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堯臻的勺子啪一聲砸在盤子上, 盤子頓時裂下個小缺口, 她慢慢擡起頭,張明昆在她的注視下瞬間站起來, 杯子裏的紅酒打翻,賤了一地。

他的表情充斥着驚訝悲痛惋惜和回天乏力。

等到張明昆跟着司機一前一後離開,她還處在震驚中回不過神, 就好像做了短短幾個月的李家小姐, 她就跟李家真的存在這份牽絆了似的。再加上李東放這個存在,讓她一時喘不過氣。

她承認自己是個重感情的人,周俊曾經說過, 重感情的人一輩子都會被感情拖累。

“人這一生追名逐利為了什麽,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到頭來都得裝進盒子裏。”周俊突生感慨,漫不經心擦嘴角。

說罷慢慢嘆了口氣, 很惋惜。

她眨了眨眼,沒心情再吃,起身推開椅子。

周俊看着她:“現在是不是很擔心他?”

“誰?”她明知故問。

“李東放。”

堯臻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抿嘴看他。

他坐着,表情有點平淡,她擡腳要走, 他扔了手裏的紙巾說:“你不說點什麽?”

堯臻吐了口氣,垂着眼看地板, 一眨不眨:“我記不清在幾歲的時候,學過一首現代詩歌, 那時候冬天特別冷,耳朵都被凍腫了,名字叫《囚歌》。前面幾句我一直記得很清楚,這幾年一直也很喜歡,甚至有時候覺得它在指引我……”

周俊抿嘴看她,不知道她驢唇不對馬尾想表達什麽,他雖然不至于是個粗人,但也沒她那麽好的記性,以前書本上的東西早不記得什麽跟什麽。

她從地板上轉開視線,望着他說:“你不是想聽我說點什麽。”

語氣有些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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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人進出的門緊鎖着,

為狗爬出的洞敞開着,

一個聲音高叫着:

爬出來吧,給你自由!

我渴望自由,

但我深深的知道——

人的身軀怎能從狗洞子裏爬出!”

她眼眶紅了一下,“真是感同身受。”

堯臻:“我本來也不願意配合你們的,如今李家老爺子去了,現在塵埃落定也沒我什麽事了。”

周俊一動不動看着她,好久才說:“從我認識你就是個多愁善感的姑娘,這一點一直沒變。”

多愁善感是因為愁多。

人是個很複雜的種族,之所以能夠在地球成為統治者,追究其最大的原因其實就像《說虎》,不光會借助外力,關鍵還要講智慧,會思考。所以人有很多面,感情很複雜,他可以禁锢住她的軀體,卻沒辦法禁锢住她的思維。

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想法都沒有了,那也不可以稱之為人。就像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

堯臻覺得靈魂就像生命的火種,車子賦予了靈魂就成了變形金剛。

就連單細胞生物草履蟲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她一個會思考的人類,自然會選擇自己心儀的道路心儀的人。

這時忽然有人腳步匆匆進來,貼着他說了兩句。堯臻看見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了下來,端着高腳杯的手有些顫抖。

這次說話的人聲音壓得很低,她只聽見“警察”“事發”幾個字眼,不知道怎麽回事。

她猜測是跟張明昆有關的事,李老爺子忽然走了,李氏企業董事長空缺,有心思的人一定蠢蠢欲動,就像張明昆。但越是多事之夜,心急的人越容易犯錯。

這下好了,大家都睡不安生了。

周俊沒心思再理會她,直接甩手離開,腳步很急,叫碰到桌子,導致桌子上的杯盞都晃了晃,發出輕微的嗡鳴。

回到房間,她以前住的地方沒有很大的變化,就是新換了一套床單被罩,純黑灰色,看起來就像男人的卧室,雖然眼前煥然一新,但這個季節這個情況看着有些冷。

這個時候內心很不安,床頭呆坐了會兒,甚至不敢洗澡。

她打開手機,看了半天,終歸拿起來撥李東放的電話,關機。

心頭突突跳了幾下,看樣是真的了。

上網看見只有幾個自媒體爆出了消息,官方沒有任何宣布,各大媒體也都處于觀望狀态,作為主流媒體沒有接到确切新聞不敢發言。看樣子李家的公關部控制輿論很到位。

倒是有個公知發了一篇蹭流量的文章,洋洋灑灑幾千字,把李家的人物關系從阿貓阿狗濾了一遍,嘩衆取寵,大放厥詞。

堯臻看了一遍,實在是覺得可笑,下面卻好評如潮,拍手稱快,但也有理智着分析言辭之中的前後矛盾。

總之很快擠進熱搜。

網絡上那些話本來就是真真假假,實在看不出什麽端倪。

外面的天很快露出魚肚白,堯臻感覺挨着床和衣而睡,才剛迷了一小會兒。她睡得不安穩,總覺得有事要發生。

房門忽然被打開,王如金大步走進來,她瞬間坐直,謹慎的看他,想了想又趕緊站起來。

“張明昆說,老頭确實去世了。節哀。”

堯臻不知作何表情,愣愣的看他。

王如金繼續道:“他已經看過遺囑。老頭子手裏的股份全留給了李東放和李玥。”

“……這不是應該的。”

“對李寧谧還有特別囑咐。”

“什麽?”

他看了一眼窗外,壓低聲音說:“原來老頭一開始就沒打算留給李寧谧股份,每年存一部分錢買了基金,如今就只能拿到一紙合同。五年死期,日期就算差一天不到,一分錢都拿不出來。”

“……”那就好,千萬別留什麽股份。

她悄悄松了口氣。

“原來你真卧底,”她回過神打量王如金,“你是誰的人?警察?還是?”

對方笑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這個,轉身就走,走到門□□代說:“上面有指示,我暴露了,要撤。”

“你妹妹不出意外已經轉移到了安全地方。”他臨走才說。

堯臻臉上驚訝不已,驚訝後便狠狠松了口氣,就像咽喉一直被人捏着,被一根繩子系緊,忽然有個人幫你解開,瞬間可以喘口氣。

看着他想要仔細再問什麽,對方已閃身出去,危機當頭,堯臻也知道卧底時刻會有性命之憂,沒敢聲張。

王如金剛出院子就看見後面人影閃爍,這會兒天還沒大亮,街上的人不多,他快步走到之前隐藏的地方,車子竟然提前被動了手腳,打不着火兒。周俊反應很快,動作也很快。

關上車門,已經有幾個人站在身後。

手裏拿着家夥,惡狠狠的看他。

“王如金,你知道咱們這一行最忌諱背叛了,跟我們回去,大家兄弟一場就別讓我們動手了。”

“廢什麽話,他是條子,不是什麽兄弟。”

旁邊的人握了握手裏的匕首,腳下挪動兩步,伺機上前。

王如金靜靜地看着他們:“果然是亡命徒,在這裏都敢動起手。”

他看了一眼街角的監控探頭,黑漆漆的沒有亮光,不出所料,已經被他們掐斷了,三四個人早就沒有耐心,舉着家夥慢慢過來。

他們所處的地方比較靠外,接近郊區農村,別說這個光景人少,就是光天白日都很少見人,這也是周俊這種身份地位的人比較喜歡的地方。

王如金身手不凡,擡腳便踹趴下一個,哀哀叫喊半天起不來身,只是對方人多勢衆,手裏拿着刀,一不小心便要吃虧。

交手沒幾下,手上挨了一記,傷勢不深,衣服被刮破,疼痛影響發揮,氣勢弱下來,他額頭冒冷汗,難道今天就栽在他們幾個小喽啰手裏?

漸漸更不敵,有人舉匕首直直刺過來,他站躲不及,心中涼了半截。

身後忽然傳來引擎聲,林佑穿着便服,身後跟着幾個穿制服的警察,他對着天空放了一槍,那幾個亡命徒瞬間怕了。

“不要動!”

“不要動!”

身後的警察大聲呵斥,迅速拿出手铐治服了這一幫烏合之衆。

王如金擦了擦腦門子的冷汗,走過去握手:“代號貴金屬。”

林佑笑了下,“醫院你留的便簽?”

“對,就是我。”

“……”

堯臻這邊風平浪靜,王如金走了大概只有半天,院子裏才開始嚷嚷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警察那邊有什麽風吹草動,讓他們亂了陣腳。

剛推開房門要出去,周俊忽然進來,她吓了一跳,驚魂未定的看着他。

周俊看了一眼時間,“你跟我走嗎?”

她問:“去哪?”

“出國。或者去香港。”

她這時候聽見劉三在院子裏的咋呼,說警察奔着這個地方來了,外面亂糟糟的,作鳥獸散狀,俨然一副樹倒猢狲散的狀态。

堯臻看着他,她雖然不明白到底怎麽了,但也知道周俊大勢已去。火急火燎出國或者去香港找庇護。

“我不走。”

“為什麽?”

“我倆不一樣……”堯臻說,“我真的厭惡了這種日子,我想安定下來,想像個平常人一樣生活,你放過我,趕緊走吧。”

周俊點了一根煙,慢慢吐出煙圈,空着的那只手忽然扣住她的脖子,低頭吻她的唇,堯臻試圖掙紮,但他的手勁很大,用力咬她的唇,舌尖抵進去。

堯臻狠狠咬他的舌頭,口齒不清咒罵。

他瞬間松開,擦了擦被她咬破的唇角,“你記住,我是你的恩人,沒有我你就是蘭會所坐臺的姑娘,不管什麽時候,我都是你的恩人。這輩子你欠我。”

她眼角有些紅,“你放心,我記着,如果你進去了出不來,我每年清明都會去看你孝敬你。”

嘴裏說的話有些刺耳,周俊不太愛聽,從她眼神裏卻看出來真誠,不由得苦笑了下:“我他媽又不是你爹。”

他本來是想帶她走到,沒想到警察來的那麽快,他跟劉三兩個人走目标已經很大,實在不允許冒險!

警察既然來了,想必已經限制出入境,道上的人都曉得狡兔三窟,幸好他跟劉三還有別的身份。田軍他顧不上了,這個時候就算講兄弟情誼也有心無力。

他有今天的地位見慣了大風大浪,但明顯感覺這一次聲勢浩蕩,舉國上下打黑,情勢跟往年已經大不一樣了。

他很早就警告過田軍,好不容易出來了,千萬別沾染上再掉進去。沒想到最後還是算到頭上了。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

他并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門外劉三敲門催促。

他看了堯臻一眼,“好自為之。”

堯臻默不作聲看他,他想了一下,從身後掏出一把槍,“我要出關,用不着,送你了。”

她不敢接,擺手說:“我不要,你扔了吧,我不想警察進來的時候,身邊有任何違禁物品。”

他笑了一下,“真打算在這候着被抓?”

“我相信法律自有公正。”

作者有話要說:

李東放:卧槽!二非你出來!!

二非:我覺得只讓周俊親一下真的很給你面子了。

周俊:我養了這麽多年都沒上,我說什麽了?

李東放:你他媽已婚,要點臉!!

emmmmmmm……寶貝們。如果無法接受堯臻被染指就當被狗啃了吧,回頭刷個牙依舊吐氣如蘭,畢竟是個黑道大佬……人設限制,希望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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