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韓司恩雖然知道白芷的動作, 但并沒有搭理她。碧華和雲芝看到韓司恩這般态度,也就由着白芷了。

而後韓司恩讓碧華和雲芝站在亭子外面,他坐在亭榭中, 吩咐人的姿态閑适又帶着幾分安詳, 仿佛剛才那些不客氣的話,不是他說出口的。

韓司恩把目光落到韓青雪臉上時, 心平氣和的說道:“如果大姐不想和我聊聊, 那也無所謂。終究這人只要做了一些事, 都是要留下些痕跡的, 你說是嗎?”

韓青雪臉上露出一個牽強的笑, 她讓白芷出了亭子,自己坐在韓司恩對面,道:“三弟,你這話是何意?”

韓司恩收回盯着她的目光, 随意的說着:“也沒什麽意思,就是有些感慨,覺得活在這世上的大多數人都喜歡一葉障目不說,又總是在妄想自己得不到的東西。有了這種心思, 就會被人的言語蠱惑,或者被人推波助瀾的利用。好比小姑, 她是長輩, 我心中敬愛她。但我不僅是晚輩, 也是這國公府的世子。這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的, 她想要殺了我這個世子, 就是在挑釁皇威。皇上因此震怒,聖旨下來之後,不管結局如何,我怕是不敢替她求情了。”

韓青雪知道韓司恩這是在說他自己昨晚做的事,她的嘴角僵硬了下,動了動嘴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她不能贊揚韓司恩說的話對,傳到老夫人耳中,她以後的日子怕是要難過了。但她也不能不贊同,那樣會顯得更加心虛。

最後她只好尴尬無奈的沉默着,任由韓司恩的那不像威脅卻勝似威脅的話,一字一句的鑽入她心中。

說來,韓青雪在京城閨秀之中頗負盛名,為人端莊秀美,有才氣,做事沉穩,要不然也不會得到宮內韓芸的看重。

往日面對其他人,韓青雪自認自己都可以做到心平氣和,情緒不外露,但是此刻她看着韓司恩那雙仿佛什麽都明白的眼眸,心裏只有無盡的恐懼和害怕。就好像,韓司恩已經知道她所做的一切事了,只等着把她的臉皮撕下來。

正在韓青雪胡思亂想之際,他的嫡親弟弟韓悅忠從遠處走來。如果不是他的步伐稍微有那麽些快,心裏着急又暴躁,還在不停的詛咒韓司恩。

韓司恩還勉強可以當他是恰巧路過的。

韓悅忠自己倒是不知自己已經露出了破綻,他在看到韓青雪和韓司恩在亭榭之中後,還站在那裏看似訝異的愣了下,才走了過來。表演的天賦十足,擱在現在就是一個影帝。

韓悅忠走到亭榭中後,笑道:“大姐和三弟在聊什麽呢?這麽高興?”

韓司恩放飛自己後,就向來佩服睜眼說瞎話的人,所以現在他很佩服韓悅忠,能做到一邊在心裏抱怨韓青雪閑着沒事招惹自己幹麽,一邊說出這樣溫暖的話,也着實不易了。

韓青雪并沒有因為韓悅忠的到來松一口氣,韓司恩倒是接過了話頭:“随便聊聊,正巧說道小姑,想來小姑若是獲罪,何家表兄妹的親事怕是要艱難了。這女孩家的名聲尤為最要,萬一有個什麽貼身的東西被有心人拿去稍加利用,那可就毀了一輩子。不過表妹那裏有老夫人做主,倒是不令人擔心,就是何帆表弟,受了傷,看着挺可憐的。不過吧,這凡事都有萬一,我在皇上面前總是留不住心事,哪天在皇上面前說出自己的擔心,說不定皇上一高興就給他賜個婚什麽的,那樣,何帆表弟說不得就高興了,小姑也不會冤枉是我想害表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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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司恩這話一出,韓青雪的臉色瞬間雪白,驚懼從心底不斷蔓延。她知道韓司恩這話是說給她聽的。他随口在皇帝面前提一下她的名字,皇帝心裏稍微有點印象的話。等宮中娴妃提起她和姬懷的婚事,皇帝那裏就是一大變故。

韓悅忠倒還算沉穩,他微微一笑,并未接韓司恩的話,而是語氣半真半假的有些鄭重:“三弟,大姐還在這呢。這種事哪裏是咱們小輩該談論的,沒得一不小心被人聽去了,壞了表妹的名聲。”

說完這話,韓悅忠又看向臉色實在不好看的韓青雪,道:“大姐,我剛從母親院子裏出來,她正找你呢,說是你前日給她做的花樣找不到了,讓你回去再給她描個呢。”

韓青雪想順着韓悅忠的話站起身坦然的離開,但是在韓司恩笑着看向她時,韓青雪覺得自己根本站起不來。

韓司恩倒也沒有為難人,笑眯眯的說:“大姐有事還是快去忙吧,我就不去送你了。”

韓青雪僵硬的笑了下,站起身離開了。

等韓青雪離開後,韓悅忠看着韓司恩什麽都不在乎,萬分平靜的樣子,想到自己父親和母親夜裏愁的頭發都快要白了的模樣,忍不住開口道:“三弟,不管怎麽說,咱們是一家人,這一筆撇不開個韓字。你得聖寵,韓家人都臉上有光,但你做事不考慮一點後果,可曾想過以後皇上恩盡,當如何是好?”

韓司恩看着說出這勸慰之言的韓悅忠,随即他低低笑出聲,在笑的韓悅忠坐立不安,他自己的眼睛開始泛疼後,韓司恩收起笑聲。

他滿臉嘲諷的看着韓悅忠,道:“你站在什麽立場跟我說這些話的?”

韓悅忠臉上茫然了下,韓司恩站起身望着遠處的桃林,語氣似乎十分疑惑的繼續說道:“這一筆怎麽就寫不出兩個韓字了?從祖上到現在,從國公府走出去的韓家人無數,現在關系都淡了,但說起來還都是血脈之親,都是姓韓,可是有人富貴有人落魄。住在國公府的人,是這國公府的主人,住在國公府外的人,日後是韓府、韓宅。你覺得,這哪裏不是兩個韓字了?還是說,人就是喜歡妄圖得到不該屬于他的東西,仰仗的是什麽?把自己真的當做未來的皇親國戚,想要改變一府的命運了?真是貪心啊,人還沒有站在那個位置,就想開始想着做白日夢了?也不怕這麽沒臉沒皮,被人恥笑?說起來還真是可笑的很。”

韓悅忠被韓司恩毫不留情的話說的面紅耳赤,但是韓司恩話裏并沒有提起一絲他的名字,而且韓司恩話裏隐含的罪名太大,他即便有這個心思,現在也不敢認下的。

于是他站起身,盡量忍耐着心中的怒氣,準備平靜的和韓司恩告別,不過他還沒有動作。韓司恩身邊的安草已經匆匆趕來了。

安草臉上挂着驚喜道:“世子,皇後娘娘的懿旨到了,世子快過去接旨呢。”

韓司恩轉過頭從亭榭中離開,經過韓悅忠時,他連一絲眼神都沒有遞給這人。韓悅忠在他身後,紅了臉,也紅了眼,最終還是跟了上去。

韓司恩還有後面匆匆跟上的韓悅忠到的時候,韓家其他衆人基本上都到了。

韓司恩掃了一眼,韓秀倒是沒在。得知老夫人等人心底的想法,他在心中冷笑一聲,面上只做不知。

前來宣旨的皇後宮裏的大總管太監福氣,他看到韓司恩出現了,便開始宣讀皇後的懿旨。

皇後懿旨開頭便直斥韓秀沒有婦德,出言不遜,心思惡毒。懿旨裏賜給韓秀掌嘴一百,仗刑二十,他日不得诰命在身。又說老夫人教女無方,望老夫人日後改之。在最後皇後贊揚了一番韓明珠,心疼她常年在邊關,不懂京中人情,賜給了她兩個教養嬷嬷。

皇後的這道懿旨傳來,韓家或多或少都受到了牽連,韓家人日後的名聲都會有損。但是皇後最後那話對韓明珠來說,頗有歹竹出好筍的意思,對她的名聲倒是危害最小。

其實為了這道懿旨,皇帝愁的是一夜沒睡。如果他聖旨前來斥責韓秀,罪名就是謀害世子,罪大惡極了,直接一個賜死。但是所有事情都是韓司恩空口白說,沒有任何證據,他這麽下聖旨,于情于理都不符,也不大能服衆。

但皇帝又不想放過韓家,想來想去,皇帝暗示皇後了一下自己的意思,這才有了這麽一道皇後的懿旨。不管怎樣,皇帝覺得自己這算是給韓司恩出口惡氣了。

福氣宣讀完皇後的旨意後,看着臉色頹廢的老夫人,捏着嗆音兒道:“何韓氏何在?怎麽還不上前接旨?是對皇後娘娘的旨意有所不滿嗎?”

老夫人一聽這話,忙道:“公公恕罪,昨日小女掉入湖中,夜裏便起了熱,人都燒糊塗了,現如今還不能下床……”

“老夫人這話的意思是,這何韓氏今日還不能前來領旨領罰了?”福氣一聽這話臉色就沉了下來:“這是打算要無視皇後娘娘懿旨嗎?”

老夫人忙道:“并非如此,公公請多擔待……”

就在這時,頭上包紮着傷口的何帆同何玉珠爬上前一步,何玉珠對着福氣跪下眼淚汪汪道:“母親病重在身,實在是無力接旨,臣女願意替母親受罰。”

何帆也眼淚汪汪的這麽說道。

這就是老夫人這些後宅之人想了一夜的辦法,如果是聖旨下來,韓秀必死,如果是皇後的懿旨,那在老夫人看來這就是還有回旋的餘地,因為畢竟沒有确切的證據,皇後的懿旨下的也名不順。

韓秀病重,如果在受罰,那就不是受罰,是受死了,和皇後的懿旨不符。何玉珠和何帆這麽來一出,一顯示了何玉珠和何帆孝順的名聲,二來,何玉珠和何帆這樣請求,前來宣旨之人在沒有得到宮裏主子的允許後,也不敢輕易處罰他們兩個的。

這一來一回請旨的時間,韓秀在出來哭訴一番,不要自己的兒女替罪,自己願意帶病之軀受罰,這名聲也就出去了,皇後總是要顧忌幾分的,這刑罰自然也就輕了。

老夫人這是想玩點後宅的心眼,以孝壓人。不過她倒是看錯了福氣,或者是看輕了這道懿旨的含義。這也是韓司恩冷笑的原因。

如果是平日裏皇後的懿旨,說不得還真如她們所願,有回旋的餘地。但這份懿旨是皇上在告知了皇後自己的意思後,皇後下的。

這道聖旨說白了就是皇帝的意思。皇後明白,所以在福氣臨走時,還特意囑咐一定要讓自己滿意。

因為韓司恩的緣故,這幾年少入後宮的皇帝見皇後的次數多了,對還未議親的四公主又起了點關心。皇後心裏為此對韓司恩倒是存了一分感激的。

也因此,福氣一聽何玉珠和何帆這話,便看着老夫人冷笑道:“既然何韓氏的子女都這般孝心,那老奴就成全他們了。”

說罷福氣看了看何帆和何玉珠,道:“既然是何韓氏有罪,就何韓氏的女兒上前領罰吧。”

何玉珠聽了這話猛然擡起頭,她看着福氣一臉懵逼的用反問的語調啊了聲,在內監上前抓她的時候,何玉珠淚眼汪汪的朝老夫人的方向看過。

她搖了搖頭,滿眼恐懼,這事情的發展并不像老夫人和她講的那樣。說什麽,她開口不但能救下她母親的命,還會有個孝女的名聲。

老夫人動了動嘴,看着內監毫不猶豫的動作,她的臉色難看起來,終究承認自己棋差一招,暗恨自己為什麽不讓韓秀直接出來領罪,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在何玉珠被內監摁在地上,宮裏面相有些惡毒的嬷嬷朝她走來準備開始掌嘴時,韓秀正巧出現了,她跑過來跪在地上,喊了聲道:“都住手。”

福氣冷笑着看了一眼老夫人,然後看着韓秀道:“不是說病的起不了身了?

韓秀有些心焦正準備開口說自己病已經好了,老夫人幹咳一聲,韓秀微微一頓,道:“公公恕罪,臣婦昨晚确實落水受了寒,世子也可證明,當晚起熱也是真,大夫也可做主。皇後娘娘懿旨下,臣婦接旨的晚,請公公恕罪。”

福氣聽了沒什麽表情,涼涼的開口道:“老奴還以為你這身體沒病,故意蒙騙皇後娘娘,想要違抗皇後娘娘的聖旨呢。不過你這兒女倒都是孝順,都願意替你。現在你人在這裏了,你看這掌嘴一百,仗刑二十的懲罰,是讓你女兒替你,還是讓你兒子替你?”

韓秀一聽這話,看了看被人摁着不斷抽泣的何玉珠,又看向頭上有傷的何帆。她自己是萬分不想接受受罰的,但是讓她一對兒女受罰,她也是心疼。

韓秀只顧着自己的心思,并沒有看到一旁老夫人略帶幾分焦急的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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