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別胡說!”陸禦雖平時瞧着溫和可親,但真正嚴肅起來的時候,自有威嚴在。

總之,阮嬌平時看慣了他謙和恭謹的一面,猛地見他冷面斥責升平的模樣,阮嬌心中着實吓了一下。然後抓在手裏的點心,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吃了。

升平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可她又很肯定自己剛剛看到的就是父王。可哥哥不讓她說,還訓了她,她就只能垂着腦袋生悶氣。

阮嬌離升平最近,見升平忽然如霜打的茄子般提不上興致,她有心想安撫幾句。可她又不知道能說什麽,只欲言又止的望着升平。

最後,還是燕王解了圍,燕王說:“許是升平太想你父王了,看錯了。既如此,本王也不多打攪,就先告辭了。”說罷,燕王起身。

而陸禦此刻也頗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面色很重。他也不挽留燕王,只跟着起身,恭敬道:“侄兒送皇叔出去。”

燕王都走了,阮嬌自然也得跟着一起走。回去的路上,阮嬌一直在想方才的事情。她有點好奇,為什麽升平說她在另外一艘畫舫上瞧見了太子殿下,太孫會生氣?糾結來糾結去,阮嬌最終還是選擇看向坐在旁邊的男人,問:“太孫剛剛為什麽生氣?”

燕王正端坐上位閉目養神,男人微張着腿,雙手相扣擱在腹前,身子随着馬車的颠簸略微來回晃。但不管怎麽晃,他底盤穩,依舊穩如山般。

但燕王沒睡,只是在閉目休息,聽到阮嬌的聲音後,他就緩緩睜開了眼睛。

“因為方才過去的那艘船,并非正經人家的船。”

阮嬌皺眉,剛想問什麽叫“并非正經人家的船”,就聽燕王又說:“每個畫舫都是有名號的,避免弄混,都是在畫舫上挂了牌子,牌子上寫有府邸名號。而剛剛太子所在的那艘畫舫,卻是挂了‘醉心坊’的牌子,醉心坊是西京城內有名的青樓,你說太孫會不會生氣?”

聽到說太子與青樓女子厮混一起的時候,阮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雙水意濃濃的眼睛睜得圓溜溜的。

這怎麽可能?

太子那麽高貴的身份,太子妃又那麽溫柔貌美,太子怎麽可能會瞧得上青樓女子。

“這件事情你就權當不知道,沒事也別問升平,免得她尴尬。”燕王囑咐。

阮嬌怎麽可能會多嘴,于是她忙點頭,并表示自己嘴巴可緊了,肯定不會多說一句話。

她受了驚吓又認真的模樣有些可愛,燕王看着她,目光幽深。而阮嬌被他盯的有些不明所以,就別開了腦袋去。可她再轉頭看來的時候,見燕王還盯着她看,她就問燕王:“王爺是有什麽話要和我說嗎?”

“你就不知道今天升平為什麽要帶你出去?”燕王問。

阮嬌其實心裏隐隐有個猜測,但她不好意思說,就只搖頭說自己不知道。

她是想等着王爺和她一起探讨一下,或者說,她想等王爺告訴她答案,也好讓她知道她心裏猜測的對不對。可她沒想到的是,王爺沒給她答案,只随意給她丢了一句“不知道就算了”。

阮嬌本能覺得自己被耍了,有些來氣,于是鼓着嘴巴瞪着燕王看。

燕王也正目不轉睛看着人,見她氣鼓鼓的模樣煞是有些可愛,于是他微彎唇淺含笑意問:“你這樣看着本王做什麽?”

“就不告訴你。”阮嬌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将了他一軍,然後她瞬間心情就好了。

燕王坐在一旁,将她面上各種小表情盡收眼底,倒是無奈笑了。

阮氏心性單純,想的也簡單,不為什麽事她能鬧一場,但只要稍稍哄一哄,她就又能破涕為笑,高興起來。想着如今他和她不再有那樣的一層關系在,那麽他們日後的路,想來十分漫長又順暢。

雖說對她前世的種種行為還是頗為介懷,但在他心中,從沒起過抛下她不管的心思。只要她這輩子待自己真心,他便也願以真誠相待。

當然,哪怕她這輩子還如上輩子一樣欺騙自己,他也有法子讓她付諸真心。

年前阮嬌沒再見到升平,年後,她跟着燕王一道入宮去給德妃請安的時候,倒在宮裏遇到了升平。阮嬌以為經過太子一事,升平會失落一陣子的,可當再見到她的時候,她還和之前一樣,老遠就喊她“阮姐姐”。

阮嬌此刻站在燕王身邊,看到升平朝自己跑來了,她仰頭看向燕王。

阮嬌是想和升平敘敘舊,說些體己的話,于是就想讓燕王先走。但燕王沒走,只是背着手和她一起等升平跑過來。

跑得近了,升平匆匆朝燕王福下身子行個禮後,就拉阮嬌說:“走,阮姐姐,去陪我玩。”

如果是外面,阮嬌可能就想答應她了。但是這是在宮裏,宮裏規矩森嚴,她不敢亂跑。

“可我還要去給德妃娘娘請安呢。”阮嬌拒絕。

升平雖活潑但卻不蠻橫,有些不太守規矩,但卻也不是不懂規矩。她知道給長輩請安是重要的事情,所以,也不再拉阮嬌跟她走,而是挽着阮嬌手臂說:“我也挺久沒去給德妃娘娘請安了,那我也去。”

升平要去錦繡宮請安,是禮數,燕王不好攔着,就由着她去了。

一路上,升平時不時的要提陸禦幾句,比如說馬上要燈節了,她哥哥給她親手做了兩只大兔燈籠,問阮嬌要不要,要的話,就送她一個。又比如,說她哥哥字寫得好,馬上過完年先生要回來了,到時候她可以把她哥哥的字帖要來,送給阮嬌臨摹。

王爺既然和她提過了東宮和魏王府的意思,阮嬌既然沒想過嫁去東宮或者魏王府任何一方,她就不會接受。所以,不論升平怎麽說,阮嬌都笑着拒絕。她性子本就軟,拒絕別人也是軟綿綿的,真的一點脾氣都沒有。

升平幾個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最後倒把自己急到了。

到了錦繡宮,升平立即丢下阮嬌朝德妃跑去。升平是東宮的嫡出長女,出生就有了郡主的封號,身份十分尊貴。德妃看到她,忙熱情招待,問她吃了沒有,又問她渴不渴。

升平搖頭,然後指着阮嬌道:“德妃娘娘,阮姐姐既然來請過安了,那我現在能帶她出去玩了嗎?”

“當然可以。”德妃好說話的很,待升平也十分和藹可親,“只是這宮裏規矩大,萬一她哪兒做得不好了,郡主得多多照顧她才行。”

升平立馬拍胸脯道:“當然啦,德妃娘娘就放心吧。”說罷,已經從德妃身邊飛奔到了阮嬌身邊,拉着她手就跑了。

而燕王靜坐一旁,面色頗有些難看。

德妃目送升平和阮嬌離開,溫柔眉眼皆是笑意。待得見升平走遠了,這才收回目光來看向一旁靜坐着的兒子。

“太子妃前些日子來找過我,提了這丫頭幾句。”德妃說。

燕王擡眼皮朝德妃看了一眼,心中自然猜得到太子妃此來何意。不過,他并沒有把阮氏送去東宮做太孫妃的意思,于是就索性裝作不懂的樣子。

“太子妃嫂嫂生性溫柔,兒臣不能時刻孝敬在母妃身邊,多虧有嫂嫂陪母妃說話。改日,兒臣定登門謝過嫂嫂。”

德妃不知道兒子是裝傻還是真沒聽明白,索性直接說了道:“太孫年紀也不算小了,過完年十四。再過一兩年,也可以娶妃了。太子妃來找我,是看中了你府上的阮氏,想替太孫說媒來着。”

“那母妃怎麽說的?”燕王十分淡定的看着德妃。

德妃說:“阮氏若能嫁給太孫做側妃,是她的福氣。太孫身份尊貴,性子也穩重平和,頗有其父的風範。從小是太子親手教養長大的,人才品性也是一等一的好。阮氏日後跟着太孫,怕是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

“不過,我倒是沒有直面回應,就說一切還得問問你的意思。以及,她家中可還有什麽親戚?雖然父母不在了,但若有些親朋在,也好問問人家的意見。”

燕王聞聲略揚了下唇,笑容有些不屑。但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平和,像是沒有什麽脾氣似的,只靜聲道:“她沒什麽親戚,能為她做主的,也就是兒臣了。”

“那你是怎麽想的?答應還是不答應?”德妃問,“或者說,對她的終身大事,你另有安排?”

燕王說:“總得問問她自己的意思,畢竟是一輩子的大事。”

德妃盯着燕王看了好一會兒,總覺得他這會子情緒不對勁。又想着之前秦側妃跑來和她說的話,德妃就說:“老七,你不會是真的看上了這丫頭吧?”

燕王擡起眼皮看了德妃一眼,雙唇蠕動了一會兒,似是頗為猶豫,但最終還是說:“她父母去得早,兒臣必須拿她當親人待。”

燕王陪德妃坐了會兒後就準備回去,他差人去尋阮嬌回來。可去尋的人回來說,阮姑娘眼下在太後宮裏,正陪着太後說話。燕王便繼續留在德妃宮中等,等了約摸有大半個時辰後,還不見人過來,燕王就又讓人去打聽,看看這個時候都有誰聚在太後那兒。

被打發去的小太監回來回話,說是沒別人,就太孫殿下兄妹和阮姑娘在。燕王倒沒再說什麽,只起身告辭直接出宮去了。

阮嬌從宮裏回到燕王府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她人才提着裙子跨進大門來,就有一個早早候在門口的小太監匆匆走了來。

“阮姑娘回來了,奴才給姑娘請安。”行過禮後,小太監說,“我師父說,王爺還沒休息呢,怕是在等姑娘,阮姑娘若是不累的話,先去王爺書房給王爺請個安吧。”

阮嬌去了燕王書房,推開門,就見王爺一身素雅長衫坐在桌邊,手上捧着冊書,略垂着腦袋看書。左手緊握書卷,握着書卷的手指修長白淨。右手則搭在旁邊案幾上,手指有節奏般輕輕扣着案幾。聽到推門聲,擡眸朝門口看去了一眼,目光很淡,什麽也沒說,看一眼後又靜靜收回目光落于書中。

屋裏鴉雀無聲。

阮嬌覺得氣氛很是有些不對勁,于是忙小心翼翼縮着脖子過去請安。

“給王爺請安。”阮嬌捏着嗓子說,還是很怕的。

燕王倒沒不理她,只問:“本王差人去喊你走,為何不回來?”

阮嬌老實說:“太後娘娘說喜歡我,拉着我不讓走。”

“是太孫不讓你走吧?”燕王說了這麽一句後,把書反扣在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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