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原本很正常的一次午飯,誰知道卻是由馮饕打破了沉默。

“爺爺,我想把張保姆換掉,明兒起別讓她來了,行麽?”馮饕很少主動說話,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要求老爺子。

勝利停下用餐,心底雖然訝異,卻不由得把視線落在不遠處的保姆身上,眉心不自覺的皺起。

馮老爺子只點點頭,卻問道:“張保姆不是做得挺好的麽,為什麽想換掉她?”

其實馮老爺子心底的沖擊不可謂不小,這還是頭次孫女主動開口提要求,往日裏她惜字如金得很,一天不說一句話也是正常的事,但這一次她不但開口了還提出了這麽一個看起來有些“蠻橫無理”的要求。

馮饕放下筷子,極其認真的跟老爺子的目光交接,臉色讓人平靜如常,但開口的話卻擲地有聲,帶着些許強勢。甚至于讓勝利同老爺子在瞬間不可置信。

“張保姆為人勢利,我不喜歡。”簡單的一句話仿佛一擊直線球,毫無半點矯情,這已經充分表現出她對保姆的不滿。若是平常人給馮老爺子這麽個簡單的回答,老爺子必定會追根問底,可眼下,老爺子卻沒再開口,只重新用餐,但勝利清楚,老領導算是應允了自個兒孫女的請求。

看來,馮饕這次手術後,情況漸漸穩定下來了,至少沒再“發作”。

吃過午飯,老人家就去午睡休息了,這也是保健醫生的要求,畢竟馮老爺子也是七十好幾的人了,身子骨大不如從前,若是不精心呵護的話,只怕越到後頭越吃力。

老爺子休息後,勝利便離開馮家,身為中yang書記處的辦公室主任,他的工作畢竟也忙,雖然名義上仍然是老爺子的秘書,但到底也是正兒八經的正部級領導,公務并不見得就少。

馮饕開了口,張保姆就被人找去“談話”,馮家也不是什麽勢利之人,雖然辭退了張保姆,可也給了張保姆一筆不小的資金補助,算是感謝她這幾年對馮饕的照顧吧,至于是否照顧得到位,那就得另外說了。

張保姆盡管一開始滿心不樂意,她在馮家幹了兩三年,自然曉得其中的福利有多好,馮家孤兒寡母的,也就祖孫倆相依為命,老爺子年紀大了不怎麽管事,馮饕大半時間又經常待在醫院,張保姆俨然覺得自己已經是半個女主人了,每個月拿豐厚的工資,卻也不用累死累活的幹活,閑了沒事還能嗑嗑瓜子喝喝飲料在家看電視,住的還是豪宅別墅,這小日子可是一般保姆都不敢奢望的。

盡管不樂意,但也沒辦法,況且馮家待她确實不薄,給的“遣散費”也不少,頂的上她一年的工資了,說是一年工資,可放在首都,這工資也不比人家大型企業的白領差。

張保姆這回只能是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咽,誰讓她這次真踢在鐵板上了呢,馮饕那小祖宗本領見長啊,剛從醫院回來就知道給馮老爺子“進言”了。可張保姆不敢出聲,可要知道,剛才在湖邊說的那句有爹娘生沒爹娘疼的話,要是給其他人知道了尤其是馮老爺子,她可得被人剝了一層皮也不為過。

張保姆走了,走的時候拖了一個行李箱,馮老爺子便讓勝利再幫找個人,這次開口讓勝利找人也是信得過勝利看人的眼光。

勝利倒是一口答應了,說實話,他對張保姆很不待見,因此張保姆被趕走,他心裏卻是放心了,至少可以安排個老實人照顧馮饕。

吃過飯後馮饕也回到自己的房間,房間莫約三十來平方米,房間的牆壁上貼着壁紙,整個淡藍色的碎花格調,地上鋪着一層鵝黃色的地毯,踩在上邊很是舒服,窗簾則是柔和的米黃色格子,左邊放着一個兩米多寬的書櫃,床鋪緊挨着牆壁,電腦桌則在床鋪的右下角對面。

馮饕從書櫃裏拿了一本《厚黑學》,随便一翻,就只見一個小小的折角,顯然這本書她不是頭一次看,要是給馮老爺子看見自個兒孫女看這書看得還津津有味,只怕真要對她改觀了。

看了大概半小時的書,馮饕才轉身去了洗手間洗了個臉,從鏡子裏再一次望着自己的臉蛋,她陡然生出一股怪異的感覺,總覺得自己這臉不太真實,越看越是新鮮。

當然了,自己看自己倒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可沒張保姆那種驚為天人的感覺,張保姆的眼中馮饕是個标準的美人胚子,可馮饕眼中卻不這麽想自己,她沒自戀到那種地步。

濕漉漉的手摸了摸只到耳根的齊耳短發,标準的娃娃頭,手術過後三個月,這頭發長得算快了。當初在醫院的時候,自己還是光頭呢。

哪個女孩子都不願意自己是光頭,但聽說前段時間出了車禍,剛做完開顱手術,頭發必須得剃掉,馮饕心理好不樂意,不過現在能長到這般長度,已經很滿意了。

說起來馮饕心底其實有很多的疑慮,但這些疑慮卻是不好在馮老爺子那裏開口打聽的,甚至在勝利叔叔那裏也不好提起。

但張保姆還在的時候,那個人就是個大嘴巴子,沒人的時候嘴巴上盡喜歡跟人唠嗑,好幾次在客廳瞅見她抓着電話跟人聊天,個別時候聊的內容都是關于自己的,根據張保姆的那些話語,馮饕推測出自己的狀況。

馮饕有病,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生病,據說母親生下她的時候因為羊水太少,以至于嬰兒出來的時候腦袋受到擠壓,從小到大這腦袋瓜子都不怎麽“靈活”,說得粗俗點,就是有點小弱智。

聯想起在醫院醒來的時候醫院的工作人員種種詭異的舉措,馮饕并不認為張保姆說的是假話。

馮饕剛做完手術那會兒,就轟動了醫院,作為主治醫師的副院長,以及各相關科室的醫生跟兩三個護士都趕到自己病房。

那是在首都的軍總醫院,在上海出車禍做完手術後,勝利主任親自飛上海,又從南京軍區這邊派出了軍隊專機把馮饕轉到首都軍總醫院,畢竟馮饕從小到大是在軍總醫院接受治療的,副院長程清明親自擔任主治醫師,馮饕不可謂不受到重視。

聽說馮饕出了車禍,程清明跟一片往日裏替馮饕診治的醫生都捏了一把汗,到底是從小到大看着長大的孩子,一出了事大夥自然擔心。

馮饕轉到軍總醫院的第二天就醒了,這也是成功接受手術後昏迷的第三天頭次醒來,當時程清明副院長跟其他随行大夫就趕了過來。

馮饕只記得自己那會兒頭上包着厚重的紗布,腦袋好像灌了水泥似的,昏昏沉沉。

看着眼前一大片人又驚又喜的表情,馮饕倒是很疑惑,因為她并不認識眼前的人,也叫不出名字,但很顯然,對方看自己的眼神卻是一副相熟的樣子。

對于馮饕的疑惑,程清明跟其他醫生都見怪不怪,當下讓個小護士拿出一塊看板,讓馮饕訝異的是,這塊看板可謂是标準的戶口審查資料。只見上邊把她的姓名家世以及住院的前因後果都寫得清清楚楚,甚至于把病史都交代了一次。

馮饕這才明白,原來她有個極壞的毛病,是從小就開始就落下的病根,二十三年的時間裏,她犯病的次數跟清醒的次數是成正比的,犯病的時候智商好似四五歲的小孩,喜歡胡言亂語咋咋呼呼,得人把屎把尿的伺候着。

正常的時候情況倒是稍微好點,也不怎麽鬧,就是喜歡一個勁的看書,而且總不讓人打擾,但也不怎麽說話,性子有些許孤僻,也怕見人。

就因為這個怪病,馮饕從小到大很少有機會接觸外面的社會,到學校上學也成了一種奢望。

可奇怪的是,人家總說蠢材跟天才總在一線之差,她似乎就是這麽個極好的例子,毛病一旦發作別說看書了,就連一到十的數字都不會數,可偏偏正常的時候學習能力特強,似乎看什麽就能記下什麽,前幾年,馮老爺子托人弄了一份當年的高考試卷,在馮饕稍微正常的情況下讓她試試,卻沒想到居然還能考了個本科分數線,分數還不低,愣是在重點大學的壓線分數之上。就連老爺子也意想不到這孫女居然還有學習的天分,沒去學校上過學僅憑着窩在房間自學的情況下就能考得這麽個成績,要是她是個正常人,接受的是正常的教育,那前途是可想而知的。

但馮老爺子沒多久就只能嘆氣了,馮饕沒過幾天又犯病了,這次病的時間還很長,持續了得大半年,整個心智都跟小孩子似的,也不認人,問她話也不會回答。

這也是軍總醫院副院長程清明跟幾個主治醫生困惑不已的一點,按理說犯病的時候不認識人倒是可以理解,就好像一些精神病人犯病時候六親不認一樣,可馮饕即使正常的情況下似乎也不認識人,每次見着人都很害怕。所以這也是為什麽當初馮饕醒過來之後軍總醫院的人擺出這麽一張牌子了。

與其讓她困惑,倒不如把前因後果寫在牌子上,好讓她弄清楚怎麽一回事。

對于馮饕醒來之後不記得人跟事卻是沒一個人懷疑的,這可是馮饕的老毛病的,這病一拖就是幾十年,要想痊愈得慢慢來,副院長程清明目前跟醫院的精英骨幹也在研究馮饕的病情,好拿出個控制方案。

看完書後,馮饕跟着也睡了個睡覺,下午三點鐘,馮老爺子親自陪同她前往軍總醫院檢查身體情況。按理說,老爺子年歲大了,這種事交由其他人經手就可以,可到底是嫡孫女,馮家唯一的掌上明珠,遭遇上海的意外後,老爺子對馮饕的任何事都緊盯着。

沒想到到到軍總檢查身體,馮饕頭一次遇上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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