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蜚亂十八

施陽睡醒之時,已是日上三竿。

他睜開眼, 突的就坐起在床, 透過窗看着外邊的楊柳随風搖擺。

“醒了?”陸無疏問道。

“什麽時辰了?”施陽邊說邊下榻,急匆匆穿了校服綁了馬尾。

“辰時剛過半。”陸無疏答道。

施陽一敲自己的腦袋, 懊惱了片刻,火速洗漱完畢, 拿了乾坤囊與傲雪劍便要跳窗而出。

然而一腳剛登上窗檻, 他就被陸無疏叫住:“桌上有早膳,用了再走。客房有門。”

施陽嘴角抽動了一下, 走到房間另一頭的門口,欲奪門而出。然而陸無疏依舊坐着。

“吃完再走。”陸無疏依舊是這個意思, 語氣卻比之前嚴肅了幾分。

施陽無奈。這徒弟是随了師父,陸玄清最喜歡管的便是楚南風, 而如今陸無疏也将施陽的一言一行, 一日三餐把關得非常标準。

他雙眼中頗有些不服,只是瞪着陸無疏将瓦罐打開,舀了白粥在碗中, 接着視線不挪動一分, 咕嘟咕嘟的将一碗淡而無味的白粥喝了個幹淨。“喝完了, 走人。”而後又拿了用紙包着的兩個包子便出了門。

那包子還是熱乎的。

施陽下樓時邊啃包子,邊在心中又将陸無疏罵了一遍。然而, 到了客棧門口,卻又有些犯難。

涼山附近,除了這個鎮子都鬧蜚亂, 疫情蔓延,如今該先去哪個小鎮。兩人一道去一個小鎮,速度肯定是要慢一些,分頭行動,可以事半功倍。

“師兄,我們分開行動,你去東我去西,這樣解決疫情快一些。”施陽對陸無疏道。

“不行。”陸無疏拒絕,沒有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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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陽惱道:“為什麽不行?前一次我跟止岚師兄就是分頭行動解除疫情的。”

陸無疏神色淡然:“不行就是不行。”

施陽又思忖片刻,道:“要不這樣,猜個拳,誰贏聽誰的。”

原以為陸無疏會同意,結果施陽等了半天,只等出他道出兩個字:不行。接着直接拉了施陽的袖子,往東邊去了。

于是,施陽又将陸無疏罵罵咧咧了一路。

明明分頭行動快一些,怎麽偏要一起去那些小鎮。施陽怎麽也想不明白。就算遇上蜚獸又如何?難不成還會出現大岔子?施陽此刻就希望蜚獸自己跑出來,快些除了,免得這孽障再去禍害人。

二人一起行動,去往各個城鎮緩解了疫情。所幸的是這些日子行雨及時,各個城鎮中井水尚滿,并沒像前一次那般艱苦。

小鎮之人見了兩人紛紛道謝,哭着喊着以頭搶地,求施陽與陸無疏要将失去的家人帶回來。

待周遭小鎮疫情全部解除,已是日落時分。兩人看天色不早,也就回了原來的客棧。

第二日卯時一過,兩人便出發尋找那蜚獸可能藏匿的山林。

一路上,陸無疏沉默不語,若有所思。施陽見他還是原來那樣子,也沒在理會。這會兒可不是撒潑逗陸無疏的時候。

涼山深處,山岚缭繞,瘴氣彌漫。這種深山老林,來的人自然不多。

施陽與陸無疏收了劍,入了林中。林中無比幽靜,叫人瘆得慌。施陽隐隐覺得不對勁,這林中的瘴氣,比上一次還要濃密。這瘴氣,一丈之外,見不得人影。施陽只能聽陸無疏的腳步聲,才知道陸無疏正跟在他身後。

“師弟。”陸無疏突然開口。

“嗯?”

陸無疏問道:“前些日子你與止岚師弟去逐獵蜚獸,那蜚獸抓了多少人?”

施陽回憶了一番,答道:“五十餘人。”

陸無疏聽了,又恢複沉默。

施陽也不明白陸無疏為何突然問這問題。此時在林中這麽漫無目的的走下去也不是辦法。他确信那蜚獸肯定藏匿在這老林中,光是看這瘴氣就不尋常。如今如何讓蜚獸出來才是正題。

上一次逐獵蜚獸,施陽在被瘴氣致盲時,聽到了蜚獸似乎認識瑤光扇,只不過說出的名字卻是噬妖繖扇,可見蜚獸似乎很懼怕這扇子。以瑤光扇誘蜚獸出來,這條法子必然行不通。

“呲啦”一聲,施陽聽到了衣物布帛被撕裂的聲音。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周邊的灌木全是些長了刺的荊棘矮木,因周遭瘴氣彌漫還真是沒注意。縱使虛天校服材質尚佳,也挨不住這尖銳荊棘一次拉扯。

施陽似乎想到了什麽,索性卷了袖子,露出了手腕。

陸無疏十分謹慎,見施陽駐足,也就停下。結果剛想看施陽想做什麽,只見施陽拔了傲雪劍,在自己手臂上化了一道口子。紅豔的鮮血随着傲雪劍極薄的劍身劃過,從肌膚中湧出。下一刻,施陽在劃了傷口的手臂上點了一番,那血瞬間浮在了空中,成了一顆渾圓的血珠,又突的向四周發散,如天女散花,消逝在瘴氣彌漫的林中。

“你做什麽?”

“吸食人精的妖獸都喜歡血的味道,雖然就這一些,但是也夠引那蜚獸出來了。”施陽邊說邊将那已經劃破的校服袖子撕扯下來,遞給了陸無疏,道:“勞煩師兄,幫我将這傷口捆了。”

陸無疏顯然是覺得施陽将師門校服随意扯下來當做紗布用有不妥之處,面露不喜,但是見施陽那傷口還在流血,也沒說什麽,只是照做。

“以後別那麽做了。”陸無疏将施陽的手腕捆綁好,對他道。

“如今情況特殊,只是一道傷口倒是不礙事。倒是……”施陽欲言又止,這才記起來一個問題。

“別讓那蜚獸近了你的身。”陸無疏倒是知道施陽想說什麽。施陽體內的靈力異常吸引妖獸,要是被妖獸抓了時機吸食了靈力,那今日逐妖恐怕又要變得棘手。

施陽猜測得沒錯,縱使蜚獸平日不喜食人奪精,但是如今情況特殊。陸無疏才幫施陽處理好傷口,便聽到了不遠處傳來急促的蹄踏聲。似走獸奔跑的聲音。但是林中瘴氣太過于濃烈,順着聲音來得方向,完全看不清那蜚獸,只能依靠耳朵來對付它。

蜚獸停留在兩人不遠處,似透過瘴氣偷偷觀察二人。自蜚獸喉間低沉的響了片刻,突的,這蜚獸仰頭一聲嘶吼,音色也高了幾度。這一聲似野獸的嘶吼過後,它迅速向兩人沖來。

施陽與陸無疏瞬間騰空而起。

陸無疏取了予沐玉蕭,置于嘴邊,林中忽起一陣清麗的簫聲,忽高忽低,忽輕忽響。簫音自予沐玉蕭發出,伴随着一陣靈力凝成的氣浪,吹散了周邊濃密的瘴氣。

那蜚獸瞬間現形,牛頭白首,一目而蛇尾。而此刻那蜚獸聽聞了鎮妖之音,甩了頭連連退卻。

狂化了的妖獸尚且挨不住陸無疏這鎮妖之音,何況只是一只普通的妖獸。

施陽也不明白陸無疏為何小題大做,這種妖獸直接殺過去便是,剔除妖丹易如反掌,哪裏還用得上他那杆玉簫。

施陽趁着周遭瘴氣消散看了那蜚獸的眼睛。果然,與上次那只一樣,這只蜚獸的眼睛也是渡了一層紅光的。上一只蜚獸被他一扇子吹化了妖丹,這次施陽倒是也想看看,這蜚獸的妖丹是否與他想他的一樣。

傲雪出鞘,施陽持了劍便與那蜚獸相鬥。蜚獸妖力大減,虛弱無比,根本招架不住。

簫聲戛然而止,陸無疏也持了凜霜,劍鋒直指蜚獸。

那蜚獸被施陽幾道劍光下來已是遍體鱗傷,如今要再避開凜霜根本不可能。它似放棄了一般,揚了前蹄,重重的踏在地面之上。地面如同受了萬鈞之力,微微震動一番。

施陽和陸無疏顯然是不明白這蜚獸的舉措。待陸無疏的凜霜直刺妖身,施陽還不信這就結束了。

這次獵妖真是有些簡單過頭了。

然而這念頭還未逗留多時,只聽到林子的遠處,又傳來了急促的蹄踏聲。

又是一聲高昂的嘶吼聲,将這林中的樹木也震了幾分,如同前一只蜚獸前蹄落地。

“還有?!”施陽一臉不可置信。眼前的那只蜚獸妖身還在漸漸消散,冒着渾濁的煙霧,但是接下來,另一只蜚獸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

“我剛才問了你,上次逐獵蜚獸的蜚獸抓去了多少人。”陸無疏道。而他有些微蹙的眉宇,也告知了施陽此時的情況并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

“五十餘人。”施陽再次回答道。

“這次五六個鎮子失蹤的人口可不止五六十個。”陸無疏一路上就在思考這個問題。這蜚獸吸食人精本就奇怪,如今捉多少人就變得難以捉摸。但是這次,人數差得太多了。周遭的小鎮失蹤的百姓多達四五百個,只有一只蜚獸怎麽都說不通。

施陽聽了這話,也覺得不妙。果然下一刻,急促的蹄踏聲自四面八方響起。蜚獸何止不止一只,這次怕是直接捅了老巢了。

“小心!”陸無疏禦了劍,将施陽從地上一把抓起。直接抓的領子,讓施陽頗有些難受。

只見施陽原本駐足的地方,猛地撲過去一只已經繞上枝頭,從高出一躍而下的蜚獸。這蜚獸此刻正龇着牙,睜着猩紅的獨目怒視着停留在空中的二人。

施陽第一次在妖獸玉簡上見到蜚獸形象之時,還覺得這妖獸看上去長得老實。而見到之後覺得是被它的外表騙了。這蜚獸雖長得像牛,但是腳爪卻異常鋒利,一口青白的獠牙也讓人毛骨悚人。

施陽相信,凡是到了它嘴中的東西,縱使再堅硬,也會被它強大的咬合力一分為二。

腳下聚集的蜚獸越來越多,多達十數只,而遠處急促的蹄踏聲還在繼續。

第一只蜚獸被毀妖身之前的舉動不是別的,正是呼喚同伴聚集的信號。

傲雪劍飛來,停在施陽的腳下,施陽在劍上站穩,陸無疏才松開了手。

“怎麽會這麽多!?”施陽往下望去,腳下那些蜚獸正目光貪婪地看着他,嘴中發出細微沉悶的叫聲。

陸無疏沒有回答,只是縱了凜霜飛入獸群,熒藍色的劍光在獸群之間游弋,劃出道道血光。而他已經飛上了最高的枝頭。下一刻,清麗的簫聲再次響起。簫音忽高忽低,至高之時清澈嘹亮,在林中婉轉萦繞,久久不散;低到極處之際,又是幾個盤桓,細若游絲,但每個音節卻仍清晰可聞。低音中私有珠玑落地之聲,清脆而短促。

灌注了更多靈力的鎮妖之音,也讓蜚獸進退維谷。

施陽手中的傲雪劍分裂出無數道劍光,氣勢洶洶的指向蜚獸。有能力躲避的蜚獸自然躲開,同時帶着一身黢黑的瘴氣直面沖向施陽。

施陽靈巧躲閃。黢黑又如若游絲的瘴氣擦着施陽的雙眼而過。

蜚獸身遭的瘴氣能将人致盲。縱使修真之人體格優于常人,卻也躲不過瘴氣的荼毒。施陽吃過一次虧,所以這瘴氣從他眼前飄過之時,他閉了眼睛,同時雙耳依舊聽聞着周遭聲音的變化。

果然有蜚獸趁着施陽閉眼過來偷襲。縱使鎮妖之音還在頭頂盤旋,但是這些蜚獸無一不是拼了命似的掙紮,像是以施陽為目标,統統向他縱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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