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兩份早餐
蘇林第一次發現自己喜歡男生，是小學五年級。
他本來就比其他的孩子更早熟，至于為什麽早熟，有些事情他不願意多去回憶。
從他懂事之後，他就沒覺得自己的性-向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對這一點他一直看得很開，但礙于社會現狀，他也沒打算高調地肆意宣揚。
被王丞發現的時候，他雖然覺得很驚慌，但更多的是好奇和新鮮感——他還從來沒被人點名道姓地“揭穿”過，更別提還跟王丞進行了一番“深入”交流。
大城市的人就是容易想得開，蘇林在一片漆黑裏盯着天花板，愣愣地想。
被王丞的氣氛勾着走之後，到現在他總算是回過些味兒來，覺得自己還是有些太草率了。
應該不管王丞說什麽，自己都一律否認，不要提起這個話題才是。
不管王丞願意怎麽想，總之跟自己無關——這麽多年，他也一直是這麽走過來的。
可能是因為這次的事情主要是王丞先提起的，而且對方也算坦誠，把經過緣由都說清楚了，才讓他降低了防範心吧。
還是太年輕了。蘇林啧了一聲。
可是……王丞是認真的嗎？
還是他其實酒勁還沒過去？
蘇林第一次被正兒八經地當面告白，越想心頭越混亂，他在床上翻來覆去，随後感覺到身下的床板往上動了動。
蘇林：“？？？”
床板再次動了動，這回翹得更厲害了，從腳那邊直接連同床單被褥一起翹了起來。
蘇林看着自己被床板頂起來的腳，愣了好一會兒說：“我艹……李勁你要拆床啊？我要是真摔下來，先死的可是你啊？這種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招式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佩服佩服。”
李勁在下鋪說：“別再動了，睡覺。”
蘇林反應過來，感情是因為自己一直翻來覆去烙餅子，把下頭那位吵着了。
現在想想，李勁睡覺似乎挺安靜的，幾乎沒有什麽動靜。
學校的床是很老實的上下鋪鐵床，刷着藍色的漆，脫漆和生鏽的地方都挺嚴重。
上鋪的床板下頭是幾根鐵條，搭一塊木板，開學的時候木板上光禿禿啥也沒有，需要去學校裏的超市購買棕墊、被褥等物品。
李勁個高腿長，在下鋪一擡腳就從鐵條中間把木板給踹了起來。
蘇林往下壓，李勁往上踹，兩人默默地進行着“革-命抗争”床鋪也因此晃動起來。
緊挨着的隔壁的床也被牽連，下鋪的崔中元無語道：“蔡鵬，你他媽是打飛機還是開大炮啊？我忍你一次兩次就算了，不能再三再四啊！”
蔡鵬頓時吼起來：“不是我！”
鄭一澤再次被吵醒，暴躁地從床上沖下來，沖到對面崔中元的床上按着人就開始揍。
“啊！老大我錯了！別打臉！啊！”
蘇林沉默地假裝自己睡着了，李勁也沒了動靜，蘇林感受着隔壁床的劇烈搖動，片刻後崔中元慘叫：“強-奸啊！！！”
蘇林猛地拿被子蓋住頭，在被窩裏狂笑起來。
翌日，蘇林睡了個雞窩頭，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就要下床——他完全忘了自己在上鋪，剛往床邊一坐，兩腳踩在了起床的李勁腦袋上。
李勁站在床邊，面無表情看着他，蘇林愣了愣，一時被這滑稽又嚴肅的場面給震撼到了，兩人誰也沒先說話，保持這個動作就這麽僵住了。
羅綱撓着背看了他們好一會兒，忍不住道：“打還是不打啊？給句痛快話。”
蘇林笑着罵了一句，剛把腳收回來要下樓梯，被李勁極快地在腳踝上抓了一把。
蘇林：“？？？？”
李勁已經沒事人一樣洗漱去了。
李勁是副班長，按規矩早操不用做，但要在隊伍後面點人，沒到的或者遲到的要被記錄下來。
李勁匆匆洗漱完就先下了樓，在樓梯拐角碰上了王丞。
王丞明顯是在等人，手裏還提着兩個口袋，按香味判斷應該是早飯。
李勁認出了王丞，王丞卻對李勁沒有印象，兩人擦肩而過，李勁下了兩階樓梯之後頓住了腳步，他站了兩秒，又回頭跑了上去。
王丞還在原地，擡手看了看表，見李勁走過來愣了愣。
“我如果是你，”李勁毫不客氣地說，“就不會在這種地方提着早餐等他，這很容易給別人造成誤解。”
李勁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等他出來的時候差不多是走廊上人最多的時候，你是馬上就要畢業的人了，可以不管不顧，但他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王丞皺了皺眉：“你是誰？”
“他的朋友。”李勁道，“李勁。”
王丞點了點頭，把手裏的兩個口袋都給了李勁：“那你幫我拿給他吧。”
李勁低頭看了一眼，伸手接了過來。
王丞轉身下樓了。
李勁提着口袋到了操場，女生們已經到得差不多了，就屬男生速度最慢。
早操和課間操都是中專生的特定流程，這個時間，大專生基本還在睡覺。
李勁提着口袋走了一圈，把女生點齊了，姜敏媛穿着睡裙就來跳操了，腳上套了雙板鞋，頭發紮了個馬尾，她看着李勁的口袋：“這麽快就買好早餐了？”
“啊。”李勁點了下頭。
“哎！李小寶！”站在靠後的葉薰眼尖，興奮地喊，“為什麽是兩份？你給誰買的？郝大寶嗎？”
人群裏頓時一片嘩然，連輔導員都看了過來。
郝大寶站在人群裏，面容頗有些尴尬，葉薰直喊：“買的什麽？給我看看！”
李勁面無表情地看了葉薰一眼，在廣播裏響起音樂時，當着衆人的面，把口袋裏的包子拿出來，一口一口地吃了。
葉薰：“……”
蘇林氣喘籲籲摸到隊伍最後時，廣播操都進行了一小半了。
李勁吃完了兩個口袋裏的包子和牛奶，站在人群前頭看了他一眼。
蘇林懶洋洋地伸腿伸腳，彎腰的時候T恤幾乎滑到胸口上，露出了大片皮膚。
一場軍訓下來，所有人都曬黑了不止一點，但蘇林恢複得很快，尤其平日被衣服遮擋的部分，比胳膊臉都白了一大圈。
做完操，女生回去繼續洗漱打扮，男生則成群結隊去食堂吃早飯。
葉薰在人流中不滿道：“哪兒有李勁這樣的，說着話呢就把兩份早餐吃光了？我的天吶，有必要嗎？”
周圍的人嘻嘻哈哈，不置可否，也有女生好奇：“真的是買給大寶的啊？”
“那不然呢？”葉薰哼哼，“看着吧，他跟大寶絕對有一腿，昨晚上我還看見他和大寶一起呢！”
“真的呀！”周圍的人頓時又激動了。
姜敏媛抱着手臂跟在後頭，聽到這裏刺了一句：“萬一人家只是剛好順路呢？”
葉薰轉頭看了她一眼，不爽道：“你有證據？”
姜敏媛樂了：“那你有證據？”
班上女生勢力漸漸明了，只管讀書下課吃飯的玩做一堆，喜歡沒事找事的玩做一堆，還有互相看不順眼的，彼此之間遠遠碰上分分鐘自帶二米八的氣場，誰先瞪了誰一眼立馬能挽起袖子幹一仗。
相較而言，男生們反而和諧得多，一天到晚只是琢磨怎麽夜不歸宿打游戲而已。
蘇林剛好在一群女生後頭，聽到這幾句皺了皺眉頭，越過人群擠到了李勁身邊。
“哎。”蘇林說，“什麽兩份早餐？”
李勁沒搭腔。
蘇林又問：“你昨晚上真跟郝大寶在一起？”
他中途出了一趟門，自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他不太信葉薰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