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妲己娘娘

入職手續的辦理只花了十來分鐘的時間,黛玉與赦生便拿上了地獄專用的記者證。令兩人意外的是,在《三途川》雜志社裏,上至編輯長,下到清潔工,居然都是清一色的貓又。當然區別還是有的,在相對來說屬于正統的報道部工作的是西裝革履、表情嚴肅的純種貓又,而在以刊登花邊新聞為主業的周刊社工作的則是相對品種較雜的混血貓又。

不管是純種還是混血,所謂的貓又一應皆是生着兩條修長尾巴的貓形異獸。看着一只只或大或小、或豐腴或修長、或慵懶或妖嬌的絨團子滿地走,如此天堂一般幸福的畫面,任何雌性生物的心跳都會不由得慢上半拍。

最妙的是,貓又們既為異獸,皮毛的成分自然與現世的動物不同,不會引發任何的過敏症狀。

黛玉雲淡風輕的裝好記者證,一個沒忍住,到底還是撈起了一只過路的貓又,滿足的揉了兩把。被美女如此青睐,那只貓又也不急着做事,而是順勢舒适的往她懷裏一鑽,小嗓子拖得長長的、軟綿綿的“喵”了幾聲。

打生下來逢貓狗必得吃藥的黛玉哪裏享受過如此待遇?一時簡直感動得眼角都有些發紅。

赦生身為狗黨,自然只對自家雷狼忠貞不渝,面對眼前場景不惟不為所動,還自眼角瞥了瞥她柔得快要化開的幸福神色,在心底默默的吐槽了句:“貓黨的抵抗阈值簡直像紙一樣脆弱。”

似乎感覺到了他的想法,黛玉把貓又放回地上,潤白的臉頰因為适才的激動兀自有些發紅,清豔若霞色:“我們走吧。”

“做什麽?”被親爹強行安了個記者職務後,只來得及開了個會就匆匆忙忙穿越到了異界,赦生對于自己目前的職業雖談不上一無所知,卻也離一無所知差不了幾線距離。被黛玉一招呼,一時生出了幾分罕見的茫然。

“來時的路上,我跟阿香說的話,你沒有聽麽?”黛玉撫了撫臉,很好,已經不那麽燙了。

“哪句?”赦生愈發茫然。他們是坐地獄特快專線過來的,一路上黛玉與阿香東拉西扯的聊了許多話,一會兒是鬼燈大人有一只角阿香有兩只角地獄的生物是不是都長着角,一會兒是地獄是不是也是工作五天休假兩天是的話周末一起去逛街去哪裏最好……

黛玉聲音婉轉清麗如浣花溪水,阿香說話也是柔聲細語,兩個女孩子交談的聲音自然怎麽着都和難聽挂不上鈎。可架不住話題散漫缺乏邏輯,樓歪了一層又一層,赦生通過光腦的翻譯只聽了一會兒,就在這催眠的絮叨裏徹底的沉入了夢鄉。

好在他沒有打呼嚕的習慣,不然不知道會被兩個姑娘嘲笑多久。

見赦生不解,黛玉解釋道:“阿香跟我介紹了她們衆合地獄著名的觀光街,和一個我們都如雷貫耳的名字。”

“誰?”阿香說了無數名字,加之赦生早早的睡了過去,實在不知道黛玉所指的是哪個。

黛玉當先向外走去,只抛了一個名字在身後,簡簡單單兩個字,就讓赦生為之一凜:“妲己。”

妲己是何人?但凡熟悉一點兒華夏文化的人,皆不會不知。千年修行的九尾狐妖所化的絕代妖後,酒池肉林的奢靡無度,炮烙虿盆的血腥殘忍,挖心比幹,逼反飛虎,赫赫大商的江山在她媚笑的眼底沉淪剝落。牧野一戰商軍敗北,末代君主纣王***于鹿臺,而這位絕代豔後的蹤跡也随着那一把傾國之火而湮沒無聞。可有關于她的傳說卻并未一并褪色,反而随着各方演繹故事而流傳不歇。

不僅如此,印度斑石太子的愛妃華陽天、日本鳥羽天皇的寵妃玉藻前,相傳都是她的化身。如此總是與王朝興廢連接在一起的美人,又有誰能想到,她沉潛下來之後,居然在日本地界衆合地獄的花街……開了一座專職宰客的黑心妓院?

“好歹每回現世皆是傾國妖妃,如今居然做了青樓魁首,怎麽想都覺得透着掉價的意味。”赦生想道,“莫非是冒名頂替?”

他這樣想着,在前往衆合地獄的路上,也便将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誰知黛玉渾不在意:“真也好,冒名頂替也罷,她既擔了這個名兒,也就承了這‘傾國美人、九尾妖狐’的裏子。我們要的也不過就是這個名兒,至于芯子到底是不是正主,誰在乎呢?”她唇畔沁出些微的笑意,可煙水迷離的眸底卻殊無笑意,“便如華陽天、妲己、玉藻前,他們究竟是不是同一只狐妖,他們究竟是不是禍國妖妃,亦或是那一樁樁的傾國之禍究竟有幾分是出自她們的禍敗……誰會在乎呢?”

“這世道,看得不就是個熱鬧的名兒麽?”

她言外若有若無的清頹冷意,赦生并不茍同。可看着她的眼睛,他卻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關于妲己身份真假只疑慮,在見到本尊的那一瞬間即煙消雲散。

“《三途川周刊》的記者不去追着小明星們做花邊新聞,到我這‘花割烹狐禦前’來,能有什麽事可做?找樂子嗎?”女子斜倚在榻上,曼聲問着,将指間夾着的名片擲到了一邊,慢慢的擡起了臉兒。随着她這一擡眼,黛玉與赦生看清了她嬌麗的紅唇,琉璃淡的銳瞳,與兩道倒擰的詭豔的眉。她绾起的發墨如烏雲,天青色的裙裾有半幅沿着榻側垂落下來,清柔得宛如一卷珠簾搖曳的绮靡之夢。

不管她是不是真正的妲己,如此麗色媚骨,也當真可稱得一聲“妲己”——不偏不倚地,正是銀鍠家傳統審美中最喜愛的豐滿性感、風情萬種的美人。

赦生愣了下,那廂妲己在看見他的模樣時眼眸一亮,旋即又看清了立在他身側的黛玉的容色,便坐起身,沒趣的打了哈欠:“那也從來沒見過帶着自家女朋友一塊兒來找樂子的——現在的年青人都這麽會玩嗎?”

黛玉知道她誤會了自己和赦生的關系,纖薄的面皮忍不住透出了懊惱的微紅,正色道:“妲己小姐,不要誤會我和我搭檔的關系,也不要誤會我們登門拜訪的目的。我們此來,是為了邀請妲己小姐完成一則策劃的。”說着,取出記事本,翻到其中的某一頁,遞了過去。

她與赦生原生的世界的科技水平比之于這裏委實發達太多。原世界的人們早已習慣了光腦間的聯絡與傳輸,幾乎沒有人再使用紙張筆墨這類古老的記錄載體,可後者卻是這個世界慣用的記錄工具。就算用光腦制作了文件,也不能指望這裏的人會看。故此來時的火車上,黛玉只好匆匆用雜志社配發給她的紙筆寫了個簡明扼要的策劃案出來。好在她是古書法愛好者,這些古老的記錄工具于她而言用得尚且順手。且書法隽秀,又在空白處畫了幾枝纖巧而不失勁節的竹枝,整個策劃案不僅不顯得粗糙草率,反而透着股意興率意的情致風流。

“地獄十大魅力先生評選,邀請我做評委?”妲己看完了策劃案,将記事本還給黛玉,似笑非笑,“你們所說的‘魅力先生’的魅力,不會是我想到的那一種吧?”

“正是……”黛玉淺笑道。

即使個人審美千差萬別,冷眼旁觀的赦生也得承認,她這樣眉眼輕舒的模樣,自有種雲卷雲舒自無心的清豔之美,全然不遜色于豐腴美豔的妲己。然而被她輕飄飄說出的下一句,把赦生心底的欣賞之意攪和得碎了一地。

她說:“我想請妲己小姐做評委,挑選的正是‘地獄十大凱子’。”

“哦吼吼吼吼——”妲己爆出了一串與美豔外表格格不入的尖細笑聲,“這可真是一個令人欲罷不能的話題呢!”

這是一個俗套透了的話題,同時卻也無疑是一個能吸引廣大女性讀者與男性讀者的話題。不同的是,前者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興奮,後者則是咬牙切齒的憤恨、鄙夷并暗中羨慕着——永遠不能對男性與女性的普遍品味報以過高的期待。赦生百無聊賴的想着,聽着妲己興奮起來飙升得格外高曠的笑聲,以及黛玉運筆如飛的做筆記的沙沙聲,困勁兒又潮水般的湧上大腦。

未免無聊至睡着,他立起身,打開了雜志社配給他的相機。

正如黛玉所判斷的那樣,除了養狗之外,他的愛好單調得近于匮乏。只是從前的古武術導師襲滅天來是位視覺系彩妝愛好者,三天兩頭的畫些挑戰人類視覺忍耐極限的妝容,逮着一個人就要對方拍照給他看。赦生作為襲滅天來的入室弟子,日常生活中躲都躲不開自家導師,便被迫的修煉出了一手水準以上的專業級攝影技術。

雜志社配發的相機在他的時代只能在博物館中找到,好在赦生在機械上自有種通明的直覺,不過把玩了幾下,又試着拍了幾張室內照片,他便已熟悉了這不古董機的性能。他将相機對準了妲己,調整着角度,幹起了他自生下來的第一單拍攝任務。

作者有話要說:赦生:妲己怎麽可能跑日本地獄開妓院?太掉價了肯定是假的!咦?是合我口味的美女!

妲己(瞳孔放光):怎麽釣凱子?這事兒我專業的!

赦生:……前面的話當我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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