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目标01

他聽到有水滴落的聲音。

像是屋檐殘留的雨滴滴落在地面的水窪,又像懸挂于頭頂上方液體滴入點滴管,也像血液順着足夠鋒利的能夠将血管輕輕劃破的小刀流瀉而出,滴落在不具名的冰冷床板。

滴答滴答。

在這滴答聲中,似乎又有其他什麽聲音絮絮叨叨在他耳邊響起。

我們要逃出去。

有人在他耳邊說。

我們一定會逃出去的。

那聲音重複着,帶着疲憊卻堅定到不容拒絕的力量。

是的,他們一定會逃出去的。

他在昏昏沉沉的黑暗中想,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之中,自己似乎也這樣說出了。

孩童的聲音稚嫩而脆軟,宛如天際第一只幼鳥的鳴叫。

——

他仿佛聽到一聲鳥的鳴叫。

青年扣住耳上的耳機,警惕的四處張望幾下。

“準備好了嗎?”在确定沒有問題之後他扣着耳朵詢問,等待另一邊的回複。

然後雙手持木倉躲在門後的男人略一點頭,一只手空出朝着身後作了一個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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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們迅速而安靜地魚貫而入,這群隸屬于彭格列的男人都是幹這回事的好手,随便拎一個出來都是兄貴型的肌肉男,下能修馬桶換燈泡上能扛着火/箭/筒為你轟翻全世界。而一旦這群人選擇了蟄伏,就連天邊飛過去的傻瓜黑雀都不知這些人的蹤影。

這些足以做那個一夫當關的一夫的黑西裝們面容嚴肅地穿過前方男人背靠着的那扇門,幾乎是在最後一個進入的瞬間,男人手上的動作再度改變,被關得緊緊的電子大門被技術人員遠程打開,将掩藏于後的黑暗盡數展現出來。

以此為始,潛伏于黑暗之中的這場戰鬥無聲無息地開始了。

那後來被稱為[科裏哀事件],名為科裏哀的那個家族在那之後的唯一存在方式就是在人們提起這個事件之間。

這想來也是理所當然的。

身處意大利黑暗世界頂端的Mafia家族彭格列的禁忌早被裏世界所知曉,只要是與這個龐然大物有所關聯,便定然知曉彭格列的幾大禁忌。

尤其是毒/品、人體試驗,簡直可以說是彭格列的一觸就爆的雷點。

這說來也算得上是裏世界中的怪談,但事實就是如此,立足于裏世界頂端的彭格列自成立以來便有着這樣幾乎可以說是同其本身性質相悖的信條,在彭格列的推動之下,意大利裏世界的某些無言法則俨然誕生。

而理所當然的,在彭格列的約束之下,裏世界相關産業鏈也連帶着打擊收縮了不少。

但即使有着身為最強黑手黨的彭格列的約束,該存在的黑暗也從未消失,在意大利的裏世界中,依舊有着大大小小的家族在暗地裏做着違背人性的實驗。

這場事件便是由此産生,在探知到有暗地進行人體試驗并且規模龐大的科裏哀家族的存在之後彭格列準備了接近兩個月之久,終于在這一天——十月的第二個周二将整個在此之前沒有絲毫痕跡的計劃付諸于行動,後來人們将這場計劃所産生的結果稱為[科裏哀事件],來稍微對那個在這場事件中全滅的科裏哀家族表示哀悼……才怪嘞,這群吃人不吐骨頭的家夥怎麽會對一個罪有應得的東西表示什麽哀悼呢?叫做這個事件的原因也不過是順口罷了。

而對于彭格列衆人來說,這場行動中最為重要的是在這場行動之中獲得的後來整個家族的珍寶,在科裏哀家族的實驗室內,得到了代號為[tsuna]的幼童。

Tsuna·Vongola,這是後來人們所傳唱的他的名字,伴随着這個像是東方假名又像是本地不知意義的詞串的名字而來的,是那個人背負的罪孽與榮光,同他身後屹立了上百年并将一直傳承下去的彭格列。

——

沢田家光深深吸了一口氣。

已經在裏世界小有名氣得到“彭格列的年輕獅子”的青年今年也不過還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整天出外勤打打殺殺的生活算是他人生的主旋律,能夠唯一作為調劑的大概就只有遠在東方的姑娘。

已經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的青年吐出一口氣,在便攜耳機中傳來準備就緒的聲音只是揮了揮手。

黑西裝們從他的身邊蜂擁而入。他隐晦地摸了摸懷中某個遠在日本的姑娘送給他的禦守,在第一隊完全進入之後迅速跟上,早就分配好的第二隊黑西裝緊跟着他的腳步在身後。

潛入這種事情對彭格列的專業人員來說算不上什麽難事,先是技術部的成員們黑掉監控啊門禁之類的為做事的打開大門,而後經驗豐富的黑西裝們熟練地分成兩隊各自行動。

沢田家光所帶領的自然是通往實驗基地最深處的一隊。在經歷過安靜的幾乎沒有任何防守的道路之後,保持着警惕的彭格列成員們來到了一扇巨大的門前。

按照原本制定的計劃,這個時候另一隊人應該已經将建築內的人員控制住了,他們的任務就是眼前的房間。

也就是所謂科裏哀家族的實驗場。

沢田家光突然感到一陣緊張。要說起來他确實還只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人,雖說已經威名赫赫,面對的這樣類似的情景也不過寥寥。

而上一次的時候呢。

全滅。

——并不是說的彭格列的人員,而是指那個實驗室中被當做試驗品的孩子們。

無人生還。

在他們到達之前這些孩子就都因為情報的洩露而提前迎來了死亡。

但願這一次稍微好一點吧。

他默默許願,作出突入的手勢。

進入視線的就是簡陋的牢房,在大門打開之後徑直的是一條架構在兩道門之間的通道。在這通道兩側便是用不知材質的欄杆分隔開的牢房,人如同牲畜一樣被綁住手腳随意地扔在地上,就算是門打開有人進來也有沒有任何生物為之所動,這些年齡不齊的或孩童或少年的人們就這樣躺在地上,對外界的一切都沒有反應的樣子比起人類更像是被孩童随意丢棄的傷痕累累的布偶娃娃。

沢田家光緊緊抿着唇。在試探一番确定沒有危險之後帶着兄貴們走了進去。

黑西裝們娴熟地分成好幾隊進入“牢房”之中對這些人——如果他們還能被稱之為人的話——進行解救,而沢田家光則帶着跟在身後的幾人靠近了大門。

相較起之前大門上的那個電子鎖,這個門上鎖才說得上是難搞。

頭頂隐隐約約傳來的轟隆轟隆的聲音也漸漸,沢田家光心知是另一邊已經收工,再看自己這邊大多數人也已經被救了出來,現在只剩下面前的東西。

“喂,強尼二,還沒有好嗎?”他忍不住催促道。

“抱歉抱歉犬子學術不精,”傳過來的是已經退休的強尼一的聲音,正準備噴強尼二一頓的沢田家光驟然愣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現在已經好了哦。”

随着已經顯露出老态的男聲的響起,沢田家光看向緊閉着的門的方向。

果然,整個白到無機質的電子門被緩緩打開了。

他率先走了進去,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巨大的像是立起來的水族箱一樣的東西。

他一眼就注意到了這近乎透明的液體水箱之中漂浮的人——當然,将之稱為孩童更為合适。

孩童看起來只有四五歲,甚至更小的樣子,頭發是淺淺的接近于棕色的黃,他——沢田家光不知道是“他”還是“她”,姑且先用“他”來稱呼,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與同色的介于膝蓋與腳踝之間的褲子。整個人蜷縮着被浸泡在液體之中,嘴上被套着黑色的面上有着四列小洞每列六個的口套,整個人被寬大的衣物罩住,四肢上電極貼一般的東西貼得密密麻麻,延伸出黑色的電線連接在關住他的水箱頂上。

[要趕快把他救出來。]

心底下意識地就浮現出了這個想法,但是無法付諸于行動。

就像是有什麽東西一直吸引着他一樣,沢田家光的目光凝着在面前的孩子身上,連一絲一毫都無法移動。

那感覺就像是……只要他一移開目光,面前的孩子就會立即消失不見一樣。

但是他怎麽會産生這樣的錯覺呢?

已經被人生的前十多年鍛煉得鐵血又成熟的青年讓身後的黑西裝将這個孩子我放下來,強迫着自己将頭轉向另外的方向仔細打量起這個房間來。

相較起大到空曠的房間,其內裏擺設只能說得上是空無——實際上除去那個巨大的幾乎從地板延伸到天花板的水箱以及相關的儀器之外,這個房間也不剩下些什麽。

沢田家光三兩下掃視之後心下差不多就得出了結論,而後屬下走過來告知他那個孩童已經被解救了出來。

他愣了愣,還是吩咐屬下将孩童抱過來。

他親手抱起了這個孩子。

或許是自己也到了那個有了喜歡的姑娘想要同她共同撫養一個孩子的年齡,家光抱住這個孩子的時候一瞬一種憐愛之感油然而生。而當懷中的孩童發出宛如小獸的幾乎微不可聞的□□之時,這種憐愛瞬間達到了頂峰。

“沒關系了。”他聽見自己輕聲說道,雖然不知道懷中的孩子是否能夠聽清自己的話語,卻還是下意識将音調放柔,害怕驚擾到對方。

“安心吧,沒有人會再傷害到你了。”

他重複道,尚處于剛脫離單身階段的青年用陌生的手法不甚熟悉地輕輕拍着懷中的孩子,直到小小軟軟輕得就連這個沒有什麽常識的男人都感到不對勁的身軀安定下來。

他這才放心下來,準備回過身帶着屬下們收回。

然後下一秒,驚慌失措的聲音從身後的屬下的方向傳來。

“沢田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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