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韓明珠的心底痛苦難過,韓司恩并沒有特別的感同身受。

他這是第三次看到這一箱子衣物了,他甚至知道那些衣物的口袋裏,有着王老夫人給韓司恩準備銀票,加起來也算是一筆巨額了。

這一箱子衣服,是真正的那個韓司恩期盼的。王家老太太是疼愛自己的外孫外孫女,她當初能把韓明珠為由把她強制帶走,因為韓明珠是個女兒。

韓司恩是韓家的男兒,也是二房的嫡長子,是韓家的血脈,韓家為了自家的顏面也不會讓王家帶走韓司恩的,要不然豈不是坐實了他們韓家苛待子女的名聲?王老夫人往韓家送了幾個丫頭照顧兩個孩子時,韓卓已經成就了一身的好名聲。

但王老夫人也有自己的孫女孫子,她疼愛外孫,也疼愛自己的孫子。為了自家人的小輩的名聲,她也不可能強制把韓司恩帶走。

所以韓司恩成了王老夫人心頭的一塊病,她身處後宅,看了這麽多年,自然知道後宅婦人的手段,養成一個人難,養廢一個人太容易了。

她心疼韓司恩,念叨着韓司恩,因為她什麽都明白。不過韓明珠是她跟前長大的,所以她才會交代,如果韓司恩對韓明珠心有怨恨,就遠着他點,這也是她的私心。

這裏沒有對錯,只有取舍。

韓明珠之所以看到那些衣衫就難受,是因為她常年待在王家,得到的是王家長輩的寵愛,看到的是王老夫人的無奈。韓家對來她說,是一個對她十多年不聞不問的陌生地方,在她心裏這裏根本不是她的家。

她常年累月聽自己的外祖母提起自己還有一個親哥哥,從自身家人無人詢問的日子,也知道這個哥哥在韓家的日子并不好過。她也會心疼自己的這個哥哥,也會為外祖母的心意而難過。

這是她的立場,她的取舍,沒什麽對錯。

只是那個本該歡喜迎接自己親妹妹回府的世子已經死了,留下來的是這個散漫無聊沒心沒肺一心想趕快投胎,連活着都嫌棄的另類韓司恩。

這些事韓司恩自然是不會說出來的,他雖然不見的是個什麽好東西,卻也不會刻意的往別人心口上戳刀子。他能聽人心,能清楚誰對他真好,誰對他假意。而當初的韓司恩沒有這種能力,他分不清,他身邊沒有長輩指導,沒人真心相待,所以他一直病着,直到死亡。

這輩子王老夫人和韓明珠仍舊是他的親人,這點不會變。只是讓他掏心掏肺的對她們,那也是不可能的,他終究不是這個時代的韓司恩,不是和這些人有血脈關系的那個人。

這是韓司恩的立場,也沒有對錯。

不過就像當初在門口随意幫了韓明珠一把一樣,如果他遇到了什麽入不了眼的事,看不慣入不了眼的人,還是會動動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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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他死了太多次,這輩子是看不慣有人比自己還嚣張的。

韓明珠知道這裏并非是西疆天門關的外祖母家,不是她可以任性的地方,也沒有人能像外祖母那樣護着她。

她若是哭出來還會被人抓住把柄的,說是對家人不滿,對她對韓司恩都不好。于是她合上了箱子,看着韓司恩輕聲道:“哥哥你就收下吧,這是外祖母作為長輩的一點心意。”

韓司恩無所謂的點了個頭,韓明珠以為他會拒絕的那顆提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來。

只是突然間,在場的人都不在說話了,韓司恩這個當主人的不開口,韓明珠不知道說什麽,韓青雲更是前來湊熱鬧的,不會去主動找話題,幾人間的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說到底,他們三個對彼此來說都是陌生人,韓青雲從江南回來,從來沒有見過韓司恩,更不用說韓明珠了。韓明珠剛剛從西疆天門關,沒見過自己的親祖母,沒見過自己的親生父親,沒見過自己的親哥哥,更不用提這個所謂的妹妹了。

他們本該是很親近的人,卻在這一時刻找不到話題聊天。韓明珠有幾次張了張嘴,但最終都沒有開口,因為她不知道韓司恩平常做什麽消遣,不知道該和韓青雲聊彈琴還是作畫,所以她在這個時候只能保持沉默。

在這種靜默中,韓青雲突然覺得自己實在不應該因為好奇心而來這一趟,因為實在是太沒意思了。

然後韓青雲便站起身,以自己的母親要教導她為由,提出了告辭。韓明珠便順勢跟着韓青秀一同離開了。

雖然韓司恩是她哥哥,但男女七歲不同席,他們已經過了可以自由交談的年齡,所以該避的地方還是要避的。

韓明珠和韓青雲分開後,韓青雲在回去的路上被韓家其他姐妹攔住,明裏暗裏打探韓明珠帶了一箱子什麽給韓司恩。

韓青雲被問的有些不耐煩外了,便神色有些不屑,道:“別看那一箱子,裏面什麽都沒有,不過是一箱子四姐的外祖母親手給三哥做的衣服,看衣服的模樣,應該是從小到大每年一件,除了今年的,其他的都是舊的。”

聽到韓青雲的回答,幾姐妹面面相觑了下,然後笑着說了句四姐有心了,便很快岔開話題,彼此笑着打趣起來,不在過問這些有的沒的了。

韓青雲看着她們,心底冷笑兩聲。

韓青雲的母親文氏聽了她的抱怨,拿手點着她的腦殼說她蠢。然後便急匆匆的拉着韓青雲到老夫人那裏抹淚,說自己生下的這個女兒心眼實,沒長個玲珑心,別人拿她當筏子她都不知道。

韓青雲覺得文氏這一番貶低她的哭訴簡直是莫名其妙,她和文氏一起跪在地上看着老夫人,眼神裏都帶着無辜。

老夫人坐在高處,看着韓青雲一臉茫然的模樣,心塞的讓文氏趕快把人拉回去了。

等文氏離開後,老夫人抓着身邊韓青雪的手,拍了拍欣慰的說道:“這家裏的小輩,你是當姐姐的,也就數你知心了。”

韓青雪有些羞澀的一笑,抱着老夫人的胳膊,語氣有些嬌氣的說道:“祖母這是心疼孫女兒呢,但要是表妹在這,我在老夫人心離可就排在後面了。上次表妹受傷的事,也是我做的不周到,幸好祖母心裏沒有怪我,要不然我可就寝食難安了。”

提起何玉珠受傷,老夫人就想到何玉珠被韓司恩打斷的手腕。大夫說何玉珠的手腕可以接上,但要好生養上三個月,這期間不能有劇烈的活動,要不然那手就廢了。

韓秀為此天天來老夫人跟前哭,說自己的難處,說何玉珠的可憐。哭訴京城的好人家舉行的宴會,何玉珠這幾個月都沒辦法前去露臉了。說的老夫人也跟着難受,抹眼淚。

但是皇帝都知道了這件事,還派了兩個皇子來看望韓司恩,皇帝的意思很明顯,老夫人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找韓司恩的麻煩,要不然就是對皇帝的決定不滿了。

老夫人心疼閨女,也心疼外孫女,便只能從自己私庫裏拿了好些好東西補償母女二人。現在老夫人有些更加不待見韓司恩了,連帶和她那個娘長得很像的韓明珠。

韓青雪坐在那裏看到老夫人淡下來的臉後,眼簾微垂,長長的睫毛掩蓋住了她眸子裏的所有的情緒。她是家中嫡長女,自幼被調教儀态,人端莊秀美,,舉止文雅。

小姑姑韓秀想讓自家女兒何玉珠也嫁給姬懷的打算,她心知肚明,但她從來沒把何玉珠放在心上。

何玉珠除了臉,就是個能跳騰的,任性的厲害,加上她上次無意間看到了姬懷對着刁蠻的何玉珠不經意的皺了下眉,她心中更加有把握姬懷不會喜歡這樣的人。

但是韓明珠出現了,顏色比她明豔,舉止比她端莊,姿态比她貴氣。這讓韓青雪有了一點危機感,老夫人現在是讨厭韓明珠,但放在利益面前就不一定了,而她自然得時常提醒老夫人,韓明珠前面可是韓司恩。

文氏把韓青雲帶回家時,讓房內的下人都退下,然後坐下生氣的看着韓青雲問道:“你知道錯了嗎?”

韓青雲還是有些害怕生氣的文氏的,她抿着嘴小聲道:“不就是韓青雪她們想給韓明珠找點麻煩,讨好老夫人,我沒順着她們的意嗎。”

文氏聽了這話氣的心肝泛疼,她指着韓青雲道:“那你說,為什麽韓明珠擡着東西去方蘭院偏偏就遇到了你?”

韓青雲訝異了,她皺眉道:“母親的意思是,她故意的?不會吧,韓明珠剛回來,又不認識我,怎麽知道我會和她一起去?又怎麽知道我會說實話?”

“你呀,什麽事都寫在臉上,誰看不出你那點心思?就算你不說,韓明珠也不會讓自己的名聲給毀了,肯定有後手。”文氏說道這裏,揉了揉額頭說:“我早跟你說過,離韓明珠和韓司恩遠點,你怎麽就是不聽?惹惱了你祖母,有你好受的。”

韓青雲不耐煩聽這些話,于是道:“娘,這又如何?就算是這樣,這家以後還是人家哥哥的,老夫人能怎麽樣?”

“我就知道把你在外面養的心大了。”文氏聽了韓青雲的話,神色微變,她抓着韓青雲的手,正色道:“這話我只跟你說一次,不管這國公府以後落在誰手裏,除非大房二房的男丁死絕了,要不然都和咱們三房沒多大關系。但是你要知道,你年紀可不小了,馬上就要說親事了,到時在親事方面,老夫人那裏有個什麽意見,你父親可是個孝子,不會讓老夫人為難的。你別說什麽你父親疼愛你,舍不得你。你該知道,老夫人一句不讓我們回江南了,你父親那邊可是一句話都沒有。”

這是文氏第一次和韓青雲提起她未來的親事,說出來的話也是掏心掏肺的,但韓青雲一點羞澀都沒有,反而因這話覺得有些心涼,最後她抿着嘴悶悶道:“我知道了,娘。”

文氏看着她這模樣,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心裏明白,只是一時轉不過彎,不過沒關系,誰還沒有個想不透的時候?你只要知道我說這話都是為了你好就行了。”

其實按照文氏的想法,在江南為韓青雲尋一門親事最好。他們畢竟是韓家三房,等老夫人死了,三兄弟分家,國公府的名頭就不是那麽好用了。但江南不同,韓平在那裏為官數十年,根深,認識的人也多,找個家世人品都不錯的人家還是容易的。韓青雲樣貌人品都是沒話說的,也沒人敢輕易怠慢自家女兒。

但是老夫人和韓平和她的想法完全不一樣。他們都想在京城為韓青雲尋一門高門大戶人家,高嫁過去,以後對家裏好有個幫襯。

只是這些話文氏是不會對女兒說的,她只能在心底暗自嘆氣,希望自己能尋到一門合适的人家把韓青雲嫁過去,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後院發生的那點事,落霞很快就打聽清楚了,還打聽到了韓明珠的身體并沒有好,今早還是按時給老夫人去請安了,請安之後就來到了方蘭院。等回去後,因為吹了風,韓明珠又病倒了。

老夫人那裏知道韓明珠身體沒有完全好透後,讓人吩咐她以後不用前去請安了。

這是落霞第一次為韓司恩奉茶時,便把打聽到的這些告訴了韓司恩。韓司恩聽了,喝着茶,随口說了句知道了。落霞摸不準韓司恩是高興聽還是不高興,但盡管心裏有想法,她這時也不敢再多說什麽了。

韓司恩快把茶喝完時,突然擡頭,開口讓所有人都退下,還說沒有要他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進院子裏來。

落霞收拾了下忙離開,等方蘭院服侍的人都離開了,韓司恩擡眼看向那顆杏樹,微微皺了下眉頭,然後下一秒,白書的腦袋從牆頭邊露了出來。

白書和韓司恩對視後笑了下,便直直的跳到院子裏,他走到韓司恩面前,臉上有些高興的說:“韓司恩,你院子裏的人真多,我剛才在外面還在想要怎麽進來不被發現呢,你就把人都趕出去了。”

韓司恩看着白書,他聽到剛剛這人在牆頭外面想的是,這院子裏的人怎麽這麽多,我進去的話他們會尖叫吧,要不,我找些東西把人打暈了再進去,這樣就不會被發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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