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朝會後,姬歧出宮前往文殊館。
親随見他一直魂不守舍,甚至差點騎馬撞到了人,于是詢問道:“殿下,您還好嗎?”
“我沒事。”
他這親随跟了他幾百年,在他沒有參加會考為官前,就一直在他麾下效力,現如今是他的副官,任三品職。
他沉思半晌,突然擡手設了道隔音結界,冷不丁地問道:“汪堅……依你看,陛下在失憶前對我……是怎樣的?”
這種話是他從前從來不會說的,因為他覺得矯情。自怨自艾從來不是他的性格。
但現在,他卻覺得聽周圍人的觀念,或許是很有必要的。他身為局中人,看待事情或許沒有旁觀者那般客觀。
汪堅先是一怔,又問道:“殿下說的是……什麽方面?”
“你都說說。”
“在政務上,陛下很信任,倚重殿下。”汪堅斟酌着言辭,道,“之前不斷有人陷害殿下,陛下也從來沒有懷疑過殿下,甚至還在朝臣面前力挺了殿下。”
姬歧聽到這話,心中滑過一股暖流,又問:“在……私人方面呢?”
“陛下雖然表面不說,但心裏肯定是很愛殿下的吧。”
姬歧心中陡然一跳,下意識地拉住了缰繩。
汪堅也被他的反應給吓到了,趕緊也拉住了馬。
“你……怎麽會這麽認為?”
汪堅因他的問題,呆傻了幾秒鐘,回過神來後回答道:“陛下這麽多年來只娶了殿下,後宮再無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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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本身就不重情欲……而娶我為後是因為我混血的身份對他的改革會有所助益。”
汪堅:“……”等下!殿下這麽多年難道都是這麽想的嗎?
他一時語塞,半晌後方道:“不知殿下是否還記得您的那些兄弟?”
姬歧“恩”了一聲。
“自您離開侯府,自立門戶後,他們也時常會去您那裏,找您的麻煩。後來,您與陛下成親後,他們就再無消息。屬下一次偶然間得知,他們全都消失了,只剩了原昌侯與八公子,十四公子,十八公子。”
後三人是當年沒有參與欺負他的兄弟。
姬歧的呼吸變得急促。
那些個渣滓,他從來沒有放在眼裏。理所當然的不會在意他們存在與否,更沒有注意到他們這些年的失蹤。
“所以他們……”
“屬下去詢問過八公子才知道,當年您與陛下定親後不久,陛下親自帶人去了趟侯府,将他們一衆人等收拾了一頓。當時,據說陛下的人是壓着原昌侯,讓他目睹他們受刑的血腥場面,他當場被吓得暈厥了過去。後來,那些人半死不活,被送去了涼州,大約是都活不成的了。”
姬歧想到那姬永琨在自己面前的那些話,言辭中是知曉陛下喜歡他,不禁攥緊了缰繩,語氣有些重了,“這事……為什麽你從來沒有與我說過?!”
汪堅讷讷道:“陛下情報網太嚴密,屬下當時前腳剛問過八公子,一出府就被人打暈挾持,去見了陛下。陛下警告屬下說,不可以将此事告知殿下。”
他心中默道,反正陛下失了憶。現在說,應該沒事。
姬歧按住了額頭,盡量讓自己鎮定下來,冷靜地思考此事。
“姬永琨被人壓着,親眼看受刑場面,被那血腥場面給吓暈過去了”,而陛下想來當時一直在旁邊冷眼旁觀,作為始作俑者的他,幹出這樣一系列堪稱是“暴君”行經的事,卻始終不為所動。
而陛下一直以來在他面前的形象是怎樣的呢?
光正偉岸,明比日月。
若非是知曉汪堅不會在這種事上說假話,他是萬萬無法将這種行為與聖明的陛下挂上鈎的。
就如同他不願在陛下面前展露黑暗面一樣。陛下想來也不願将自己殘暴不仁的一面讓他知道。
而陛下做出此事,又費盡心思向他隐瞞此事的前提只有一個——陛下是真的在意他的!
或許還不僅僅是在意,而是……
姬歧深吸了一口氣,又問:“還有呢?”
汪堅一愣,“啊?”
“你說陛下喜歡我,還有什麽原因嗎?”
汪堅:“呃……平時陛下常常會盯着殿下看。若非是愛,想來不會有人無端總是看另一個人。”
姬歧又感到了窒息。
因為他從來沒有發現過陛下盯着他看。
時常,他偷眼瞧陛下時,陛下都是在全神貫注地做自己的事。
他不禁想起現如今陛下那別扭又傲嬌到極點的性子。
畢竟是同一個人,就算是失了憶,但性格想來是不會有很大改變的。若陛下從前也是這樣的性子,那……
事情又回到了原點。
若陛下其實一直以來都是喜歡他的,而非是将他當作替身,那陛下與危其靳究竟是什麽關系?
又有什麽理由能讓一族帝王與敵對帝王那麽親密?
當年陛下被危其靳重傷,仍是心心念念着危其靳,醒來後也問的是危其靳,甚至都沒有在乎被其背叛!
發現心上人這些年實際上是喜歡自己的甜蜜與狂喜過後,姬歧心頭又冒起了酸水。
——難不成,陛下是同時喜歡兩個人?
他咬緊了牙關,握住了拳頭,指節噼啪作響。
危其靳必死!
陛下喜歡的人只能是他!
***
第一天的春秋會很順利,沒有出什麽亂子。
今日過後,就是第一關的武試。
說起武試,想到那會場的蚩族陣法,奚榮昇的心情稍微冷卻了一些。
危其靳據說是回去後閉關了,而他收到的線報也的确是說蚩族那邊,政務由丞相代理了。
因而這陣法是哪方下的手,還真不好說。而他們的目的也暫不清楚,還不知道會不會有後招。
姬歧出宮一個時辰後,帶了那份被盜走的文件的備份回來。
他來到奚榮昇身邊,突然彎下身,抱住了他,輕聲道了句:“陛下,謝謝。”
奚榮昇能明顯感覺到他比之前放松了許多,氣場也寧靜平和了不少。
之前姬歧主動抱他,通常都是保留且克制的,只是虛虛地摟着他,自己支撐着自己的體重,因而身體會顯得有些僵硬。
而現如今,姬歧是全身都靠在了他身上,腦袋靠住了他的肩窩,臉貼在了他的側頸,這是典型的依賴動作。
想到離宮前,姬歧還有些心神不定。現如今這般,想來是想通了,心結打開了,奚榮昇也心花怒放,将他抱到了腿上,捧着他的臉,對着他的嘴,吧唧吧唧親了幾下。
雖然他也沒搞懂為什麽姬歧對他說“謝謝”。
姬歧的謝,一是對當年陛下替他報了仇,二是為陛下對他的喜歡。
他自認自己身上沒有什麽值得陛下喜歡的地方。
他寡淡無趣,不善言辭,除了在政事上能為陛下盡些綿薄之力外,也再沒有其他地方有用,也不能逗陛下開心。
思來想去,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陛下會喜歡他,也不知道心上人這麽多年也在喜歡自己這種天大的好事怎麽就落到了他的頭上。
想起兩人初見時,平平無奇,陛下也未表現出對他的興趣。
不知怎得,他想起了陛下當年贈他的那幅畫。
那幅據說陛下是用來練手的畫,落款卻寫了陛下說是給心上人的詩。
他現在卻也意識過來從頭到尾陛下就是打算送他畫來傳情,只是陛下不好意思同他明說,就說是“練手”。
只是他愚鈍不堪,沒有會意陛下的意思。
“陛下,臣……”姬歧喉結滾動了一下,嗓音沙啞,“以後會盡力了解陛下的想法,不再誤會陛下的好意與真心。”
“你有什麽事要同孤說,不必覺得不好意思。我們可是夫夫啊。”
“恩,臣記得了。”
抱過一會兒後,姬歧起身,眼睛有些發紅。
奚榮昇拉住了他的手,強調說道:“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不要有什麽錯都往自己身上攬。孤也是人,總會有很多小毛病,孤……”他有點臉紅,遲疑了片刻,才繼續說道:“很感謝你能一直包容。”
“陛下很好,沒有毛病。”
“在孤心目中,你也是這樣的。”
姬歧的心湖被狠狠地攪動了一下,久久無法平靜,忍不住回握住了奚榮昇的手,“陛下……”
奚榮昇彎身,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
姬歧的心仿佛都炸成了煙花。
說完這些,做完這些,奚榮昇已是心跳如雷,面紅耳赤,也不好意思看姬歧的表情,裝模作樣地拿起了從文殊館拿來的資料,“咳,就這樣。”
姬歧突然伸手将他按在了椅背上,猛地吻住了他的唇,舌橫沖直撞地沖入了他的唇齒間,手按住了他的後腦。
主動權一下子颠倒,奚榮昇不甘示弱地抱起了他,占據了主導。
待兩人唇舌分離,姬歧跨坐在他腿上,靠在桌邊,輕微地喘着氣,唇上染了一層水光,好似清晨嬌豔欲滴的花朵。
奚榮昇心癢癢,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唇瓣,将其揉得越發豔紅,襯得他膚色越顯白皙,面如桃花。
“阿岐,你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