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武試會場上,考生正如火如荼地進行着考試。
高臺上的姬歧仍是在思考早上那群人的來歷。
按理說,對方有心針對他,也不應該用這種拙劣的手段。
若說是挑撥他與奚榮昇之間的關系,只要奚榮昇派人去查一查,就會發現那所謂的“孩子”是假了。
他們到底是想做什麽?
這時,一宮侍走來,為他添茶。
姬歧本來沒有太在意,直到他發覺對方倒滿了杯子,也不停下來,水漫了出來,滲透了桌布。
他抓住了對方的肩膀,将對方往後拉,皺眉道:“你在做什麽?”
随即,他便發現對方不太對。
對方身體僵硬,瞳孔失焦,看上去像是被控制的狀态。
姬歧神态一凝,剛要采取行動,只見對方的嘴唇動了,僵硬地吐出了一句話:“姬殿下,我們陛下讓我們代他向您問好。”
幾乎是對方話音剛落的一瞬間,姬歧就将那宮侍按到了地上,手掌拍到了他的後腦,不多時,他從對方後腦抽出了一根銀針。
銀針一離體,那宮侍的身體就軟倒在了地。
姬歧探了對方的鼻息,還有氣,多半只是暈了過去。
臺上其他官員将這變故盡收眼底,也聽到了這宮侍方才的話,均愕然。
“殿下,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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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歧站起了身,将那銀針放到了桌上,“是蚩族的人将他控制了。”
他表面冷靜,實際上心中已然怒火沖天。
他也接到了危其靳出關的消息,卻沒想到對方竟是以這種讓人出乎意料的方式宣告存在感。
方才他還疑惑于幕後黑手的目的,現在目的就很明确了。
危其靳這是什麽意思?
挑釁他?間接告訴他,還沒放棄對陛下的感情?要繼續與他争?
他前一天才和陛下又行了床事,危其靳後一天就出了關,莫不是故意的?
現場的氣氛變得凝固且危險,仿佛黑雲壓城,衆人大氣都不敢一喘,主事者之一的華然小聲讓衛兵将那名倒黴的宮侍給帶了下去。
姬歧面上沉靜地重新坐了下來,拿起了茶杯,然後将杯子給捏碎了,水沾染了他滿手。
坐在他旁邊的官員瑟瑟發抖,遞了塊手帕過去。
姬歧掃了他一眼,他頓時夾緊了腿,坐得筆直。
姬歧面無表情地道了聲謝,擦了擦手。
沒多久,一人匆匆來報道:“殿下,早上抓的那五個當街鬧事的人……莫名其妙在牢獄中消失了。”
空氣仿佛又冷了幾分。
片許後,姬歧道:“我知道了。”
衆人心驚膽戰地瞅他,卻見他竟是彎起了嘴角。
衆人:“……”殿下該不會是氣得失常了吧?
姬歧自然是沒有失常。
他心中冷笑。
此時危其靳想必是洋洋得意,自信于一切皆在掌握之中吧?
殊不知,他的自信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就讓危其靳再嚣張得意一會兒吧。
畢竟馬上他就要見不到太陽了。
他犯不着與将死之人動氣。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便是。
蚩族與靈族修煉的體系完全不同,但本質上都是依靠的對神邸的信仰。一旦修煉了其中一個,就決計不可能修煉另外一個,否則只有爆體而亡的下場。
他在蚩族安插的人,是令他們從小修煉的屬于蚩族的魔氣。等到修煉有成,再令他們潛伏進蚩族。
而蚩族那邊想要在靈族這邊安插內線,約莫也是差不多的方法。
靈族為了提防蚩族內線成為官員,特意獨創了一門秘法,所以蚩族內線頂多就是作為百姓,在皇城潛伏——或者像這樣,替危其靳傳話。
“戒嚴皇城,務必尋到犯人下落。”
黃昏時分,姬歧回到皇宮,就見奚榮昇凝重地在端詳他小時候的那張留影,面色晦暗不明。
姬歧心中咯噔一跳,只覺自己擔心大半天的事總算是發生了。
這事解釋很容易,驗證很容易。但他怕的是陛下乍一聽這事,第一反應是相信,那麽這說明陛下內心對他其實是不信任的。
他快步走了過去,“陛下……”
奚榮昇擡眼看向了他,滿臉的高深莫測,“回來了?”
姬歧一咬牙,自我安慰道,陛下畢竟失了憶,籠統也才一個多月的記憶。不相信他,也是正常的事。
他張口便要解釋,奚榮昇的下一句話就讓他的解釋堵在了嗓子眼裏,甚至差點嗆到。
奚榮昇道:“我們什麽時候去聖靈樹弄個孩子呗?”(注:聖靈樹解釋在33-34章)
姬歧正好走到臺階,腳下被絆了一下,奚榮昇趕忙沖上去扶住了他,嗔怪說道:“怎麽這麽不小心?”
姬歧一頭栽到他結實的胸膛上,鼻子有點疼,神智有點恍惚。孩子?什麽孩子?
他半晌沒反應,奚榮昇憂郁,看來是這無緣無故的栽贓讓姬歧傷心得反應都遲鈍了。
他将呆傻的姬歧橫抱了起來,重新坐到了椅子上,将姬歧放在了腿上,開始激情問道:“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其實孤想要個女孩,肯定長得特別漂亮,孤要給她買很多漂亮衣服……”
姬歧勉強穩住了心神,按住了奚榮昇的肩膀,打斷了他美好的暢想,“等等陛下!”
他質疑了自己幾秒鐘,懷疑自己是不是失去了一段記憶。不然為什麽話題開場就是這個樣子?
然後他又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本來是打算解釋早上那事的。
此時留影還浮在半空中,他試探着問道:“陛下,這是……”
奚榮昇更加憂郁。看來姬歧真的是受打擊慘了,都傻了。
“這是你啊,你都不認得了嗎?”
姬歧意外于陛下能認出這留影是他。
因為小時候的他除了容貌外,與現在沒有半分相似。
幼年的他陰郁沉悶,那雙藍眸宛如是桀骜不馴的小狼,看誰都帶着一股子的狠辣與兇猛,好似随時都會撲上來撕咬掉挑釁者的肉。
後來的他懂得收斂鋒芒,将一切情緒都藏于內心深處,喜怒不顯于色。
說實在的,他本人也不是很願意提起年少的那段時光。
“陛下……怎麽認出是臣?”
奚榮昇理所當然道:“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嗎?”
姬歧:“……”
見他沒應答,奚榮昇抱着他的腰,繼續慫恿,“孩子。”
“陛下,您……太突然,臣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奚榮昇道:“這不是同你商量嗎?沒說是現在啦。”
姬歧松了口氣,“臣認為……女孩不好。”
奚榮昇怔住,“啊?為什麽?”
姬歧鎮定地道:“陛下與臣都是男人,帶着女孩總歸不方便。”
其實是他看奚榮昇提起女兒那眉飛色舞的樣子,心中發酸。而且聽他這麽早就展望養女兒,他心頭響起了警報。
別到時候他鬥死了危其靳,又來個人和他争陛下的寵愛。
奚榮昇本來想說有宮侍帶,但想想,這理由多半是借口。
姬歧看來是不喜歡女兒。
他的心在滴血。
女兒那麽可愛漂亮,為什麽不喜歡女兒?
他艱難地割舍,忍痛且勉強地道:“好吧……兒子就兒子吧。”
姬歧又覺得于心不忍了。
“若陛下喜歡,那就女兒吧。”
奚榮昇愉快地道:“那就一樣一個吧!你看取什麽名字比較好呢?”
姬歧:“……”
他恍惚地想,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仔細想想,他們之間還有一些問題,首當其沖的就是危其靳。
他是下定決心要殺了危其靳的——不僅是為他個人,還為的是當年危其靳背叛陛下,重傷陛下。
而陛下遲早會恢複記憶。
屆時恢複記憶的陛下對于他殺危其靳,又會抱以什麽态度。他不知道。
“陛下,您傷勢未愈。不然還是等您恢複了記憶,我們再談吧?”
奚榮昇自然地:“好的,等孤恢複記憶,我們就去弄孩子。”
姬歧:“……”
然後他們就談起了正事。
那傀儡與他說的話,有人已經禀告給了奚榮昇。
姬歧道:“陛下,那些人行蹤詭秘,甚至能夠從刑部大牢溜走,臣認為不得不防。”
“恩,孤已經派人去找了。”
當前在皇城搞事的,至少有兩撥人。
一撥就是危其靳的那夥人,另外一撥在會場布下了陣法,來歷暫不明确。
另外,還有就是機密文件被偷一事。
不能确定此事是這兩撥哪一方所為,或許還有第三股勢力。
危其靳那波人,暫時可以判定為危險程度低。其他的就不好說了。
再者,關乎他自身的事。
首當其沖就是他丢失了大半的記憶,無疑當中有很關鍵的信息,關乎他兄長,以及一切事态的起因。
二來是,他過去的勢力,現下只收回了四分之一,還有四分之三不知所蹤。解決這問題的關鍵是,記錄了相關信息的冊子。
而這冊子也不知所蹤。
現在他找到了一本空白冊子,很有可能就是這個記錄冊。
但要讓空白冊上的字跡顯形,需要尋找一種叫鳳凰葉的稀世珍寶。
目前還沒有頭緒。
奚榮昇嘆了一口氣,目前真是亂成了一團麻。
若是直接恢複全部記憶,那就好了。
他抱着姬歧,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好就好在已經和姬歧澄清了誤會!
***
姬歧“私生子”一事,當天發生,當天結束,絲毫不起波瀾。民間也就在飯後閑餘時,說着當個玩笑,無人當真。
奚榮昇又找姬歧要了其他他小時候的留影。
姬歧的留影當真不多,但奚榮昇要,他只能翻箱倒櫃地找,花了許久的工夫,最終只找到了兩個留影石。
姬歧現在每天都去春秋會現場,奚榮昇閑來無事就看看幼年的姬歧,時不時感慨,那臉白白嫩嫩,肉嘟嘟的,肯定很好揉。
也不知他以前揉過沒有。
數日後,他又接到了蚩族的線報。
“危其靳不舉?”他的表情變得十分微妙了起來。
禀報者煞是認真地道:“是,現在蚩族民間市井都傳遍了。據說是一女子曾經……”
“停停停!”奚榮昇打住了他的話,黑着臉道,“他舉不舉,關孤什麽事?以後這種無用的消息,不必報過來。”
“是。”
禀報者退下,奚榮昇又想起前幾日危其靳誣蔑姬歧有私生子。
這時候又傳出來這麽則消息,就很像是姬歧的反擊。
但想了想姬歧溫和柔順的樣子,奚榮昇立馬摒棄了這個想法。
肯定是危其靳自己自作孽!
他也不再想此事,拿起了留影石。
阿岐小時候真可愛!
——現在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