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藥十九

傲雪“铮”的一聲出鞘,在施陽手中翻轉一圈。轉即, 施陽将傲雪劍一劍斬到了那母太歲的觸須之上, 讓母太歲與戚母分離。

戚母的脖間,母太歲的觸須還如同被攔腰斬的蚯蚓一樣扭動着。轉瞬之間, 那些觸須迅速枯萎下去,與戚母的屍身分離開來, 成了一堆殘破的碎片。

這塊母太歲大如磐石, 施陽估摸着,它怕也是修煉了幾百年了, 其中寄居着的枉死女子的亡魂,必定幽怨無比。施陽手起刀落, 母太歲毫無掙紮,迅速被剔出了一顆碩大的妖丹。妖丹中, 從人身上吸取而來的人精占了一半, 還未得到同化,人精同化為妖力需要七七四十九日。

施陽将妖丹拿在手中轉了轉,對陸無疏道:“師兄, 這母太歲的妖丹, 我們就不用拿回師門了罷。”

陸無疏點了點頭。

龐大的迷宮中, 被剔下來的妖丹不計其數,将那些妖丹拿回師門就已經足夠了。

施陽将妖丹給了陸無疏, 陸無疏将妖丹拿在手中,掌間一用力,那妖丹立刻被捏個粉碎。與此同時, 渾濁的妖力迅速蔓延至空中。而那一抹抹純淨的人精,迅速如同游絲一般散去,返回到那些被子太歲吸食了人精的人身上去了。

陸無疏擡頭望着那一抹抹散去的人精,自言自語道:“所剩不多,但是足夠那些人恢複精神,調養生息了。”

“母太歲妖丹已毀,那些子太歲便也會自行脫落罷?”施陽問道。

陸無疏點頭。

施陽與陸無疏帶着戚母的屍身出了洞穴。一把熊熊大火,燒滅了戚母的屍身,同時也将施陽心中的所有困惑一道帶走。師門交代的事情,雖然其中不乏因緣巧合,如今算是完成了罷?

施陽長舒一口氣,心中郁結頓時消散。沒将屍身焚毀之前,施陽還心有不忍。也不知怎的,要将屍身被焚毀之前,施陽的心有所隐隐作痛,就如同戚母與他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如今屍身焚毀,這種感覺便也散了。

斯人已逝,與其因這虛妄的癡念傷及無辜,不如斷了這孽根,讓戚越也能明白些罷。

為了自己所念所想而害了他人,這事終究是不被人認同的。

施陽與陸無疏将戚母埋葬好,就在離瀑布不遠的邊上,但也較為隐蔽。施陽還未戚母刻了塊簡易的墓碑,讓這墳墓有了它該有的樣子。

最後,施陽将從地宮中帶出來的一束曼珠沙華置于了墓碑之前,雙手合十,再是一拜。

陸無疏問道:“她喜歡紅色?”

施陽點了點頭:“戚母是戚父在街邊撿來的,應當是被妖獸毀了家園,才會流落到那兒。戚母成婚之時,連一身該有的紅裝都沒有。戚越說他的母親最喜歡紅色。”就因為這個,施陽在夢中遇見的那個化為了人形的獓因是一身紅裝;而雙生惡魇的那兩朵妖花,也是紅衣女子的形象,名為扶桑、朱槿——一種紅花的兩種叫法。

待事情處理完畢,施陽打了個響指,對陸無疏道:“恐怕那掌櫃的是受了戚越的引導,才能發現子太歲與幻香魔芋的罷。”否則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尋常人,又怎能在幻香魔芋的結界中來去自如?

“如今,即便他身上還有子太歲,應當也害不了人了。”陸無疏邊走邊道。

施陽對着陸無疏一笑,問道:“今天得了多少妖丹?”

陸無疏道:“還未數過。”

施陽走在陸無疏身邊,将陸無疏全身上下瞄了一眼,只見陸無疏的校服血跡斑斑,而自己的身上,倒是一點血痕都未沾到。他心中又是一股莫名的暖意。“師兄,你在迷宮中,是不是一直将我抱在身上?”

陸無疏點頭。

施陽撓了撓頭發,竟有些覺得不好意思:“能抱了我一路,還真是難為師兄了。哎哎。”施陽用手中支了支陸無疏的身子,“就算是師父與胤元師伯讓你這般護着我,你也不用這麽拼命罷?”

陸無疏聞言駐足,擡了手搭在施陽的額頭上,靜靜地盯了他一會兒。施陽被陸無疏這突然的舉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陸無疏似乎經常對他做着動作,而每當陸無疏将手搭在施陽頭上時,施陽便會覺得異常安心。“不止是師父與沐陽師叔。”

施陽不免有些好奇,這就問道:“還有誰?”

陸無疏将手放下,繼續往前走。

“告訴我不會少你一塊肉的。”施陽追上去道,但是見陸無疏依舊不為所動,便又想無賴一番,索性從後邊一把抱住了陸無疏的腰身,又道:“師兄,我頭暈,你讓我靠靠。”他也顧不得陸無疏的校服又多麽髒污,只是用臉蹭住了陸無疏的背脊。

陸無疏身子微微一怔,對施陽道:“你松開。”

施陽繼續無賴:“我不,我頭暈,你把你肩膀讓我靠靠,或者你的腿借我躺躺。”

“你先松開,找個地罷。”陸無疏道。

施陽松了手,嘻嘻一笑,找了棵可以依靠的大樹就坐下,同時還拍了拍自己邊上的地,示意陸無疏一道坐下來。

陸無疏可能真的有些累了,靠着樹脊坐下,而後便阖上了雙眼。

此時日光正暖,兩人坐在樹旁也是十分惬意。

施陽轉了身,也不等陸無疏回答,這就将頭靠在了陸無疏腿上,眯着眼看了這天朗氣清。陸無疏也沒睜眼,只是随施陽躺在自己腿上。陽光雖暖,但是冬日的山林依舊是太安靜了些。施陽躺了片刻,便又不安分起來:“師兄,你吹簫給我聽聽呗。衆多鎮妖曲太過于肅殺,在墳場那曲又過于悲惋,你吹首好聽的給我聽聽。”

陸無疏沉靜了半晌,道:“等你何時獵妖不再受傷,我就吹與你聽。”

施陽哼了一聲,又道:“小氣。”轉而,他從陸無疏腰封中拔了那杆予沐簫,對陸無疏道:“你不吹,那我來吹一首。”

下一刻,輕柔,絹細的簫聲便從那杆細長的玉簫中悠揚而出,似三腳香爐中袅袅婷婷的輕煙,冷風吹過,那簫聲便随風而去;又似空中雲卷雲舒,讓人身心舒暢,惬意非常。

這曲子施陽曾與他的三姐姐一道吹奏過,陸無疏也在施宅中聽過。

一曲終了,施陽眯着眼,将予沐簫揣在胸前,得意洋洋地問:“怎麽樣,好不好聽?你要是覺得好聽,我便給你吹一輩子。”

然而陸無疏并未回答。

施陽不免好奇,睜了眼,只見陸無疏将頭靠在樹幹上,嘴角微微揚起,似乎是在笑。施陽一怔,微微擡頭,睜大了眼看着陸無疏的笑顏,覺得不可思議。陸無疏居然笑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陸無疏笑。以往的陸無疏總是嚴肅非常,冷清至極。如今見了陸無疏的笑,施陽的眼睛便再也不想挪不開。

“錯了一個音。”在施陽對了陸無疏的笑顏發了一會兒愣之後,陸無疏答道。

施陽躺回陸無疏腿上,頗有些自鳴得意:“故意吹錯的,不吹錯一個音,怎麽知道你是否認真在聽?”轉而,他又将手搭在自己眼前,好遮擋一些刺眼的陽光,“師兄,你心中是否有牽挂之人?”

施陽原以為陸無疏不會回答這問題。以往施陽只要問起關于他的事情,陸無疏一概不作答。而這次,陸無疏睜了眼,面色又恢複了以往的寡淡,冷清。他将手再次搭在了施陽的頭上,低低答道:“有過牽挂,了無牽挂。”

施陽聞言愣了片刻。

陸無疏又補充道:“她已經死了。”

施陽心中突然泛起一陣酸意,像是生了悶氣,又像是被一塊巨石壓着,讓他有些喘不過來氣。空氣沉寂了半晌,施陽緩過來,小心翼翼問道:“我聽止岚師兄說起過,這杆予沐玉簫不是門中傳下來的法器。她的名字裏,是不是有個沐字?”

陸無疏點點頭:“這杆簫是定情信物。”

陸無疏這次是肯說與自己相關的事情了,不過這事情,施陽并不愛聽。定情信物?何時與佳人定下的情?施陽突的從陸無疏腿上起來,并站起了身,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陸無疏擡頭,似乎不明白施陽此刻為何有這番舉動。

施陽站在那兒莫名的生了悶氣,轉而又覺得自己有毛病。這是在幹吃什麽醋?人家陸無疏堂堂金光臺首席弟子,未來金光臺以及虛天的掌門,品德行為正得很;況且,就算陸無疏是斷袖,此時也與他無關,他一個人在那兒瞎吃什麽醋?

他将予沐簫還給陸無疏,立馬走人。

陸無疏當即起身跟上。“好了?”

縱使心中不高興,也在拼命勸導自己不要用這般語氣說話,但是施陽還是管不住自己,當即就說出一句酸溜溜的話來:“人家有容小姐還在等着我回去,将她連夜帶出閨房,扒了她的衣物,總要陪個不是。”

陸無疏像是認同施陽這般做法,也未作聲。

一看陸無疏這個反應,施陽更覺得悶。以後再也不問陸無疏關于他的事情了,不說還好,一說就說了讓人火大的事情。施陽覺得,自己真是自作自受。

陸無疏與施陽走了一會兒,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事,便突然開口問道:“那天夜裏你說你要告知我一件事情,是什麽?”

施陽這才想起,那晚被困在結界中吃烤魚時,是下定了決心要與陸無疏表明心意的。只不過方才陸無疏說的那些話,委實讓人覺得憋屈。現在表情心意,不是逼着對方潑自己一身涼水?“沒什麽,我忘了。”施陽道。

作者有話要說: 施施:你要是喜歡,我就給你吹一輩子

無疏:你自己說的話,可別忘記

施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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