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貓火車
無論是文案設計、服裝搭配,還是配樂和配音,“莉莉絲的口紅”的新品廣告的諸多環節皆是出自黛玉之手,是以除開代言費之外,她還收到了一筆不菲的制作經費。與此同時,黛玉的采訪稿也付諸鉛字,淘去了所有令人臉紅心跳的桃色成分,黛玉以克制而不失調侃的筆調,以莉莉絲的視角寫了篇西方天堂、地獄與人類的衍化史,活活把西方第一魔女的戀愛史寫出了蕩氣回腸的史詩感,倒也給讀者們帶來了不少新鮮體驗。
插圖上的莉莉絲穿着質感厚重的黑色長裙,站在明暗交界之處,半面浸在暗影身處,半張臉孔被光映亮,紅眸濃麗,是看盡三千世界風雲聚合的豔色。
“女人的世界裏不是只有甜寵和愛情,也有歷史變遷、種群進化和世界政治!”
“感謝黛,讓魔女莉莉絲突破了男性視角凝視下的刻板印象,為我們帶來了一個全新的魔女形象。”
“這個莉莉絲我愛了,想嫁!”
以上皆為讀者來信內容。
“看樣子,一不小心在異國圈了一波粉絲呢!”莉莉絲嬌笑着,親了一口報紙,在自己的照片旁留了一個鮮紅的唇印。
莉莉絲的采訪任務完成後,黛玉與赦生當月的新聞任務宣告完成。而此時距離月末還有三天,這就代表着他們可以休個三日份的小長假。黛玉橫豎無事,便自呆在宿舍練字。她新購置了些彩頁紙,緋紅淺紫嫩綠草色皆有,薰着不同的自然草木的香氣,她以調和得濃淡怡人的墨汁在上面題上一行行的詩文與和歌,便覺十分有趣。
赦生則是趕去不喜處地獄探望雷狼。不喜處是為生前虐待動物之人所設下的懲戒地獄,裏面所有的獄卒都由動物擔任,平日裏不是在撲食追殺亡者,就是在撲食追殺亡者的路上。聽起來工作力度很大,實則時間規劃非常科學,所有的獄卒都分為三班倒輪值,休假時間與工作時間成二比五分配,與現世的上班族幾乎一致——就連指紋打卡也是同樣,當然動物們按的是爪印/掌印。當然,依據獄卒體型的不同,連打卡機也有巨型、大型、中型、小型、微型之分,雷狼日常使用的就是大型打卡機。什麽?你說雷狼都用的是大型,那麽巨型給誰用?赦生會告訴你不喜處還有遠古時期就滅絕了的恐龍任職嗎?
看在如此科學并精細化的工作分配的份上,對于雷狼暫居不喜處就職一事,赦生還算放心。唯一令他擔憂的是,作為動物獄卒的一員,雷狼必須整天啃食亡者的骨肉。他倒不是對雷狼吃人肉有什麽意見,可是如此單一的食譜,長此以往的堅持用下去,雷狼的腸胃受得了嗎?會不會得三高?參考它的體型,與他這個做主人的如今逼仄的居住條件,真要是病倒了,他甚至不方便二十四小時的陪伴照顧它!
必須給雷狼增加運動量!赦生想着,就扛着新買的又一個半人高狗玩具球上了地獄特快專線。因為随身攜帶的行李過大的緣故,還專門補了張票給狗玩具球。随着“各位旅客朋友們大家好,地獄特快專線即将啓動,請盡快入座,祝您旅途愉快”的提示音,他抱着狗玩具球找到了一人一球的座位,自己坐在了裏面,把亮澄澄的狗玩具球放在了旁邊的座位上,為防圓球滾落,還特意用束縛帶把它固定在了座椅上。
陪雷狼玩兩天的撿球游戲,好活動筋骨、消耗脂肪、增進心肺功能的鍛煉,是他每周的固定日程,除非任務安排,否則風雨無阻。
一人一狼會有怎樣親(肉)密(麻)無(透)俦(頂)的感情交流,黛玉能想象得來,只是笑笑之後,便也不再想,而是專心的在一張薰了芥子香的薄綠紙上謄錄着松尾芭蕉的妙文:代代先賢,不忘故裏。我今年初老過四十,動辄生懷舊之念,不舍年邁兄弟之情誼。初冬時雨之際,踏雪履霜,于臘月末至伊陽山中。若父母健在,當欣喜非常。然而,慈愛之昔成悲傷之回憶,感慨良多……
正寫着,忽而報道部的組長來了電話:“黛玉,這會兒在家嗎?”
黛玉将墨痕未幹的綠紙輕輕的擱在了手肘不易觸碰到的位置,口中道:“在的。”
“鴉天狗警署晨間發布一條消息,下月開始要展開‘交通宣傳月’,各家媒體都要推出相應的新聞企劃配合宣傳喵~”組長語速極快的說着,只是天性使然,沒說兩句就不由自主的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我們報道部絕不能落後,一定要搶先做好采風工作!”
“一切聽從組長安排。”黛玉已經猜出了它要說什麽,為自己泡湯的假期在心底哀嘆了一秒鐘,回道。
組長咳了兩聲:“我不是有意打斷你的休假,可組內能用的人手都派了出去,仍舊是捉襟見肘。你是我的愛将,不由得就想到你了……對了,赦生有沒有和你在一起?”
黛玉不好告訴它赦生很有可能無法及時趕回來,索性避而不答,只道:“我通知他吧。”說着站起身,開始整理出采訪所需攜帶的物品,又打開了衣櫥,“組長,這回的采訪對象是何方神聖呢?”
“是貓火車啦。”組長說道,“雖然同為貓科動物,但是那頭老母貓體型實在是大得太可怕了,而且輩分又太高,同族的貓見了她就忍不住腿軟,話筒都舉不起來,更別說采訪了。所以黛玉,我和貓火車已經約好了時間,通勤車半小時後就過來接你,這回就拜托你和赦生了。”
腦中想象着套着西裝馬甲打着領結的貓又組長哆嗦着四條腿,孔雀綠的貓兒眼驚得瞳孔發涼,連兩條長尾巴都在敬畏中不住的打擺子的畫面,盡管知道對方并不能看見,黛玉仍是不由得掩口微笑:“我們會盡力的。”她說着,從衣櫥中取出了便于行動的褲裝和靴子。貓火車的超大號貓窩位于地獄與現世的交界處,趕起路來有的折騰,裙裝美則美矣,總是有失累贅。
挂了報道部組長的電話後,她即撥通了赦生的電話,短暫的空白音後,便是赦生那極具個人特色的的彩鈴:“兩只雷狼兩只雷狼跑得慢跑得慢,”
“一只得了肥胖症,”
“一只得了脂肪肝,”
“真奇怪真奇怪!”
歌聲低沉而隐含沙啞,偏生還透着股少年氣的清透感,然而唱得橫沖直撞,愣是把本來活潑俏皮的旋律唱成了煞氣騰騰的減肥催命歌,黛玉每回聽到都要忍俊不禁上許久。
不喜處監獄外的草原上,赦生掄起新買的狗玩具球奮力一扔,那玩具球攜着風雷之勢,如一顆流星般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天盡頭。赦生朝蹲在自己身邊不住搖尾巴的雷狼拍了拍手,向遠方一指,雷狼立刻撒開四條腿轟轟轟地向着那個方向奔騰而去。不一會兒,只聽悶雷似的隆隆聲由遠及近,雷狼嘴裏叼着那只大號的狗玩具球,撒着歡兒由地平線盡頭狂奔而來,熒光黃的玩具球,雪白飛揚的毛發,在地獄猩紅的天空下,勾勒出明媚而溫馨的畫面。
“汪汪汪汪嗷嗚嗚!”雷狼把玩具球往赦生腿邊一放,尾巴搖成了旋風馬達。唇畔勾出鋒利而滿意的一笑,赦生拿起玩具球往空中一抛,單指探出接住,玩具球頓時在指尖上轉成了一團熒黃的風。把這團風在雷狼鼻尖前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的晃了幾圈,引得雷狼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的把腦袋晃了好幾圈後,赦生再度發力,把玩具球遠遠的跑了出去。
“汪汪汪汪嗷嗚嗚!”雷狼又一次甩着耳朵撒着歡奔了出去。
一人一狗玩得無比投入,也因而便忽略了被扔在一旁的背包之中的手機屏幕上不斷跳躍的名字。接連三通電話都沒被接通,黛玉無奈放棄,轉而把任務內容與地點編輯了一條短信發了過去。
雖說沒有攝影記者,便難以提供超高清晰度、全方位多角度的專業級照片,可為了等攝影記者而錯過了采訪,也沒有這樣因噎廢食的道理。況且她的随身光腦也有拍攝功能,且清晰度遠非這個時代的拍攝設備可比,雖然受限于角度,效果也可能不盡如人意,不過總比沒有強。
等不及他了。
在坐上通勤車前往貓窩的路上,黛玉抓緊時間浏覽着從組長那裏要來的資料。不同于現世常用的交通工具,地獄衆口中的“火車”乃是“接引生前罪惡滔天的亡者前往火宅地獄之車”。而“貓火車”之“貓”本為一只以屍體為食的貓妖,曾徘徊于現世多年,在民間留下了不少怪談。這些怪談引起了地獄的注意,鬼燈輔佐官為此專門往現世與它交涉了一番。
然後便沒有然後了。現世少了一只可怕的食屍貓妖,地獄則多了“貓火車”的職位。
通勤車停在了一只超級無敵大貓窩旁邊。之所以說是超級無敵大,是因為貓窩外樹立着一根直插雲霄的巨木,巨木上橫亘着無數道木杆。黛玉站在巨木下,把自己的頭仰得都有些痛了,才辨認出木杆上深深的凹痕是被某種超大型動物抓出來的爪印。
那居然是一個巨型的貓爬架。
地面傳來幅度極大的震顫,一只一丈來高的大貓邁着優雅的步伐匆匆趕來,毛絨絨的大尾巴在貓爬架上留戀的一掃,燦金色的巨目俯視着下方渺小的人類:“小姑娘,你就是三途川報社派來的記者?我等你很久了。”
再萌萌噠的外形,一旦放大上百倍,都會帶出十分的可怖——雖然仍舊挺可愛的。
黛玉有些緊張的屏了屏呼吸,下意識的按了按佩在領口下的玉墜,禮貌的笑道:“我是三途川報社的記者林黛玉,您便是……”
“我是!”超級大貓截道,從自個兒的貓窩裏開出了一輛與自己龐大身形十分相配的側三輪超級大摩托,沖着黛玉張了張嘴,“來不及解釋了,快上車!”
黛玉:……
好、好像有哪裏不對?
作者有話要說:本周榜單輪空,會改成隔日更貓火車很萌的……很大很大的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