉紅的樣子我可是看到了,精彩極了!”

陸無疏沉默,但是面上如同死水似的表情,卻讓人覺得下一刻他就會破功爆發。

“師兄你給點反應,你那時候的反應可不是這樣的。”施陽挑起陸無疏的下巴。雖然施陽比陸無疏矮了一寸,但是挑逗陸無疏的樣子卻是絲毫不差,像是個浪蕩公子調戲人家良家少女似的。

“師兄,你該不會是沒收到過女子的情詩罷?哎不對啊,我家師兄那麽俊,連我都會偷偷瞄上幾眼,怎麽會沒收到過女子的情詩。”

陸無疏一把拍掉了施陽的手,不理會施陽打算走人。

然而施陽不依不饒,趁着酒興似乎就賴上陸無疏了。“師兄你別走,你今天必須要告訴我,你是不是連女子的手都沒摸過。”

“你!”陸無疏似有些惱火,眉間寒若霜浸,目光疏離如冰,讓人不寒而栗。片刻後又覺得對于施陽酒後的瘋言瘋語不必理會,消了火便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恬不知恥。”

施陽聽了卻樂了:“真沒有啊,不得了,那麽那首情詩你就當做是人家姑娘送你的,如何?”

陸無疏撇開眸子,對施陽不予理會。

前一刻這人還在院子裏訴說小時候的事情,靜如處子,如今這酒力算是徹底上來了。他酒前就是個潑皮戶,酒後更甚,藝高人膽大,讓他此刻飛升渡劫怕是都不帶猶豫的。

施陽站在河埠頭的邊緣,張開手,迎着初夏涼爽的東南風,深吸了一口氣,“君抱春絮簫音妙,妾迎秋水上重霄。”他如同豪邁詩人般吟了自己當年的傑作,緊接着,“撲通”一聲,飛入了清冽的河中。

陸無疏聽到那響立馬反應過來,卻見河中水花四濺,施陽在水中撲騰,似是在掙紮,又像是孩童在戲水。他沒有跳下去将施陽撈上來,只是站在河埠頭靜靜看着。

施陽的水性好得很,讓他在水裏灌點水,能把酒醒了也好。

果然,懂水性的施陽沒過多久就在水上飄了起來,雙眼直勾勾的盯着空中的明月。

陸無疏有些厭棄的看了他一眼,轉身欲走。

在門中學了四年也不見好,如今還調戲到他頭上來,就讓他在水中飄着罷,也好讓他長點記性。

水中的施陽見陸無疏轉身要走,立馬喊道:“師兄,你別走啊,我還有事要和你說。”

陸無疏忍無可忍,嘴中吐出兩個字:“有蛇。”

“啊!”水中的施陽頓時大叫起來,雙手撲騰着水在水中亂竄,“哪裏有蛇,哪裏有蛇!師兄別走!”

陸無疏又轉過身,輕描淡寫道:“看錯了。”原本是想再看施陽在水中撲騰的樣子的,但是陸無疏剛聽過施陽講了他小時候的事,又有些不忍,便道了實話。

“師兄你騙我!”施陽惱火了似的将河水潑向陸無疏,欲濕了他的身來消消氣。但是陸無疏見施陽想将水潑到他身上,避得遠遠的。施陽在水中搖頭晃腦一番,游到了河埠頭邊上。他故作神秘道:“師兄,告訴你一個秘密。”

“不想知道。”陸無疏拒絕。

“我就告訴你一人,月邀師姐都不知道。”施陽一手搭着河埠頭的青石臺階,一手沖着陸無疏勾手指。

陸無疏走過來了些,然而施陽還在示意陸無疏走近一些,要更近一些他才說。

待到他湊得夠近,施陽拿着濕漉漉的手環住了陸無疏的脖子,“師兄,就告知你一人。”語氣非常神秘。

陸無疏見施陽的手環了他的脖子,似是不喜,斜飛入鬓的英眉微蹙了一番。

施陽壓低嗓子,在陸無疏耳畔悄悄說道:“我在風月雅敘看過龍陽春宮。”

陸無疏聽了身子一怔:“你!”

然而還未等陸無疏反應過來,施陽面上就噙了痞笑,一把将陸無疏也拽入了水中。

“哈哈哈哈哈哈。”施陽一手搭着青石臺階,一手拍着水狂笑,“師兄,這河水可涼快的很。”

陸無疏浮出水面,将額邊的劉海撩至頭頂,眼中似出了火。

施陽游到陸無疏身邊,雙手圈住陸無疏的脖子,又開始瘋言瘋語:“師兄你要不要也看一看?看了之後我就做夢了,你猜我夢到了什麽?”施陽将嘴靠在陸無疏的耳旁,溫熱的氣息不斷撲打着他的耳廓。

“不知羞恥。”陸無疏還是那個意思。

“我夢見我們兩人在長澤瀑布邊上耳鬓厮磨,行巫山雲雨之事。師兄你可熱情得很。”施陽可能真沒這番醉過,如今醉了,卻是将自己的不知羞恥發揮的淋漓盡致。

陸無疏聞言一把推開了施陽,心中壓抑着怒火向河埠頭游過去了一些準備上岸,卻見被推開了的施陽在河中不見了蹤影。他在泛着水花的河面巡視了一番,依舊見不到施陽,便又游了回去。然而施陽卻又從水中竄出,擊起一大片水花。

施陽的行為越發大膽,從水中竄出之後便又環住了陸無疏的脖子,不肯離開。

“松開!”

“師兄你想不想知道你在我夢中是如何?”施陽又在陸無疏耳畔低聲私語,嗓音卻是因為吃了水有些沙啞。

“不想。”

而下一刻,施陽張嘴用牙齒輕輕咬住了陸無疏的耳垂,并用舌尖輕佻的撥弄。陸無疏的脖子瞬間發燙,施陽隔着那輕薄的手套子都能感覺得到。他像觸了火舌一般,再次将施陽推開。

施陽撫了額發飄在水面看着陸無疏的表情,覺得精彩至極。但月色終歸是不夠亮,施陽看不到陸無疏的脖子耳垂是否已經泛上了粉紅。“師兄這個表情才是對的,像當年我送你情詩時的表情。”

“淫詩浪詞,不知正經。”

施陽又游了些過去,與陸無疏近在咫尺:“做夢歸做夢,我還是喜歡姑娘家的,只是看了那龍陽春宮不免有些影響。”

陸無疏也知道施陽是喝醉了,說着做着平日不讓人知曉的事情,倒也沒懷疑施陽是否是斷袖,只是覺得施陽這性子太愛玩鬧,沒個正經,着實讓人頭疼。然而就在陸無疏想上岸,不想與施陽糾纏下去的時候,施陽又大喊一聲:

“胤元師伯來了!”

陸無疏明明就看到河畔邊上走來一打更的更夫。

結果施陽整個人撲在他身上,将他帶入水中。河水沖擊着他的鼻腔和耳廓,也讓他睜不開眼。施陽緊緊抱着他,将下巴靠開他的肩上,一個勁往水下帶。

陸無疏立刻摒了氣息,無多掙紮,像是在水中昏過去一般。

施陽在水中感覺不到陸無疏的動靜,以為他溺了水,睜了眼輕輕拍了他的面頰。而在陸無疏睜開眼之時,卻見施陽的面龐已經湊了上來,雙唇堵住他的嘴,緩緩往他嘴中輸氣。

細密的氣泡在兩人雙唇觸碰處不斷冒出。陸無疏再次睜大了眼睛。

施陽醉了酒,以為陸玄清站在岸上,過了亥時,自然不能出現在陸玄清面前,便将陸無疏帶入了水中,卻以為陸無疏入了水斷了氣,就渡了一口氣給他。

而這一行為卻是讓水中的陸無疏捏緊了拳頭,整個人似氣得發了抖。

作者有話要說: emmm這首詩是皮皮施以韶光臺女弟子的身份寫的

所以你們往那方面想就好

以及作者這幾天被三次元工作的事情弄得有些煩躁,小天使們的留言這些天就不回複啦,麽麽噠,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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