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上車】三

謝涼吼道:“我狼呢!!”

“……”

沈懷山道:“那不是狗麽?”

【不是】

沈懷山道:“別、別着急,狼知道危險,會跳車逃走的。再者他們即使追上車,想也不至于為難畜生。”

謝涼急火攻心,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理清思路,忽然道:“我們在往哪跑?”

沈懷山道:“嗯……”

【問得好】

四野星垂,前方詹城的沉重城門緊閉。

平地不适于躲槍,謝涼擡手一指先前翻過的山頭道:“先回那兒。”

沈懷山一扯缰繩,催馬沖出官道一通狂奔,身後那群人追紅了眼,死咬着不放。謝涼回頭粗略一數,總共竟有十數人。

沈懷山縱馬拉開距離,一氣兒紮進山林中去,直到枝葉茂盛到馬匹無處可鑽,終于聽不見身後追兵的動靜。

沈懷山勒住馬道:“找個地方躲一躲?”

謝涼僵硬地坐着喘勻了氣,忽然劈手奪回長劍,瞬間橫到了身後之人頸上。

【肯定是卧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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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懷山道:“少俠這是做什麽?”

謝涼壓低聲音道:“我想明白了。”

沈懷山道:“想明白什麽了?”

謝涼道:“尋常镖師不可能輕易從我手中奪劍。我原以為只有樓主一行留宿在客棧,沒想到剛才那一下爆炸,不僅樓主生死不明,還順帶炸出了拓荒組的穿越者。他們以為我是炸樓的,但我自知沒動手。想來想去,動手的只有可能是你。”

沈懷山呆滞道:“我為何要動手啊?”

謝涼道:“你肯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陰謀,想讓他們兩敗俱傷。所以你才接了我的單,一路假裝迷路,拖慢我的速度,不讓我帶走樓主。”

沈懷山微微張嘴。

沈懷山道:“年輕人,你這個推理很有水平,我差點信了。”

“……”

【絕對是卧底】

沈懷山道:“我只有一事不解。我若有預謀,何不直接半途殺了你,卻要如此大費周章?”

謝涼道:“你打不過我。”

沈懷山道:“也對。那我方才為何駕車救你?”

謝涼想了想,道:“你靈魂深處良心未泯。”

“……”

謝涼道:“或者你對我産生了不可告人的感情。”

“……”

沈懷山道:“哦。”

【反正是卧底】

這一下拖延耽誤了時間,突聽林中一陣紛雜腳步聲,跟着一雙手撥開了左近樹叢的枝葉,有人喊道:“他們在這裏!”

眼見着追兵圍堵過來,謝涼一咬牙,猛然自馬腹上一躍而出,足尖在樹幹上連踏兩下,身形如箭般竄出,劍鋒将孤冷的月光缭亂成一片絢爛,霎時間放倒兩人。

這一下頗有威懾力,那夥人似是不會武功,頓時不敢與他正面扛,只躲在樹後分散開來,仗着鳥铳射擊。

四下槍響不斷,謝涼且戰且退,一翻身回到馬上,這回卻坐到了沈懷山身後,雙指威脅地虛點在他背後大穴上,低吼道:“撤。”

沈懷山一夾馬腹,胡亂尋了個方向,邊逃邊道:“小疊雲嶂?你是謝涼?”

謝涼道:“閣下這眼力,想必也只是扯了個镖師的幌子。”

沈懷山哭笑不得道:“放才劍明明在我手上,我為何任你将劍取回?”

謝涼道:“為了騙取我的信任。”

沈懷山道:“然後呢?”

“……”

謝涼道:“然後騙我繼續與你同行,把我帶去什麽不可告人的地方。”

“……”

沈懷山道:“哦。”

【沈懷山】

沈懷山忽然勒馬道:“那要不你在此下去?”

“……”

謝涼反手一拍馬臀:“你當我傻?”

【馬】

馬很混亂。

【實話】

沈懷山催馬道:“不敢。”

謝涼死死抵着他的大穴,冰涼的指尖透出一股真氣道:“不想死就說實話!”

沈懷山想了想,道:“我真後悔接你這破生意。”

“……”

沈懷山道:“車錢得賠我。”

“……”

沈懷山道:“馬蹭傷了也算錢。”

“……”

沈懷山又沉思了一番,道:“差不多就這些。”

【證明】

謝涼緩緩道:“你真不是卧底?”

沈懷山道:“應該不是。”

謝涼道:“如何證明?”

沈懷山苦笑道:“勞煩少俠教我個法子。”

“……”

山林深處樹根虬曲,枝蔓相纏,馬匹舉步維艱,那些被甩在後頭的穿越者又追了上來。謝涼急急道:“武林盟在詹城另一邊接應,我要盡快去搬救兵來找樓主和狼。你這馬我買下了,或者回頭還你一匹。”

沈懷山道:“不行。”

謝涼奇道:“為何不行?”

沈懷山道:“用馬可以,我不能下去。”

謝涼道:“你果然有問題……”話音未落,戛然而止。

前頭的視野豁然開朗,不知不覺竟到了一處懸崖,底下水聲湍急,不知有多深。

謝涼只覺冷汗涔涔而下,想也不想便并指如飛,霎時間連點沈懷山幾處大穴,叫他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謝涼提起十二分的戒備,問道:“這如何解釋?”

誰曾想沈懷山臉色也難看之極,緩緩道:“我不認路。”

“……”

【大片】

聽得身後追兵迫近,逃無可逃,謝涼将心一橫,铤而走險,飛身如鴉雀般投回了暗林中。來人只見黑影閃過,想也不想提槍便射。

謝涼悶哼一聲,左臂劇痛,身形卻不停留,在枝桠間兜兜轉轉,借着昏暗林木的遮掩與來人周旋。

有穿越者忽然道:“看,武俠片。”

他的同伴罵道:“武俠個屁,有能耐把子彈給反彈了。”

【死境】

槍響不斷,驚起一片宿鳥。

謝涼撐着一口氣,只顧飛騰閃躲,想待他們耗盡一輪彈藥。豈料這些人也迅速摸索出了戰術,幾人裝彈,幾人掃射,竟是毫不見間斷。

謝涼氣力不繼閃躲漸慢,不防腿上又中一槍,一口氣頓時洩盡,如折翅般倏然墜下,噼啪斷了無數枝條。

追兵聽見動靜,立即紛紛包抄過去,離得最近的一人恰見謝涼長劍撐地掙紮着站起,擡手便将黑洞洞的槍管對準了他的腦門。

千鈞一發之際,一件物事“嗖”地破空而來,暗夜中竟如生了雙目般“當”地正中槍管,生生将之蕩了開去!那人一驚之下扣動扳機,卻只射中一片樹根!

那不明之物“撲”地落地,是一枚石子。

謝涼猛然扭頭,那理應被他留在原地的一人一馬已然不見蹤影。

【求生】

一名穿越者反應奇快,指着石子飛來的方向道:“這孫子有同夥,照那兒打!”餘人聞聲,紛紛調轉了方向開槍。

謝涼忍着渾身劇痛爬起身,拖着傷腿屏息抄到他們身後,剛剛舉起長劍,忽聽林木陰影中傳來一陣馬匹的悲嘶,跟着是沉重的倒地聲。

謝涼心頭一緊,渾身驟然爆發出一股氣勁,一劍捅穿了一人胸膛。

那人喉中發出瀕死的咯咯聲,謝涼抽劍又刺,瞬息間連殺三人。餘人慌慌張張地朝他舉槍,謝涼施展不了輕功,紅着眼只想多拉一人下黃泉。

黑暗中嗖嗖連聲,衆人甚至看不清飛來之物,只聽“當當”連響,虎口劇痛,槍管已被盡數撞歪。未等他們反應過來,一道人影猶如鬼魅般竄出,劈手奪過一只鳥铳,二話不說擡手瞄準,“砰”地射中了一人額心。

這幾下兔起鹘落,謝涼舉起的劍都未及放下,忽覺身體騰空而起。那人抓着他一把甩到背上,展開輕功躍上了樹梢,飛也似的去遠。

【沈懷山】

沈懷山道:“啧,可惜沒彈藥。”随手丢了鳥铳。

謝涼趴在沈懷山背上,千萬個問題争相出口,一時竟噎住了。

“……”

謝涼道:“你何時學會使槍?”

沈懷山道:“剛才,看着就會了。”

“……”

沈懷山嘆道:“這玩意落到高手手中,恐怕能橫掃千軍,果然後生可畏。”

謝涼道:“謝謝你救了我。”

沈懷山道:“哦。”

謝涼道:“抱歉把你拖下水,還錯怪了你。”

沈懷山道:“嗯。”

“……”

謝涼道:“馬也……”

沈懷山打斷道:“那與你無關,歸根結底是我不識路害了它。你振作點,千萬不要死。”

謝涼感動道:“我暫無大礙。”

沈懷山道:“那就好。至少撐到幫我找到路。”

“……”

【躲藏】

沈懷山沒有逃出多遠便停下了,挑了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三兩下攀上去,坐到枝幹上放下謝涼,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謝涼依言屏息,不一會便見追兵從樹下奔過,一人道:“他們有傷員肯定跑不遠,說不定藏起來了,分小隊去搜!”

一人道:“不是在山洞裏就是藏樹上了。”

又一人道:“樹上也不好找,有手電筒就好了。”

又一人罵道:“電都搞不出來,還手電筒。整個火把還實際點。”

【真名】

待他們逐漸走遠,沈懷山偏頭上下打量了一下謝涼,從衣上撕下幾塊布條道:“你這傷口等去武林盟再好生處理罷,先止個血。”

謝涼擡起胳膊任他包紮,低聲道:“前輩真名叫什麽?”

沈懷山頓了頓,道:“什麽真名?”

謝涼道:“以你的武功,不可能是江湖無名之輩。究竟是何方高人?”

沈懷山失笑道:“真叫這個。江湖無名,就是個跑镖的。後來出了點事,就不跑了。”

謝涼默不作聲。

【秘密】

風過樹梢,遠方林木中透出星星點點的光,如同浮動在幽冥的狐火。穿越人士終于點着了火把。

謝涼突然道:“昔日名震江湖的威振镖局楊總镖頭,在一場山崩中殒命,距今也有七八年了罷。”

沈懷山嗤笑道:“楊總镖頭自诩貌比潘安,還是識路一把好手,你說我是他,也不怕把他從墳裏氣活。”

“……”

沈懷山道:“年輕人,我迷過的路,比你吃過的米還多。我的秘密與你這點破事真扯不上關系,救你不過是職業素養。”

謝涼尴尬道:“是晚輩魯莽。前輩大恩無以為報……”

沈懷山道:“你若想報,記得給個五星好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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