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美君子,淑女好逑06

“雨幽,鐘大人也是一番好心。”

“笑話,誰說我就一定要接受他的好心。”我揚眉挑釁道。

誰料鐘慧澄就像個沒事人,宛若冰雪般剔透的容顏定定的,哦了一聲,轉身就走。

陳雨澤擔憂地道:“鐘大人,舍妹年幼,說了一些不合适的話,希望您不要介意。”

鐘慧澄翻身上馬,青絲随風揚起,玄衣玉帶反射着豔麗陽光,都雅華貴,讓人不敢目視之。

“我知道。”

什麽!

我這是聽錯了嗎?被惹怒的我還來不及喂一聲,他已揚鞭策馬,遠去了。周圍的人都望着他的身影,像是被那出塵之姿驚豔了一般。

“小嘉!!!”

“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您還好嗎,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我生悶氣地哼了一聲。這一聲哼吧,又覺得幼稚,雖然不如淩影姐那樣能操控情緒自如,可我好歹也是一個優秀的金牌攻略員。

嗯,肯定是共情太過惹得禍。

小嘉拿我沒辦法,只好拿楚楚可憐的目光向陳雨澤求饒。

陳雨澤便走到我的身邊,柔聲細語地道:“雨幽。我讓李媽給你準備了你最喜歡的枸杞八寶茶。外面太陽大,咱們先回府吧。”

這樣一個溫柔漂亮的美男子和我這樣說話,雖然心情還有些陰郁,不過一想起枸杞八寶茶,甜甜的,香香的,嘴巴就饞了。

我舔了一下唇,道:“那好吧。”

小嘉遞給陳雨澤一個佩服的眼神,陳雨澤無奈地笑着看我。

“還站着幹什麽。”我自然也發現了他們之間的眉眼官司。

扳着手指數日子,不知不覺過去了大半個月。春已暮,花落千堆雪,要做一個好色千金,每天的功課便是覓着美男的蹤跡轉圈。

還別說,京城中的美男子,還真不少。

除卻花名在冊的尊貴如玉君子大皇子、冰雪貴公子鐘慧澄、溫柔解語花陳雨澤,我和小嘉出入國教萬佛寺時,亦是見到了唇紅齒白,美若妖童的寶樹法師,雖然年僅十八歲,卻自成一家,守得了清規戒律,說得了迷途澄經。

還有九門的肖江肖提督,劍眉星目,俊朗無俦,身材魁梧高大,散發着一種成年男子的迷人味道。

最讓我驚豔的還是成惠侯的那一對雙胞胎孫兒,當初看原主的畫冊子,就想什麽時候能夠見到就好了。原主雖然是個刁蠻跋扈的貴族小姐,活了這麽多年倒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她,一是一事無成,二是不學無術。

這個不學無術倒是體現在她對好色的追求上,用最好的宣紙,最好的朱砂顏色,工筆栩栩如生地繪畫出美人的一颦一笑,性格體現于姿态當中。

看了畫冊,再看真人,不由自主會嘆,果然如斯!

“小姐!小姐!”小嘉一臉後怕地瞧向我,活像見了鬼。

我輕手阖上畫卷,“怎麽了?”

小嘉指着我手邊的那串細細的天青色的琉璃珠,我也瞧了,有些啞然,只見白皙如玉的手腕上那串天珠隐隐流動着某種氣體,似雲似霧。

天青色的透明珠體于淺色陽光下,華美璀璨得有些詭異。好像自帶特效。

我心生一種不妙之感,想要把這串手鏈給取下來,可手都勒紅了,就是紋絲不動。

叫小嘉過來幫忙,可憐我的手都快腫了,也拿它沒辦法。

“小姐,果然不應該亂撿東西啊。”小嘉比我還急,急得一頭大汗。

“什麽撿東西?”我皺着眉按摩着紅了大塊的地方,心裏正想着這東西不是我一直戴着嘛,馬上腦海裏就冒出了一大片與這個有關系的記憶。

原來,這串手鏈還真是陳雨幽在路上撿的,覺得實在漂亮,像是件寶貝的樣子,就一直戴着手上。完全沒有物歸原主的想法。直到現在,大概也就快半年多了吧。

我頓時腦洞大開。也許是天上神仙的寶物,然後按照公司的尿性發展一段人仙妖戀也不是不可能。但……也許是兇物也說不準,半夜三更,月黑風高,兇物的主人突然現出了兇殘的面貌……

“小姐,真是的,這個時候還有心情笑。”小嘉抱怨。

我拉一下袖子遮住天珠,“我不管這珠子的主人是何方神聖,不過既然我帶在這邊這麽久,那當然是不會還回去的。小嘉,你可給我嘴嚴實一點,若是給她人知曉了,小心我掌你的嘴。”

“可是小姐!”小嘉跟了陳雨幽多年,知道她說一不二。就算還是有些不放心,卻不敢逆我的心意。

低着頭,受盡了委屈一般地瞧着我。“小嘉知道了。小姐。”

小嘉轉身離開後,我擡手于陽光下再次細細看着那串天青色的天珠,只覺得造物主的奇特,匠工嘔心瀝血打磨的奇妙。

那霧氣早已煙消雲散,即便是這樣豔陽下,依然散發着幽幽的光澤。給我帶來一種美麗又詭異的感覺。

說起成惠侯那雙絕色的孫兒,先前還遺憾因為陳雨幽的步步緊逼把他們給逼到了邊疆習武去。

不過,四月中旬成惠侯六十大壽,皇帝體貼這位兩朝元老特意恩許趙淇、趙晞回京賀壽。

陳大人是上四品的大官,又與成惠侯有同僚之誼。按理來說,應該是要帶上我們兩兄妹去侯府祝壽的。不過,陳大人似乎不是很想帶上我。

我睜大了那雙顧盼若飛的眼睛瞧着他。

可能是我最近在他心裏比較乖的樣子,最終還是同意帶上我了。不過臨行前還是向我念了一串緊箍咒。

陳雨澤在一邊露出淡淡笑意,眸子彎彎。

我哼了一聲,推了他一下,“哥哥,你也笑我。”

時間長了,陳雨澤便不想最初那樣驚訝和微微抗拒,這種兄妹之間的親密他好像也慢慢習慣了。手貼向我推過的衣裳,撫平。克制住自己的笑意。“雨幽。該出發了。”

成惠侯府邸入夜燈火升平,彩帶繞樹,處處自有富貴氣象。

卻比尋常官家、富家多了幾分貴族的沉凝氣度。

無論侍女侍從都着裝輕便,行動迅速飒爽,不負武家風範。大概是壽宴,連絲竹的聲音都帶着些歡快和祝願的意思。我和陳大人、陳雨澤穿梭在人群裏,看他們左右逢源,老熟人見面親熱一番,只好做個乖乖女,可惜陳雨幽名聲不佳,還照顧着我這個官家千金的名頭,倒是沒人拭其鋒芒。

這邊,陳大人:“紫韻兄許久不見了,聽說江南水鄉的風景絕佳,可有新的名篇詩作讓小弟一觀啊!”

那邊,陳雨澤:“蹴鞠嗎?恐怕不便,秋試近在眼前,家父命我在府中安心讀書,不過……踏春賞荷之風雅事,偶可為之。”

……

不聽不聽,和尚念經。我委屈着自己的耳朵,不耐煩地挑着聽,沒想到,這古代的商業互誇也這麽風靡。

這邊路過的倒也有許多官家小姐,只是一見我,避之唯恐不及,勝如虎狼。連打探的機會也不給我一個。除此還有一種情況,就是捉住機會諷刺于我。

譬如眼前。

“這不是陳雨幽陳大小姐嘛,怎麽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這邊,不會又是——溜進來的。”紫衣鳳眼的姑娘譏諷地說着,還向旁邊綠衣小臉的姑娘撇了一眼。

綠衣小臉的姑娘便吃吃地笑着。“那可不是,雨幽姐一貫好膽識,這樣的事沒五十也有一百,算不來什麽。”

朗月疏星邊的池塘,綠荷依依,柳條纖長,随風擺動的紅燈籠散發着喜氣。

附近女眷為多,這兩人開了話頭,便是無窮無盡的竊竊私議。

我頂着諸多非議的目光,因這晚春的夜風吹得紗裙翼揚,脊背卻挺得更直。

在更多的目光集聚起來之前,我走到紫衣少女身邊,她似乎害怕我有什麽動作,還後退了一步。“陳、陳雨幽,你想做什麽?”

我笑得不懷好意,朝她靠近:“你猜呢。”

我舉起手,旁邊的綠衣少女驚吓道:“陳雨澤,你若是敢動萱姐姐,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我噗呲一笑,手指已經落在紫衣少女那如膏脂般白嫩的臉蛋上。

紫衣少女似乎還未反應過來。

“不會放過我,好啊,反正也不差你們兩個小美人。”輕佻地擡了一下紫衣少女的下巴,眼見她嫩臉以眼睛可視的速度染上紅暈。

我放下手,轉向綠衣少女。“你覺得呢!”

綠衣少女跺腳,怒道:“你!你不要臉。”

紫衣少女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玲珑,我們走吧。”

我折下一條嫩柳枝,手中細細把玩,正欲随着人群往燈火通明的庭院,背後有清潤柔柔的聲音叫住了我。

“雨幽……雨幽。”

我回頭,卻看見從柳樹邊的小橋走過來的鐘慧澄。

他全身沐浴在月光下,一雙眼睛淡泊如湖水一般看向我——手中的柳枝。

似微微帶寒意。

我不知道是我想太多了。還是春夜有點涼。手裏的柳枝一下掉在地上。

“雨幽,你看什麽?”陳雨澤看過去的時候,鐘慧澄已經不在了。

我動腳踩了下柳枝,“沒什麽。哥,怎麽只有你一個人,爹爹呢?”

“爹爹還在和故人敘舊,讓我們先進去坐着。”

“哦。你走吧。”

進去的時候,已經高朋滿座,鮮花瓜果,分席而列。

女眷們皆坐在以一道竹簾隔開的分間,隔着竹簾可以見到對面的男人們。

我走過去的時候,陳雨澤還不放心地道:“雨幽,你若是覺得悶,便早點離開,讓陳文來找我。”

陳文是陳家家奴,也是陳雨澤身邊的貼身書童。

他這話雖含着擔心的意思,可停在耳朵裏,總覺得他是擔心我惹事呢。

我敷衍了一下他,走了,然後找了個角落閑坐。我今晚來侯府,有兩個原因,第一。作為陳大人的子眷必須出席這種社交場所。第二,久仰成惠侯家孫兒趙淇、趙晞的風姿。

不錯,後一點也是主要目的。

可能是陳雨幽兇名在外吧,除了那紫衣女和綠衣女不是看過來的怒視目光,幾乎就沒有人理我。我落得幹淨,一個人坐在旁邊吃吃喝喝。不免有些擔憂,還見不見得到那對雙胞胎了。

就在我吃着一片潔白的魚脍時,周圍突然奇異地安靜了一下,然後便是諸多少女臉紅羞澀捂袖又偷偷看的樣子。

我好奇地看過去。

便看見兩個仿佛鏡子照映的少年從竹簾對面走了過來。

同樣的細眉杏眼,銳氣俊美,左邊的少年身着藍色斜領箭袖袍,右邊的着暗紅箭袖圓領袍,皆發束金環,不留劉海,利落而傲然,給人一種鮮衣怒馬少年郎之感。

燭火下,不見畫中的白皙膚色,似蜜一般膚色顯得更加驕矜俊秀。

仔細一瞧,左邊的少年雖笑着,卻有些冷淡。右邊的雖不屑,卻好奇。

就在我感嘆的那一瞬間,這兩人的目光好像觸及到我,瞬間同時移開目光,活像是看見了蛆一樣的惡心東西。

“好久不見啊,趙淇,趙晞!”在他們經過的時候,我笑着打招呼,手裏還剝着一顆枇杷果的皮,吸溜一下,淡黃色的甜美果肉輕輕咽下。

軟軟的,汁水酸甜合度。

被招呼的趙淇、趙晞二人活像見了鬼,藍袍的趙淇攔住了紅袍的趙晞,朝我道:“陳小姐既到侯府便是客人,但是我們另有他事,恕罪!”

然後就推着趙晞走了,趙晞還忿忿不平地道:“哥,你急着做什麽啊,我還沒好好教訓那個臭丫頭。”

“今天是爺爺的壽宴,別惹事。”

“哼,你莫不是怕……”

“趙晞,你找打不是?”

兩個俊美兒郎推推搡搡地走到了前邊的老太君那邊請安。

而我無聊地支着下巴,感嘆着寂寞如雪,又吃了一顆枇杷。

風送幽香,也送瑟瑟竹香。

隔着網格般的竹片竹簾,隔壁的燈火被細細篩去,男人們笑談的身影猶在眼底。

我一眼便看見了陳雨澤羞澀笑着,旁邊幾個大人似乎在誇贊他,陳大人倒是笑得舒坦,顯然憑子而榮。

聲音有些喧嘩,交雜,即便能清楚地聽到聲音,可聽不出他們在談什麽。

我收回目光的那一刻,左邊席位上的男子再次吸引了我的目光,臉龐被敬酒的人遮擋住了,只能看見那天青色刺繡的廣袖以及捏着酒杯修長而白皙的手指。

腦海裏蹦出個人來——鐘慧澄。

果然,那敬酒的人走了後,那張如冰雪般冷豔的容顏便露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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