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排練

排練的時候蘇林總能看到李勁的身影，這個在人群裏總是沉默更多的大男孩，此時卻被其他班的班委擠在最中間，不得不開口對着排練的男生來來回回地念叨站位和……誰誰的五音不全就不要那麽認真唱那麽大聲了。

衆人噗嗤樂了出來，蘇林個兒高，站在靠後的位置也微微勾起了嘴角。

李勁遠遠地跟他對視了一眼，蘇林也不知道為什麽，就腦子一抽，擡手給他比了個心。

前頭的羅綱剛好回頭就看到了這一幕，頓時愣在了當場：“你在幹嘛？”

蘇林僵硬道：“為我們的副班長……加油鼓勁。”

李勁微微偏過頭，拿手握成拳頭抵在嘴角，肩膀顫抖。

蘇林：“……”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在笑！

羅綱搖頭，一臉無語：“你們倆真是夠了。”

蘇林咳嗽一聲，清了清喉嚨，還沒說話就聽身後一個男生大着嗓門道：“我有異議！”

衆人頓時回頭朝他看去。

蘇林一看清對方是誰，頓時就一臉無語。

這大個長得虎背熊腰，皮膚黝黑跟剛從煤炭坑裏爬出來似的，如果有人說他是非洲後裔都是有人信的。

他理着個幾乎快成光頭的平頭，排練只有他一個人穿了身制服過來，領帶也打着，看上去和周圍格格不入。

這人是二班出名的“猴頭”，因為他姓候，又總是最愛強出頭，做人做事認真到令人發指的地步，什麽事兒都要摻上一腳，屬于“社會責任心”特別強烈的人。

蘇林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同齡人，曾經也一時好奇過，還覺得人家早熟，不盲目随大流，挺有自己的主意，是個不錯的人；然而了解多了，猴頭讓人無語的地方卻越來越多——譬如太拿自己當回事，太拿別人不當回事，總覺得自己說得是對的，看人總是一副“一群小毛頭就老子最懂事靠譜”的拽樣，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

有時候一個人人緣太差，先不提對錯，卻總歸會是有道理的。

一群男生一看猴頭開口了，立刻就興奮了起來，準備看好戲了。

猴頭總有一種能把小事化大，大事化為最大，最後鬧到不可收拾的能力，對于觀衆來說是再好不過的大戲了。

猴頭說話聲音也很大，禮堂裏還有其他人在等着排練，一時間都看了過來。

李勁被身後的其他人推了推，明顯是要他出去主持大局，李勁卻沒開口，只是低頭翻了翻手裏的譜子。

猴頭不管有沒有人搭理他，從臺子上走下來，站到李勁旁邊面對臺子上的衆人說：“現在這樣太普通了，也沒什麽特點。”

男生頓時拖長了音“哦——”起來，頗有些調侃的意味。

猴頭皺眉大聲道：“我話都沒說完！你們不要打斷！不要插嘴！尊重人懂不懂了？！”

有好事的男生立刻就炸了：“候志軍！這兒他媽又有你什麽事了啊？！”

“既然都是參與者，我憑什麽不能提意見了？”猴頭說，“要出節目就要拿出點樣子來，你們這樣像什麽樣子？能讓別人看到我們優秀的一面嗎？你們想在這兒丢人，我可不想！”

“那你別參加啊，這不就完了嗎？”對方嗤笑，“排練還穿制服來，真當自己是個東西了。”

又有人也跟着道：“這麽牛逼你怎麽沒去上高中考大學啊？跑這兒來真是埋沒了你。”

李勁眉頭跳了一下，擡眼朝說話的人看了過去：“就準牛逼的人上高中考大學了？你自己沒本事還得把所有人搭進去嗎？”

李勁一開口，衆人頓時安靜了。

誰都知道李勁是巡邏隊的狠角色，明明是個新生，逮人抽煙喝酒談情說愛從來不手軟，現在已經是徐老最疼愛的得力幹将了。

尤其李勁長着一張一看就不好惹的臉，一時間連空氣都尴尬起來。

眼看全體男生要在其他等着排練的人跟前丢人現眼了，蘇林嘆了口氣，打圓場道：“有建議的下來再說，別人還等着排練，就不要浪費時間了好吧？好了，大家再配合最後一次，排完該幹嘛幹嘛去。”

蘇林拍了拍手，拉回了衆人的注意力，之前被怼的男生挺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倒也沒再多說什麽。

李勁也懶得管了，把樂譜朝後面一個女班委手裏一塞，抱着手臂站到一邊去了。

最後一次唱得更是有氣無力了，只有猴頭一個人努力地扯着嗓門撐着大梁，看臺下的學生都被逗樂了，他一個人還在努力散發“我們不一樣”的氣勢。

排練完下臺時，李勁在禮堂後面找了個位置坐下了，似乎心情不太美妙。

蘇林正要找過去，就被王丞逮住了。

“剛那是你們班的？”王丞笑着問。

蘇林一時有些尴尬，渾身肌肉都繃緊了：“不是我們班的。”

“挺有趣的人，”王丞道，“跟你們這個年紀的小朋友不太一樣。”

蘇林有些不舒服：“什麽叫我們這個年紀的小朋友？”

“确實是小朋友啊，”王丞也沒多解釋，從衣兜裏掏出棒棒糖來，“喏，拿去吃。”

蘇林：“……”真特麽把我當小朋友逗了？

那頭尹河喊：“王丞？人呢？”

王丞答應一聲，拍拍蘇林的肩：“你別是忘了還有社團的排練吧？”

“沒忘……”才怪。

蘇林看了坐在角落裏的李勁一眼，禮堂建在背光處，就算外頭太陽耀眼，禮堂裏還是很暗，也有點陰冷。

李勁坐得有些遠，蘇林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得伸手亂比了個手勢——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手勢是啥意思。

然後跟着王丞又回了臺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