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韓平和大周所有子弟接受的教育是一樣的, 不管內心怎麽想的,面上還是把孝道看的非常重的。他在家中是不敢随意頂撞老夫人的,生怕自己落個不孝的罪名, 被撸了官職。

他是這樣的人, 自然把韓司恩也想成這樣。畢竟韓司恩是韓國公府的世子,他代表着韓國公府百年來的清正的顏面, 這韓國公府的未來也是韓司恩的。

在韓平心裏, 如果韓國公府出現了什麽風言風語, 最先感到慌亂不安的定然是韓司恩, 所以當韓司恩是欽差的消息傳到江南時, 韓平心裏雖然有些詫異,但還是感到一絲安心的,畢竟他是韓司恩的三叔,他們是同脈。

因此在接到韓卓的書信時, 韓卓在信上隐隐提到韓司恩自從溺水後醒來,性情大變,做事有些詭異莫測,在抄李家時就非常不留情面, 讓他在江南只做好自己本分的事,韓司恩如果有無禮的地方無需在意等等。

他們這些在官場上行走的人, 說話都是留有三分餘地的。

韓卓在這種緊張的情形下還剛給他送了一份這樣的書信, 信上的內容自然是不能太過裸露, 也不能随意提起朝堂上皇帝的命令, 以免信件被劫之後, 被人看到,鬧到皇帝眼前,被治個大不敬的罪。

但是信中暗含的意思韓平自然看的懂,無非是現在的韓司恩已經不再是往日的韓司恩了,受皇帝寵愛,而且抄了把吏部尚書李忠的家給抄了,還把人抄的沒了,家人流放了。韓卓這是讓他多多注意自己做過的事,不要讓韓司恩抓住把柄了。

韓平對韓卓還是非常敬重的,對他的信也十分看重。

但是對于韓卓提起韓司恩性情不同的事,他并沒有太放在心上。

他現在雖然常年在江南任職,但當初家中發生的事他還是非常明白的。

他的這個侄子,一直是個病秧子,常年卧病在床,性格非常隐忍。

現在變了,大抵是對他大哥有所抵觸了,畢竟他大哥不是真心疼愛這一對子女的。

韓平對于韓司恩的爆發并不感到意外,他曾經事不關己的想,如果把韓司恩換成自己,他早就爆發了。

後宅很多手段是隐秘的,是由長輩把控的,但是想抓漏洞,也是完全可以抓住的。至于抄了李忠的家,韓平覺得韓司恩這是迫切的想在皇帝面前立功,只是中途手段過于激烈罷了。

但是韓平心裏明白,即便韓司恩再怎麽爆發,他也得顧忌着韓國公府的名聲。所以當韓平聽到消息得知韓司恩剛到明安的第一天,就抄了明安縣令邢俊然的家時,他被兩江總督周馬安召見暗示的詢問韓司恩的性格時,他整個人是完全處在懵逼的狀态的。

他以為韓司恩在京城抄家是因為要取得皇帝的信任,根本沒有想到他來到江南,經過第一個縣城,就把那裏的縣令給抓了。

Advertisement

周馬安看他對韓司恩一無所知,便有些面色不高興的讓他離開了,臨走周馬安又說,他和韓司恩畢竟是叔侄關系,該避嫌的還是要避嫌的。

韓平回到自己府上後,整個人還是有點暈暈乎乎的。等頭腦徹底清楚後,他在府上發了好大一通火,最近被他剛收入府正得意的侍妾,正好撞在了他眼前,被他心煩的直接給發賣了。

然後韓平在自己府上等來的是韓司恩接二連三抄家的消息,這些事加起來,讓他愁的兩邊的頭發都白了。他心裏十分擔心自己的官途,會被韓司恩這麽不分敵我的給胡亂搞斷。

所以這些日子韓平在家中一直很心焦,但是周馬安已經發話讓他回避了,他只能在自己府上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覺,等着周馬安的召見。

終于,這個日子還是被他等到了,今天周馬安讓人給他帶話,說韓司恩已經到了柳州城,說他們叔侄許久不見,韓司恩又是個清正廉潔的欽差,他們叔侄沒必要避嫌了。

韓平知道周馬安這話說的冠冕堂皇,但說到底還是想用自己去探探韓司恩的底細,他心裏雖然各種想法,但還是給韓司恩下帖子了。

不管自己這次是不是被人利用,他自己也是和他這個很久沒見面的侄子好好聊聊的。所以在看到韓司恩第一眼,韓平很自然的以長輩的口吻,極力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只是韓司恩的回答,并沒有出乎韓平的意料,畢竟他從韓司恩最近做的事仔細分析了,就知道韓司恩是個極為嚣張不懂收斂的人。

但是韓司恩這麽嚣張的答話,讓韓平還是非常生氣。

他皺着眉死死的盯着韓司恩道:“據我所知,你在抄家時,并沒有實據,如何能這般胡作非為?你就不擔心裏面有人被你屈打成招嗎?”

韓司恩擡眉看着韓平那張古板的臉,一字一句慢慢吞吞道:“有沒有屈打成招,是皇上該質問的事,不是三叔你。三叔今天如果是來和我敘舊的,那我們就繼續坐在這裏談,如果是想讨論本官做事的方法,那大可不必。本官現在是皇上禦封的欽差,三叔你雖然是本官的長輩,但是本官也不能枉顧聖意,和你談論太多皇上還不知道的事情。”

韓司恩用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毫不留情的挖苦着韓平。這讓韓平心底的怒火蹭蹭的往頭上冒。他猛然拍了下桌子,指着韓司恩,瞪大眼看着韓司恩道:“你還知道我是你三叔?就敢這麽和我說話?一點風度教養都沒有,是誰把你教導成這樣的?”

韓司恩臉上的表情一點一點的收起,最終凝成一片平靜,他眼眸冷然,反問道:“我為什麽不敢這麽和你這麽說話?”

韓平被這話問的一愣,韓司恩不耐煩的站起身,在京城,他還需稍微稍微顧忌點所謂的名聲,但現在在江南,天高皇帝遠,韓平在他面前算什麽。

想到這裏,韓司恩冷哼一聲,繼續冷冰冰的說道:“本官身為欽差願意來見你,算是給三叔你面子了。但本官喊你一聲三叔,不代表你事事能做本官的主。三叔你要是做了什麽虧心事,負了皇上重托和信任,夜裏輾轉不能眠,那就提前告知本官。本官看在你是我血肉至親的份上,會在奏折裏為你美言幾句,讓皇帝給你留下個全屍的。至于你想在我面前擺什麽長輩的譜,本官還是勸你省省吧,本官做什麽事,怎麽做,除了皇上,沒人可以過問。而且現在論官職,三叔你現在勉強算是本官的下屬,官銜比本官低的緊,見了本官是要行禮的。為了避嫌,三叔以後還是把禮儀做周全了吧,這樣大家面上都好看。今日三叔找本官的事,本官會在折子上和皇上如實說明的。本官想奉勸三叔你一聲,這自古以來,腦子是個好東西,以後說話做事多用用。少操別人的心為好,要不然容易操勞過度而死的。”

韓司恩說着這些話,看着韓平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心情有些舒暢了,最後他笑眯眯的總結道:“本官明日還有要事要做,今天就不和三叔在這裏敘舊了。三叔以後想本官了,可以繼續下帖子,本官還是願意繼續給三叔講道理的。”

韓平在韓司恩的話落音後,用手指着他,嘴唇發白,動了幾動,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韓司恩勾了勾嘴角,轉身推開門離開了。

走出酒樓拐角,白書一身黑衣蒙着頭,只露出兩只眼睛的出現了,他小聲說了句後面有人跟着,就拉着韓司恩三拐兩拐的離開了。

在感到身後沒人跟随後,白書松開韓司恩的手,道:“我們回去吧。”

韓司恩看向白書,聽到他心中不但一片平靜,甚至還隐隐有些愉快的樣子。韓司恩心裏不知為何納悶了下,他道:“你聽到我和三叔的對話了。”他這并非是問句,白書武功很高,聽些別人的談話自然是不在話下的。

韓司恩只是覺得這期間,他一直沒聽到白書任何評論這番談話的心聲,感到白書這人有點意思罷了。

白書點了點頭,臉頰上的肉随着他的動作來回晃悠了下,看上去很有趣。

韓司恩又問道:“那你覺得怎麽樣?”他承認他有點無聊了,所以身邊異常平靜的白書倒是成了他随口問詢的對象。

白書聽了他的話,臉上有些疑惑,回道:“不怎麽樣啊。”

看着認真的臉頰,韓司恩心中的各種心思又歇了下來,他變得和往日一樣懶散沉默。

白書看到他這副模樣,在心裏吐槽自己不懂韓司恩的問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他覺得韓司恩這人有些時候,實在是莫名其妙的奇怪。

對于白書心中的吐槽,韓司恩無聊的想,只有奇怪的人才會覺得別人奇怪,而不是自己奇怪吧。

這就是人的通病。

@@

兩人回到住處,姬洛和姬越正拿着帖子,在前廳的燈下說話,神色都有些凝重。

看到韓司恩和白書回來,兩人站起身,姬洛遞給韓司恩手中的帖子,道:“明天兩江總督周馬安在家中設宴,邀請我們前往,這是帖子。”

韓司恩接過,看都沒看,随手扔在了桌子上。姬洛看了看他,又瞅了瞅他身後的白書,無聲詢問事情是不是不順利,韓司恩看上去不大高興的樣子。

白書搖了搖頭,姬洛弄不清楚他這搖頭的意思是不清楚還是不順利,只好看向韓司恩道:“這柳州城我們不熟悉,不知道這裏情景到底是什麽樣的,但是周馬安這帖子不善。我和姬越商議了下,覺得他們有可能用美人計。”

美人計三字一出,韓司恩和白書的目光同時落在了姬洛臉上,只是韓司恩眸子裏有那麽點興趣了,白書則是滿眼不高興。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