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之前聽朱敏介紹後宮中的情況時，蘇玥已了解得差不多了。幼時的柏绛秋聰穎好學出口成章，頗得聖上的疼愛，其他的皇女皇子便不大喜歡他。後來柏绛秋出了事，被高燒燒壞了腦子，姐妹兄弟們看着這個之前聰明的七皇子成了傻子，常常背着大人們欺負他。柏瓊芳自是不可能看着別人欺負自己弟弟不管，可她護得了一時，護不了每時每刻，柏绛秋被欺負就成了家常便飯。
原本吧，等大家都長大了懂事了，不該再有人去欺負那個傻皇弟了，但他有一個太過出色的姐姐。柏瓊芳雖不是嫡女，身份地位卻并不遜于嫡女，她父君是聖上親封的貴君，外婆是戰功顯赫的陶大将軍，本人又博學多才足智多謀沉着冷靜謙虛謹慎，在朝中很得人心，甚至有不少人私下裏是擁護柏瓊芳，希望她成為下一任的君王，招來大皇女、二皇女的忌恨。但礙于彼此的身份，她們不能對柏瓊芳做什麽，這份不滿便暗中發洩到了柏绛秋身上，反正這個七弟傻不是麽？
早做了心理準備，但在親眼見到時，蘇玥的怒點仍被戳中了。
一陣清風吹過，衆人的衣袂晃動，發絲飛揚。
蘇玥拂了一下被風吹到眼際的劉海，臉上挂着冷淡的笑容，繼續說：“臣女這一生能娶七殿下為夫郎，已是幸事，為何要再娶他人？臣女惟願能與他相伴相攜，直到……臣女離開這世間的那一天。”
她說的是實話。
不只是為了膈應二皇女而已。
雖不知這個以打賭開始的游戲什麽時候會結束，但這是一本小說，最長不過幾年。而在三次元的現實世界，只是短短的幾分鐘。游戲結束後，蘇玥會回去三次元。
她在這個世界是秦缃绮，身為柏绛秋的妻主一天便應護他一天，這是責任亦是義務。至于另娶他人，她蘇玥沒有那個心情。
二皇女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很快就恢複了常态，露出欣慰的表情來，“七弟妹有此心，本宮真替七弟感到高興。”
四皇子忽然問道，“秦二小姐的意思是，此生只娶七皇弟一人，本皇子沒有理解錯吧？”
他這一問，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蘇玥身上。
蘇玥擡眼看他，“是。”
四皇子的目光有些複雜，修眉微蹙，殷紅的薄唇微揚，富有磁性的嗓音中透出嘲諷的意味，“一生只娶一人，秦二小姐，本皇子等着看你是否能做到。”
蘇玥斂去那一絲冷淡的笑意，沒有再理會四皇子。
站在她身後的柏绛秋眼神迷茫，輕靠着蘇玥的後背，隐在袖中的另一只手緊緊地握住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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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女開口打了圓場，笑道，“母皇親自賜的婚，自是沒有錯。七弟妹別介意，我們做姐姐哥哥的，也是擔心七皇弟所嫁非人。”
蘇玥眉梢一挑，颔首道是。
二皇女向蘇玥那邊走了幾步，笑盈盈地看着柏绛秋，“七弟怎麽一直不說話啊？嫁人了就不認識二皇姐了嗎？”
柏绛秋的身子一顫，抓着蘇玥的手更緊了，他小心地擡起頭，看着二皇女眼底的譏諷笑容裏的惡意，當即死死地咬住了唇瓣，“二……二皇姐……”
“七弟一點沒變啊，”二皇女嘆息了一聲，“七弟從小就愛闖禍，偏偏傻了以後膽子也變小了，明明自個闖了禍，可看起來像是最無辜的那個。勞七弟妹多操心。”
“是。”蘇玥應了一聲。
站在一旁的阿原向衆人行了一禮，不卑不亢地說：“太女殿下，二皇女殿下，四皇子殿下，七殿下與二小姐出來之時，貴君囑咐了讓他們早些回去，只怕現在得先告辭了。”
二皇女剛想說什麽，被大皇女搶了先，“既然如此，七弟七弟妹就先回去吧。”
蘇玥告了辭，牽着柏绛秋的手朝外走去。阿原、李知緊跟其後。
四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後，大皇女若有所思地說：“這個秦缃绮，你怎麽看？”
二皇女聲音輕蔑，“秦相四個女兒，最沒用的就是秦缃绮，與傳言中倒是有些不一樣，但……”她雙手抱臂，“沉不住氣，又容易喜形于色，還沒什麽本事，也難怪秦相不喜歡她。”
大皇女眸光暗沉，不溫不火地說道，“我倒覺得她識相得很，知道如何讨好陶貴君。想必當初陶貴君會挑中秦缃绮，也多半是因為世家小姐裏，這個秦缃绮最容易掌控。”
“再沒用的人也想要榮華富貴權勢地位，七弟再傻也是皇子，她不好好抱住這棵大樹，日後秦玉珊掌了家，她在秦家還呆得下去？如果讨了陶貴君的歡心就不一樣了，指不定什麽時候陶大将軍就提拔了她不是？”二皇女不以為然。
靜靜聽着兩位皇女說話的四皇子忽地開口，“即便是為了讨好陶貴君，若她真能做到一生只娶一人，倒也是七皇弟的運氣。”
二皇女聞言笑着揶揄，暗含諷刺，“四弟莫不是聽了她這話心動了？”
四皇子微微一笑，眉宇間帶着與生俱來的清傲，“二皇姐說笑了。那樣的話，聽過就是，誰會當真？”
另一邊。蘇玥牽着柏绛秋的手走到最近的一座假山旁，拉着他便跨了過去，站在了假山後面。李知一驚，阿原及時使眼色讓他閉嘴。兩人也跟着站到了假山的陰影裏。
蘇玥止步，轉身握住了柏绛秋的雙肩，清冷的眸子對上柏绛秋的眼睛。少年淚光盈盈的眼中充斥着恐慌、驚懼、怯懦，身體不住地顫抖着。蘇玥心裏莫名地一軟，擡手輕柔地拭去他眼角的淚水，“別怕。”她說。
柏绛秋望着蘇玥，猛地撲進她懷裏，抱住了她，“缃绮……”
“缃绮，我……我不喜歡……二皇姐……她總喜歡欺負我……她一直都欺負我……”
“二皇姐說我是傻子，她和宮侍們一起笑話我……”
“她哄我吃泥巴，吃蟲子，我不知道那些東西……那些東西不能吃，吃了好難受……她看着我吃了，就跟其他人一起笑我傻，罵我蠢……”
“她還讓我給九弟當馬騎，明明……明明是九弟想打我……自己，自己摔了，嗚嗚，為什麽要讓我……讓我道歉？”
“他們搶我的東西，二皇姐不讓我告訴父君和皇姐，說我要敢告狀就打我……”
“我不敢和父君說，也不敢和皇姐說，我要是說了，二皇姐一定會讓我吃蟲子的……嗚嗚嗚，缃绮，蟲子好難吃……”
“缃绮……缃绮，他們都說我傻，他們罵我，打我，笑話我……缃绮，他們都是壞人，二皇姐是壞人……”
懷裏的人枕在她肩上邊哭邊哽咽着訴說，哭訴中帶着積壓了許久許久的委屈和悲傷，淚水浸濕了她的衣裳。
蘇玥擡手摟緊柏绛秋的肩膀，任由他發洩着情緒。
她眼睑微合，手背上青筋突起。
阿原和李知聽着柏绛秋斷斷續續地哭訴，皆紅了眼眶，李知咬緊牙，別過臉去。
柏绛秋不知哭了多久，待他哭聲變小後，蘇玥松開他，接過阿原遞過來的手帕，動作輕柔地拭去他臉上的淚痕。
柏绛秋淚眼盈盈地看着面無表情的蘇玥，語氣小心得可憐，“缃绮……他們都說我傻，都說我是愛哭鬼，你，你會不會讨厭我？會不會不要我？”
蘇玥手上沒停，“不會。”
她認真地答，“除非是哪天，你不要我了。”
少年的身體驀地一顫。
蘇玥拍了拍他的臉頰，眸光柔和了下來，“殿下，以後有我在，再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了。”
柏绛秋抽泣着，“真……真的？”
“真的。”
“缃绮不要讨厭我……”
“不會。”
柏绛秋又撲到蘇玥懷中，“缃绮！”
蘇玥猶豫着擡手撫上他的頭頂，一下一下地撫摸着他的發，“殿下，別怕。”
李知怔怔地看着蘇玥，嘴唇顫了顫，目光不自覺地看向阿原，眼中有猶疑和愧疚。阿原平靜地看着他，李知低下頭去。
當天下午，蘇玥、柏绛秋、李知回去後，阿原向陶貴君講述了他們遇到大皇女等人之後的事。
陶貴君修長的手抓緊了身側的扶手，骨節突出，他嘆息道，“本宮早知绛秋這些年吃了不少苦，怎麽忘了，即便他傻了，也是會難過傷心的。”
阿原沒有做聲。
“他以前受過的這些苦，總有一天，本宮會替他還回去。”陶貴君沉聲道。
阿原搖了搖頭，“原本以為七殿下嫁去相府，相府的人看在他的身份上，沒人敢再冒犯，可聽李知說來，相府的人也都欠調教。”
陶貴君沉默了半晌，“依你看，這秦缃绮如何？”
阿原沉吟道，“無論她是真心還是故意做給貴君您看的，若肯好生待七殿下，也好。”
陶貴君嘆了口氣，“她能善待绛秋，本宮定然不會虧待她。”
作者有話要說： 出去覓食，今晚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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