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前塵往事

“一切如殿下所料，南平王已經帶那狐妖回宮了”九幽站在男子身後，雙手拱起，低頭彙報着外面的一切

“好，蘇暮白，你不是喜歡那只狐妖嗎，那我就讓你親手毀了他，哈哈哈哈...”

整個暗室裏充斥着尖厲的狂笑聲，兩邊的燭火都因笑聲晃了晃，男子擡起手，示意九幽退下，看着男子的背影，九幽想開口說些什麽，卻還是一聲不吭的退了出來

暗室裏，男子顫抖的取下了臉上的面具，右側的臉頰上英挺的劍眉，細長蘊藏的銳利黑眸，削薄輕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輪廓，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無一不敘說着男子英俊的容顏，與左側滿臉燒傷的醜陋臉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顫抖的伸出手，指尖輕觸着這滿目瘡痍的側臉，回憶飄得很遠很遠

政安王朝的皇宮裏，一八九歲的小男孩正在櫻花樹下練劍，紅撲撲的小臉洋溢着無比快樂的笑臉，他是政安王朝的太子殿下蘇暮澤，本該一世無憂，受人尊重，坐享榮華富貴，可卻因自己的貪玩害了母妃，害了自己

昨日，蘭貴妃誕下一小皇子，取名蘇暮白，小皇子白白胖胖的很是可愛，看着手中的木劍，蘇暮澤趁看護的宮女不留神，偷跑去了蘭貴妃的寝宮，想再去看看這白白胖胖的弟弟

到了寝宮，卻沒有看見任何侍從，獨自走到小皇子的搖籃邊，看着瞪着眼睛的小皇子，心裏甚是喜歡，學着大人的樣子，輕輕地搖着搖籃，奶聲奶氣的對着小皇子說話

“小弟弟，你要快快長大哦，等你長大了，皇兄帶你去練劍好不好，以後如果有人敢欺負你了，皇兄會保護你的，不讓別人欺負你，你看，這把木劍是父皇送給我的，等你長大了，我把它送給你好不好，這樣我不在的時候你就可以自己保護自己了”

聽見有腳步聲傳來，蘇暮澤害怕的躲了起來，卻看見蘭貴妃身邊的貼身宮女鬼鬼祟祟的進來，對着搖籃裏的小皇子說着什麽，突然伸出手，閉上眼睛，掐住小皇子的脖子，顧不得害怕，蘇暮澤從桌子後面跑出來

只是蘇暮澤沒有看見，宮女進來時就已經發現他了，勾了勾嘴角，鄙夷的瞥了眼桌子後面的他。

“大膽賤婢，竟敢謀害皇子，你不想活了”

宮女顯然被吓的不輕，連忙跪下求饒，眼睛卻不時的瞅着門外，顯得心不在蔫

不久便聽見門外有腳步聲傳來，本以為剛好可以治這宮女的罪，卻沒想到宮女突然變了态度，連忙起身抓着自己，沖着門口大喊“快來人啊，太子殿下要殺小皇子”

宮女嘴裏重複着這句話，一臉得意的看着自己，百口莫辯的蘇暮澤哪裏知道，這一切都是蘭貴妃早就安排好的，目的就是引他來，好下了他的太子之位，廢了他的母後，一舉兩得

當年正得聖寵的蘭貴妃在父皇面前整日哭訴，甚至以死相逼，父皇一怒之下竟要将自己處死，是自己母妃拼死護着自己，可最終還是中了蘭貴妃的圈套，自己太子位被廢，貶為庶民，母妃心有不甘，萬念俱灰，一把火燒了寝宮，将自己活活燒死

他還記得那一日，大火中母妃留給自己的最後一句話“澤兒，好好活下去，替母妃報仇”

這句話猶如一把刀，擱在自己心裏，時時刻刻提醒着自己，本想随着母妃一起去了，可當自己醒來時卻身處一密室中，大火燒毀了整個左臉，看着自己醜陋的樣子，恨不得自己馬上死去，可是大仇未報，他不能這麽輕易的死去，他要活着

救他的人是母妃的遠房表兄，得知他們的遭遇，冒險進宮将他帶出了宮，不出幾日，宮中便傳出了太子殿下與母妃命喪火海的死訊，從此政安王朝再也沒有蘇暮澤這個人，也無人再提起他們，他們就好像從未在這個世上停留過，被人徹底遺忘

當年舅舅因母妃被選入宮，心儀母妃的他萬念俱灰，一氣之下隐士清修，終日研究武林絕學，以及各種毒蟲巫蠱之術，漸漸走火入魔，性情大變

蘇暮澤跟着他的那些年，舅舅将所有的仇怨都加放在他身上，整日想盡辦法折磨虐待他，他的身上沒有一處完整的皮膚，甚至各種毒蟲毒草，更是吃了無數種，九幽便也是那時在山上撿回來的，有了九幽的陪伴，算是多了個玩伴，日子也不至于太難過，九幽比自己年長幾歲，無父無母，對自己格外照顧，自己練功達不到舅舅的要求，就會被各種毒打，每次都是九幽用身子護着自己，卻從不皺一次眉頭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他不負所望，将舅舅教他的武功絕□□用自如，本以為學有所成可以替自己母妃報仇，卻傳出父皇駕崩的消息，心裏隐隐疼了一下，父皇大葬那日，他曾特意趁半夜無人之時上了柱清香給他，算是徹底斷了他們之間的父子關系，可這件事卻被舅舅知道了，免不了一頓毒打，到現在想起那一夜，還是刻骨銘心，也是那一日，徹底的改變了他

他記得舅舅将他一人扔在晏鸩山，那裏被稱為人間地獄，相傳那裏都是些窮兇極惡的妖魔，舅舅将他一人扔在那裏，無非就是讓他自生自滅

從昏迷中醒來，看着四周黑漆漆的樹影，單薄破爛的衣衫凍得瑟瑟發抖，山中不時傳來各種鳥獸的哀鳴，讓人毛骨悚然，呼嘯的風聲像野獸對着隕月咆哮，天空中沒有一顆星辰，蒼白的月光泛着詭異的紅光，憑着直覺，一瘸一拐的朝林中走去，他一定要離開這裏，他要活着。

沒走多遠，前方林中幽幽的泛着血紅色的迷霧，意識漸漸變得模糊，腳不自覺的朝着迷霧走去，布滿荊棘的道路上，不時地傳出鬼魅的喘息和貪婪笑聲，渾身上下被兩旁的荊棘劃爛，鮮紅的血順着身體一滴一滴流到腳下，形成了一排無比詭異的腳印

即将失去意識的蘇暮澤終于走到了迷霧中，一股刺鼻的異味傳入鼻子，讓剛快失去的意識瞬間清醒了好多，前方一雙血紅的眼睛愣愣的盯着自己，撲面而來的喘息散發着惡臭的腐屍味，強忍着胸口的惡心，握緊了腰間的佩劍，蘇暮澤知道，今夜在劫難逃，可是他必須活着，這是他唯一的信念

蘇暮澤不記得自己被打敗了多少次，身上流了多少血，只記得最後自己累得整個人癱軟在地，體無完膚，被自己親手弄死的怪物躺在自己身邊，體內緩緩飄出顆紅色的珠子，伸出手将珠子接了過來，手上的鮮血在沾到珠子的時候泛着血紅的紅光，瞬間被身體吸收，渾身頃刻間猶如被火燒般痛苦難忍，不時便失去了意識，昏死過去。

再次睜開眼已是三日之後，看了看身邊确什麽都沒有，除了到處的血跡證明那晚的搏鬥真實發生過，再找不到任何東西，蘇暮澤甚至都不知道和自己大戰的東西是什麽，起身準備離開，卻發現自己渾身的傷已奇跡般的全部愈合，身體也變得輕盈，仿佛體內有一股強大的內力，只是自己還不知該如何控制

回到住處，遠遠的就看見九幽跪在舅舅房外，整個人已經快要虛脫，九幽看到自己安然無恙的回來終是堅持不住暈了過去

對于他的回來舅舅無比震驚，能從晏鸩山活着回來的人有史以來蘇暮澤還是第一個，他将自己的經歷告訴了舅舅，沒想到舅舅異常興奮，教會了他如何運用體內的內力，和自身的法術，蘇暮澤才發現，他多了項常人沒有的異能，他可以吸取妖魔的靈力據為己用，甚至擁有了不老不死之身，可每到月圓之夜，渾身就會如火燒般痛苦難耐，這個時候也是自己最脆弱的時候，任何人都可以将自己輕而易舉的殺死

蘇暮澤是不幸的，卻也是慶幸的，他被丢棄在晏鸩山那日正好是月圓之夜，也是那怪物戰鬥力最弱的時候，不然自己早就成了那怪物的囊中物了

舅舅教會了自己所有的本領之後，突然不辭而別了，再也沒有出現過，蘇暮澤帶着九幽回到了皇城，開始了他的複仇之路

一陣劇痛拉回了蘇暮澤的回憶，今夜又是月圓之夜，自己又要經受煉獄般的痛苦，整個人痛苦的躺在地上打滾，整張臉因為痛苦已經嚴重扭曲，額頭上的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如流水般滑落，這般痛苦之下，蘇暮澤痛及強忍，終是沒有叫出一聲

門外的九幽知道蘇暮澤此時正無比煎熬，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蘇暮澤不愛說話，總是冷冰冰的，可對他卻照顧有加，他被師傅罰不許吃飯的時候，蘇暮澤總是偷偷的将自己的食物分給他，他會救受傷的小鳥，會跟花草說話，會經常在夢裏喊着娘親，會偷偷一個人躲到山洞裏哭，卻唯獨不願與人溝通，他知道他心裏的苦，他願意陪着他，不管他做什麽，他都願意陪着他，從不問為什麽

近兩年，他的性情大變，他知道他心裏有放不下的仇恨，他願意幫他報仇，哪怕被世人當成惡魔，也願意追随他，默默地陪着他

每次月圓之夜蘇暮澤都将他支開，他不願意別人知道他的弱點，更不願讓別人看見自己痛苦的樣子，他卻總是在離開後又悄悄的回來，守在門外，默默地守護着他，心裏緊緊的揪着，仔細的聽着裏面的一舉一動。直到裏面沒有任何聲音，才又悄悄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