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apter 47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班的位置應該不在這邊吧？”顧延笙目不轉睛盯着他，說話的時候語氣一點兒都不友善。

江東小學弟被吓了一跳，他完全沒有想到身邊還有個虎視眈眈的學長，說了一半的話硬生生又吞了回去，接着慌慌張張站起來，面紅耳赤搖頭：“對，對不起……”

說完，貓着腰，慌不擇路逃走。

顧延笙目送着他離開，然後才慢慢轉頭看向夏瀾，抿了下唇，什麽話都沒說。

恰在這時，周圍突然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尖叫聲。

女生的尖叫聲。

“啊啊，許霖！我死了我死了！”

“嗚嗚嗚好帥啊！”

屬于花癡的聲音此起彼伏。

夏瀾這才注意到，臺上此刻站的人不是其他人，而是許霖。

他的節目好像是單人街舞，此刻正穿着身能閃瞎人眼睛的亮片衣服，十四五歲的年紀，剛剛開始抽條，身材瘦削，站在臺上，倒是賺足了人眼球。

同顧延笙完全是兩種風格的人。

周圍聲音鬧哄哄的，夏瀾正亂七八糟想着，突然便察覺到身側人又有了動靜。

只見顧延笙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夏瀾多看了他兩眼：“怎麽了？”

顧延笙板着臉，語氣生硬卻不容拒絕：“回去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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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瀾驚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好學生嗎，就算是在這種全校歡慶共度佳節的時間裏也不忘記辛苦看書好好學習？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顧延笙哼了聲，聲音不輕不重地道：“我說你。”

夏瀾睜大眼睛：“什麽？”

“你回去看書。”

夏瀾：“……我不，我才不要。”

顧延笙的語氣卻稍微軟了點，像是在同她好言好語商量一般：“一起回去，我幫你輔導功課。”

夏瀾挑了下眉，打從心底裏懷疑他吃錯了什麽藥。

她現在對學習什麽的可沒有興趣，初中的課本和試卷，交到她手上，就算是讓她閉着眼睛她也能寫對。

“我現在學習成績好着呢，不用補課，我要把有限的時間花在無限的玩樂上。”這樣才不枉費她辛辛苦苦重活一次。

顧延笙皺眉，表情不悅，卻抿着唇沉默了數秒。

像是在心中做什麽天人交戰。

“嗯……？”夏瀾表情疑惑。

顧延笙語氣幹巴巴：“我有道題不懂，你來教教我。”

夏瀾：“……”

她看起來就那麽好騙嗎！她又不是傻子！天才顧延笙怎麽可能會有不懂的題目，就算是有什麽題目不懂，他也不可能找她請教啊！

但是，考慮到對方是個極其要面子的男生。

考慮到他說這話應該下了很大的決心。

考慮到他可能真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說。

夏瀾覺得自己似乎有必要順着他的心思，跟他走一趟。

她站起身，表情乖巧地擡了擡下巴：“那行吧，去哪，去你們教室嗎？”

見她同意，顧延笙唇角勾起抹笑容，他輕輕嗯了一聲，率先離開觀衆席。

聯歡會大廳距離初二教室不遠，沒走兩步就到了，夏瀾一面盯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一邊出神思考他的意圖。

剛到教室門口，夏瀾就聽到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急促的跑步聲。

緊接着，莫晗琪闖入視線裏。

她不由分說站到倆人中間，像個被外來者搶占地盤的猛獸，一臉警惕地盯着夏瀾：“你們要做什麽？”

沒有得到回答，她表情驟變，神色委屈地看向顧延笙：“笙笙，你不是……”

顧延笙表情僵硬打斷她的話：“夠了。”

莫晗琪被兇，兩眼淚汪汪。可大概是因為這段時間顧延笙對她态度沒過去那般有耐心，她也長進了不少，說話做事都比以前有分寸很多，這會兒竟然沒哭也沒鬧，只用楚楚可憐的表情默默望着顧延笙。

“夏瀾，你先進去等我，我和她說兩句話就過來。”

見狀，夏瀾表情沒太所謂地點點頭，徑直進了顧延笙的教室。

現在還是聯歡會的時間，教室裏面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

她輕車熟路找到顧延笙的座位，坐下來。

他的桌子上很幹淨，一本書都沒有，桌面上平攤着一張白紙和一支深黑色鋼筆。夏瀾十分自來熟地坐到了他的座位上，側頭看了眼窗外。

顧延笙不知道和莫晗琪說了些什麽，莫晗琪的表情稍微舒緩了些，嘴角也終于帶上了笑容。

不清楚為什麽，她的笑容讓夏瀾心裏突起異樣，感覺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夏瀾皺了皺眉，收回視線，轉過身子的時候，不小心撞了下桌子。

一本書從桌洞裏滑出，“啪”一聲掉到地上。

夏瀾連忙彎腰，視線卻掃到了封面上的那一行金閃閃的大字。

“如何追到喜歡的她”

夏瀾：“……”

她對這個書名有印象。

相當有印象。

她還記得，不久前，她才在這個書店裏買下了另外一本同類型書《追男法寶》。

真是用把腦袋塞到魚缸裏用倒立思考的方式都沒有辦法想象得到，顧延笙那種性格的男生，居然也會私藏這麽一本書？

夏瀾驚訝到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她大腦放空數秒鐘，然後才彎腰，伸手将這本《如何追到喜歡的她》從地上撿了起來。

喜歡的她。

喜歡誰，他想追誰？

從這段時間的情況來看，顧延笙，根本不像是……在追求她。

畢竟，哪有将喜歡的人往外推的道理，就算是現在，夏瀾也清清楚楚地記得，看到他發來要求疏遠信息時，自己心髒瞬間停跳的感受。

想到這裏，夏瀾臉上的笑容稍微凝滞。

她下意識翻開書頁。

書在第98頁被顧延笙夾了書簽，大概是為了做記號，上面的重點信息甚至還被他用鋼筆圈了出來。

視線掃過去，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這一頁所講述的內容是“當不确定一個女生是否喜歡自己的時候，應該怎麽做。”

底下羅列了好幾條方法，第三條被顧延笙用橫線畫了出來。

“當不确定一個女生是否喜歡自己的時候，我們還可以使用讓對方吃醋的方法來試探她的真心，比如說，同身邊其他異性走近，或是同其他異性告白，若您心愛的女生對您也有愛慕之心的話，在看到您做出這些舉動後，她必定會因為吃醋而感到失落難過。”

“這個時候，您可以選擇乘勝追擊，一舉将她攻下。”

“若女生是攻略難度較高的那一類型，您也可以将‘同其他異性走近’這個過程拖長，拖長，長到讓心愛女生因為難以忍受煎熬而主動找你告白為止”

夏瀾讀完這幾行，反應遲鈍地眨了眨眼睛。

她看了看眼前的書頁，又扭頭，看了眼窗外的那兩人。

她還不是特別笨。

她能猜出來，手裏的這本書，對于她來說究竟意味着什麽。

可事實太過殘忍，殘忍到，她根本不敢往深處想。

更殘忍的是，即使她不去思考，答案也清楚而鮮血淋漓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原來他接近她，是為了讓莫晗琪吃醋。

是為了讓莫晗琪回心轉意。

是為了讓莫晗琪主動找他。

那麽現在看來，他的目的，是不是已經達成了？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倆人終于聊完，莫晗琪離開，顧延笙回到教室中。

走到課桌邊，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桌上擺着的那本《如何追到喜歡的她》，書頁攤開着，朝上的剛好是他做過筆記的那一頁。

顧延笙愣住。

他看向夏瀾，腳步停在原地，沒有說話。

空氣安靜了很久。

不知為何，被水淹沒口鼻的窒息感，突然又湧了上來。

夏瀾輕輕呼出一口氣，垂下眼睫，看着面前的印刷字，聲音平靜：“這書是你自己買的？”

“嗯。”

“買給自己的？”

“嗯。”

夏瀾頓了下：“為了她？”

顧延笙：“……嗯。”

他承認得倒是坦蕩。

夏瀾卻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力氣，都像是突然被人從身體裏面抽空了一般。

她沒有在說話，也沒有看顧延笙的表情，視線掃過課桌上的書頁，腦袋空空如也，站起身。

下一秒，胸口處猛地發出劇烈的疼痛感。

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便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不。

不是昏迷。

她好似，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溺水感沉重地包裹着她的身體，像怎麽都甩不掉的牛皮糖。

她好像正泡在水裏。

……是夢嗎？

可冰涼的水，帶給她的感受，又這麽的真實。

夏瀾猛地喝下一口水，嗆得死去活來，河水冰冷刺骨，胸口處卻像是被架在烈火上烘烤。

下一瞬，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人熟悉至極，又陌生至極的眉眼。

“夏瀾？夏瀾？”

那人焦急地呼喚着她的名字，伸手拽住她的胳膊，想要将險些溺水身亡的她從河水的魔爪下打撈出來。

夏瀾迷迷糊糊間，看清楚了他的臉。

半晌後才認出他的身份。

這是成年了的許霖。

這是怎麽回事？

視線一瞥，她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會兒的胳膊居然也是成年後的胳膊。

成年的許霖，和成年的夏瀾。

她是在做夢嗎？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

可是，由不得她思考，夏瀾甚至還未理清楚思緒，魂魄便猛地從這溺了水的身體中掙脫出來。

她的魂魄遠遠飄在半空中，低頭向湍急河流中看去，看清了眼前的畫面。

黑夜，四處沒有人煙。

這條河她有印象，是她大學校園後的一條長河。

若腦袋沒有出錯，這應該是發生在大學時期的事情，溺水的她，被許霖從河裏救起？可她的記憶中對這件事，為何一點印象都沒有？

能看出來是冬天，南北交界之地，氣溫遠比南方低，湖面只有一層薄薄的冰，這會兒那冰層已被河中的倆人弄碎。

夏瀾親眼看着自己的身體被精疲力盡的許霖推上岸。

又親眼看着他在準備爬上岸的那一瞬間，表情突然變得痛苦，而後身體痙攣着，被比兇獸還要可怕的河水吞沒。

接下來，時間流速突然變快，畫面像是被按下了倍速按鈕。

夏瀾身體被送入醫院沒多久，許霖的屍體便被人從河裏打撈了出來。

沒有生命體征，年輕的生命葬送在這湍急的河流裏。

魂魄狀态的夏瀾，漂浮在半空中，隔着病房的窗戶，看着坐在病床上的那個自己。

昏迷三天後，她終于醒來。

面色慘白的成年版夏瀾，在幾分鐘前得知了許霖的死訊。

她垂着頭，了無生氣般，沉默着。

魂魄版夏瀾，遠遠看着她，像是在看一段早已被遺忘在記憶長河中的故事。

她能夠聽到她的心聲，也聽到了她許下的願望。

“我欠他一條命，想讓他活過來。”

“如果上天能聽到，可不可以幫幫我，救救他。”

“為此，我什麽代價都願意付出。”

與此同時，一連串斷斷續續的記憶，不由分說擠入她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