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白文瀚看着有些孩子氣的白書,又使勁揉了揉他的頭,心想還是個孩子呢。
白書被他揉的皺了皺肉嘟嘟的鼻子,白文瀚看到後輕笑一聲,把手拿開,又問道:“你就這麽回來了,在郡王府有沒有吃東西?現在肚子餓不餓?”
白書搖了搖頭,眼睛亮晶晶的說道:“我不餓,我現在想畫畫。”
白文瀚心裏有那麽點不是滋味,他很久沒有嘗到過這種被忽略的滋味了,不過他臉色仍舊溫和道:“那你去畫吧。”
白書點了點頭咧開嘴角,跑到桌子前繼續畫那副沒畫完的韓司恩去了。
白文瀚瞅了一眼那話,韓司恩枯瘦的臉皮真算不上好看,但在白書筆下,他的那雙清亮淡漠的眸子卻非常漂亮,又有些冷情,仿佛萬事不入眼,萬物不入心。
看到白書筆下完整的韓司恩,白文瀚不由得皺眉,他不知道自己支持白書和這樣一個冷情冷心的人交往做朋友,是對還是錯。
白書并不知道他哥哥在一旁的糾結,他滿心想畫一個韓司恩完整的畫像,送給韓司恩。白書畫畫時的樣子很認真,眼睛裏亮晶晶的,一看就是很喜歡。
白文瀚看着這樣的白書,心情格外的複雜,他心想算了,難得白書有個想要主動接觸的人,他這樣心思純粹,無憂無慮的也好。
說來這朱雀街上矗立的将軍府并不是真正的白家,這府邸是白文瀚軍功換來的,他回京除了表面意義上的去一趟白家,便和白書居住在将軍府。
而真正的白家在南街小道上,是個很精致的院子。白家在帝京的底蘊不是很厚,甚至算不上是京城新貴。
但白家在帝京很出名,因為白文瀚的父親白俊的風流的名聲。
白俊不是帝京人,是南方一個小鎮上出來的,娶了自己老師的女兒何氏為妻,生了白文瀚這個兒子後進京趕考的。
當時新皇剛登基不久,需要自己的人穩定朝堂局面,朝提拔了很多寒門子弟入朝為官,白俊也是其中之一。
白俊長得英氣白淨,他入朝後就把家人接入京城。随着白文瀚的長大,夫妻和睦,長輩慈愛,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只是白俊官場上有些不順,一開始磕磕絆絆,還當了幾次替罪羊,差點進牢房。後來還是無意中入了皇帝的眼,才開始受重用。白俊的職位在那裏面不斷往上遷,但他身邊一直沒有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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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何氏懷有白書那一年,白俊突然從外面帶回一王姓女子。那女子是白俊一直養在外面的外室,那女子生在富貴人家,因為家中有人犯事被牽連。白俊把她買下,養在了外面。
她到白讀時還帶着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兒子,後取名白恩。白俊也是因為孩子的緣故,才把人接入府,擡了姨娘。
白俊的父母雖然不待見那女子,但孫子到底是自家的,便把人留下了。兩人最疼的倒還是常年在身邊的白文瀚。
只是白俊把人帶回府也就罷了,還非要把白恩記在何氏名下,充作府上的嫡子。
何氏自然是不願意的,白俊雖然沒有強求,但從此便冷落了她。而後又以何氏身體不便,不能過于操勞家事為由,把家中大小事務全部交給帶回的王姨娘手上,從此越發的寵愛王姨娘。
白書就是在那種情況下出生的,在白書六歲時,何氏郁郁而終。
何氏去世三個月,白俊便把把王姨娘給扶正了,王姨娘成了白府上真正的主子。
也就是那年正月十五賞燈時,在在玩耍的白書丢了。
白文瀚當年十六歲,沒有能力沒有功名在身,什麽都沒有。
他滿大街找不到自己的弟弟,于是便拿了一把刀橫在白恩脖子上,讓白俊和王氏把人交出來。
王氏自然是不承認自己做了這件事的,白文瀚則冷笑一聲,直接把白恩的脖子割出血了,王氏吓的都坐在了地上,而後連滾帶爬的抓着白俊的衣服,哭喊着讓他把人找回來。
白俊倒沒有想到真是王氏故意把白書弄丢的,加上驚動了老兩口,他才忙根據王氏提供的線索去追人。
白文瀚拉挾持着白恩一起前去接白書,臨走時他對白俊和疼愛自己的祖父祖母說:“今天除非父親殺了我,要不然白書找回來後但凡有個事故,我都要算到白恩頭上。如果今天白書找不回來,那今晚我都弄死白恩,讓他陪葬。”
這話無論在何時都算是大逆不道了,當時王氏都吓傻了,忙說了真正的路線,被氣的渾身發抖的白老爺子讓白俊立刻休了王氏。
白俊也沒有狠心到殺自己的兒子,但也沒有休了王氏。
而白文瀚找到白書時,是在城外的一個無人的破廟裏。
把白書抱走的是白府上剛買的下人,他怕白書跑掉,就把白書的腿打斷了,按照王氏的吩咐,本來是要把白書賣掉的。但這人怕以後被人發現抓住自己,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準備把白書解決掉的,沒想到白文瀚這麽快就追來了。
十六歲的白文瀚在那天第一次殺了人。
回到家,白恩和白書受了驚吓同時發熱,白文瀚自然是受到了懲罰,不過由于老爺子在,白府上倒是沒有傳出不利于白文瀚的消息。
那天被罰時,白文瀚就有了往上爬的心思,他讀書不行,便想到了參軍這條路。
白文瀚心裏也有主意,他不但自己要走,還想帶走白書,那本來是不可能的,但白文瀚天天在家揍白恩。
那段日子白恩臉上就沒有好過,王氏本來要鬧騰,但是由于那幾年,皇帝性格極為陰郁,習慣性的看誰不順眼就砍誰的腦袋,連自己的親戚都不例外,白家也沒敢太鬧騰。
最後,白文瀚強制把白書帶走了,又給自己外祖父寫信,讓他找可靠的人前往邊關照顧白書。
他外祖父和外祖母老年得女,疼愛何氏如同掌上明珠,接到白文瀚的書信,便變買了家業,親自前往邊關了。
邊關日子并不好過。白文瀚戰場是最拼命的,身上受傷無數,次次九死一生。他也是升官升的最快的,只有白文瀚自己知道,每次上戰場他都害怕,害怕自己死了,沒人照顧白書和年邁的親人,所以他不敢死。
而白書自從經歷過那場事故後,性格就變得很沉悶了。
白文瀚為他在邊關特意尋了個身手極好的師傅,教他保身手段,白書學會了武後,經常去山上狩獵。
他本事好,眼神毒,後來練就了一手好手藝。例如會剝掉完整的獸皮,削肉的手段非常高明,能把一頭野豬的肉削完,只剩下一個完整的骨頭架子,在邊關很受人歡迎。
不過可能是邊關見慣了生死,加上兒時的經歷,有些不容別人背叛。
想到往事,白文瀚心裏有些憋悶,他那個爹自從他們離開後,就沒有問過,好像他們根本不存在似的,他祖父祖母去世時,他正在邊關殺敵,也沒有見他們最後一面。
等他終于功成名就回京,白府中的少爺只有白恩,而将軍府才是他和白書的家。
想到這裏,白文瀚又看了眼正在聚精會神畫畫的白書,悄悄走出去了。
白書在白文瀚出去時,歪頭看了他一眼,他知道白文瀚一直以為自己還小什麽都不懂,可是很多事他都知道的,只是不在意罷了。
想到這裏,白書搖了搖頭,繼續低頭畫畫。
在白書畫着韓司恩時,韓司恩本人正坐在自己得院子裏看天。如果是其他人穿越而來,這個時候大概會多念幾本書多見幾個人為了更好的生存,但韓司恩沒有。
他就喜歡這種閑着沒事發呆的生活,看着藍天白雲,感着微風,會感覺到自由。
而與此同時,韓悅文在姬越的提醒下,已經騎馬回到了韓國公府。聽到了韓司恩已經回府的消息後,他心裏有些惱怒。
只是無意間在聽到下人碎嘴說韓明珠回府被攔,正好遇到了韓司恩回府的事,韓悅文準備前來找韓司恩麻煩的那顆心突然又落了下來。
他站在院子裏有些茫然無措。
這時,雍郡王府中,雍郡王妃則笑着對身邊的柳氏說:“剛才韓世子身體不舒服,悅文這個做弟弟的立刻陪着陪着回去了,說是免得你這個做母親的擔心。他們這兄友弟恭的,實在難得。”
柳氏聽了這話心底一愣,臉上勉強露出了個笑來。
雍郡王妃看了她一眼,又和其他夫人說話去了。
而突然找不到白書人的姬越,又派人匆匆前往将軍府打探消息。姬越可是知道白文瀚護白書就跟護崽子一樣,萬一白書出了什麽事,白文瀚敢直接揍她一頓的。
在聽聞白書早已經回将軍府了,姬越在心底罵了聲娘,一個二個都這樣,以後決定把韓司恩和白書列入不受邀請的名單中。
韓司恩在院子裏沉靜了好長時間。
雲芝端着藥汁前來,在韓司恩喝下後,她欲言又止的看着韓司恩。
這方蘭院除了碧華,其他人在韓司恩面前還是拘謹的厲害。
韓司恩放下碗,擡了擡眼皮道:“有事?”
雲芝小聲道:“世子,剛才聽其他院子裏的人說,大……四小姐回府後去給老夫人去請安,老夫人身體不适,剛入了藥睡着了。四小姐心孝本來想在門口候着等老夫人醒來,然後突然暈倒了。四小姐身邊的丫頭不敢打擾老夫人,便去請了大夫。大夫說是四小姐因為疲勞過度,身體在發熱,需要好生休息,不能再過度勞累了。府上參加宴會的太太們也都回來了,四小姐醒來後便把帶回來的禮物給各房分發了,給世子您是一方極好的硯臺。”
韓司恩聽到這話,垂下眼皮,淡聲道:“知道了。”雲芝便安靜的退下了。
韓司恩坐在那裏,神色靜然。
一炷香的時間後,韓卓打發人來,說是在書房等他。韓司恩起身跟着小厮前去見韓卓。
韓卓穿着官服,在書房裏坐着,看到韓司恩後,指了指椅子道:“坐。”韓司恩從善如流的坐下。
韓卓看着韓司恩,看了好一會兒嘆息道:“明珠回來的事我都聽說了,那門房目中無人已經被處理了。明珠這一路匆忙勞累,現在又生了病。我剛去看過她,已經是大人了。你們是同胞,她很想你,你該去看看她。”
韓司恩嗯了聲道:“今日太晚了,明日我再去。”
韓卓注意到他口裏得冷淡,便岔開話題又道:“我聽你母親說,有人說你那裏缺銀子了?”
“也許吧。”韓司恩看着自己的手指有些無聊的說:“府上不缺吃穿。我一個月幾兩銀子都忘了。以前幾個月出門一次買點小東西,現在很久沒出去了,也不知道缺不缺。”
韓卓沉默了下,然後站起身從一本書裏拿出幾張銀票遞給韓司恩,道:“哪家府上的爺們是看一個月那幾兩銀子得,這是我私庫裏的,你拿着用,不夠再問我要便是了。”
韓司恩看着銀票,接了過去。
韓卓又道:“把欠下的銀子還給人家,咱們府上就算是這幾年開支大,還不至于缺你們這些小輩的錢花。”
韓司恩難得看韓卓有那麽些許順眼,心情愉快的把這件事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