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宋秋茗徹底敗下陣來,踉跄着後退了兩步,掉頭就跑。那速度之快,就好像身後有人在追殺她似的。
病房裏總算安靜了下來。
陸亦銘擺手示意,護士和傭人都出去了,喬若言拉了拉被子,悄無聲息地想把腦袋埋進去裝死。
剛才看宋秋茗被擊中七寸的樣子,很痛快。
可現在和陸亦銘獨處了,尴尬的氛圍開始萦繞。
“別多想,我只是看不慣她落井下石的樣子,随口說幾句罷了,”陸亦銘那溫柔的聲音幾乎立刻就冷了下來,“和你沒有關系。”
尴尬的氛圍消失了,喬若言從被子裏探出頭來,猛吹彩虹屁:“我就知道是這樣的。你太厲害了,宋秋茗被你氣得都快瘋了吧?連我都飄飄然了起來,就好像我真的是萬人迷一樣。”
陸亦銘看着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問:“你知道了?”
喬若言裝傻:“知道什麽?不知道啊。”
“我曾經當過你七個月的另一半,”陸亦銘盯着她緩緩地道,“你曾經是我名義上的妻子。”
喬若言想在床上找個洞鑽下去:“這個……我爸他……真是的……怎麽能想出這種馊主意……”
陸亦銘打斷了她的話:“你爸是怎麽想的,我并不在意。我想知道,你當初為什麽也讓我走?明明我們倆那時候相處得很好,只要你說一句想我留下來,你爸不會拒絕你的。”
雖然已經時過境遷,可當時的痛苦,還是留在了陸亦銘的內心深處,也成了他的執念。
他想知道為什麽。
是他不夠好,還是喬若言真的沒有心。
喬若言想起了那個遙遠的下午,很多記憶都已經模糊了,唯一腦海裏印象深刻的是青年滿含期待,卻又佯做不在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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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走,你和你爸說一聲,讓我留下來吧,我可以繼續教你,什麽都可以,你不想做數學題,以後我們就不做了。”
她是怎麽回答的?
“老是我們倆呆在一起沒意思,你不膩嗎?我膩了。你去找點新鮮的朋友換換口味,我也一樣,大家保持聯系就好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心裏其實也挺委屈的。
就在前一晚,她偷偷看到了M國一家知名的醫學院發給陸亦銘的研究生錄取通知書。
明明兩個月後就要離開了,還假惺惺地說要留下來陪她。
早離開晚離開不都一個樣?陸亦銘會有比在喬家更好的生活,她也會有新的朋友。
後來陸亦銘就走了,沒有再回來,也沒有再聯系。
以前她不知道兩個人有這層關系,還覺得自己說的做的都挺灑脫的,朋友嘛,哪有相處一輩子的,就算是兄弟姐妹,也只是生命中的過客而已,她這樣,只不過是把結局提前了一點時間而已。
可現在回頭一看,如果當時兩個人是這樣親密的關系,這話簡直殺人誅心,渣到家了。陸亦銘一定是被她和喬家的絕情傷透了,這才再也沒有和她聯絡。
喬若言決定繼續裝傻:“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不重要了。哎……我的頭有點暈……我得躺一會兒……你去忙吧……”
陸亦銘固執地看着她,一語不發。
看來是逃不過去了,也好,把事情都說說清楚吧。
喬若言打起精神:“好吧,陸大哥,那我先問你,你為什麽要答應我爸那個荒唐的要求?他是不是用什麽要挾你了?”
陸大哥。
這一聲久違的稱呼,讓陸亦銘不由得恍惚了起來。
曾經,那個嬌柔的女孩總愛這樣一聲聲地叫着他,他從不耐煩到适應,再到聽不夠,僅僅花了幾個月的時間。
他攝住心神,搖了搖頭:“不算是要挾。他很早以前就資助我讀書,從初中到大學,他找到我的時候,我也覺得很荒唐,但是為了報答他的恩情,我答應了。可我沒想到的是,他前腳把我快吹成紫薇轉世、福星臨門,就靠我救你的命了,後腳就因為你的情況沒有好轉就說我和你八字犯沖,直接把我趕走了。”
“挾恩以報,哎,我爸可真是的,永遠都不會做虧本買賣。”喬若言無奈地道。
她這個爸爸,精明、自私、手段狠辣,是個實打實的商人,可是,對她真的是寵到骨子裏去了,連這種不入流的手段都用上了。
她想了一下,正色道:“你看,陸大哥,我是我爸的女兒,肯定遺傳了他的那些壞毛病,當初我沒有努力把你留你下來,是因為你對我沒有那麽重要,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誰也不是誰的無可替代,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你功成名就回到這裏,多風光啊,你就別執着于以前的事情了。”
陸亦銘沉默了片刻:“那現在呢?如果回到過去,你會改變主意,希望我留下來嗎?”
喬若言怔了一下。
她有點弄不明白陸亦銘在想什麽。
現在喬家的主心骨沒了,眼看着風雨飄搖快要倒了,陸亦銘能摒棄前嫌替她看病已經是仁至義盡了,還問出這句話來是什麽意思?
難道還真的想和她破鏡重圓,替她收拾這個爛攤子嗎?
深吸了一口氣,她迎視着陸亦銘的目光,眼中是水晶一般的通透清澈:“對不起,陸大哥,我還是不想。我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人,你別對我抱什麽希望。”
就算回到從前,她也不會自私地把陸亦銘留下,放棄那名校的錄取通知書,留在她身邊做一個碌碌無為的普通人。
如果注定要在二十三歲這一年死去,她喜歡了無牽挂、孑然一身的感覺。她不希望有恸哭、不希望有生離死別,更不希望有痛入骨髓的相思。
陸亦銘沉着臉走了。接下來的好幾天,除了日常的查房,他沒進過病房,連幾個護士都察覺到了異樣,一有空就讨論“陸醫生”的相關話題。
“這兩天陸醫生怎麽冷冰冰的,好吓人。”
“一院胸外科排了好幾個手術,指名想讓陸醫生做,他都推掉了。”
“喬小姐,你是不是和陸醫生吵架了?以前來得勤快,現在怎麽都不來了?”
……
話題忽然轉到了喬若言身上,三雙目光暧昧地看了過來,充滿了探究八卦的意味。
喬若言神情自若地笑了笑:“可能是太忙了吧。而且,我這病應該也沒什麽技術含量,不值得陸醫生太費心思。”
“唉,你這病也是稀奇了,不就是發燒炎症嗎?怎麽就壓不下去?”
“應該是免疫系統有問題,早上的CT顯示肺部也有陰影了。”
“喬小姐,你別擔心,陸醫生這幾天經常深更半夜還在和國外的導師探讨治療方案,他也很急,就是表面看不出來。”
……
護士們的年紀都不大,也就二十幾歲,叽叽喳喳的挺有趣的,充滿了青春的活力,令人羨慕。
喬若言靠在床上,連連點頭,吐槽道:“陸醫生太內秀了,你們得給他多上點課,要不然以後不好騙老婆。”
“喬小姐,你這就不知道了,現在就流行冰山酷男,甜言蜜語的暖男不流行了。”
……
大家正插科打诨地聊着,羅管家急匆匆地進來了,滿臉喜色:“小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吃裏扒外的東西終于抓住來了。”
喬若言精神一振:“是誰?”
“洗衣房的羅新芳,這人一開始藏得深,我把家裏這些人裏裏外外都翻了好幾遍,都沒查出來,不過,我使了個計策,故意找了個替罪羊放松她的警惕,昨天晚上她以為沒事了,第二次出手去先生的房間偷東西,終于被我揪住了。”
喬若言豎起了大拇指:“高,羅管家你太厲害了,兵法三十六計學得很溜啊。”
“小case,”羅管家面上難掩得意之色,“我跟了你爸這麽多年,也修煉成老狐貍了。”
“那誰指使她的?她又想偷什麽?”
“她不肯說,我把她交給警察了,”羅管家氣恨地道,“她害得你病成這樣,我非得讓她在牢裏待個幾年不可。”
“到時候找人也吓吓她,讓她嘗嘗半夜見鬼的滋味。”喬若言出主意。
“好。”羅管家心領神會。
一老一小唠了一會兒嗑,護士過來給喬若言打點滴了,她的手上已經都是針孔,血管都細得看不見了,護士紮了半天才紮好。
羅管家看得心疼:“真是老天爺不開眼,這病怎麽就看不好了呢?你看你,都瘦得皮包骨頭了。”
“這不是挺好,都不用減肥了。”喬若言苦中作樂。
羅管家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試探着問:“小姐,其實我今天來,還有一件事情想問你意見……”
他吞吞吐吐的,好像有什麽難言之隐,喬若言看得好笑:“到底什麽事?你這樣說話,我要聽得累死了。”
“其實,我覺得沖喜這件事情說不定也有它的道理,畢竟是老祖宗傳下來的事情,”羅管家硬着頭皮道,“既然你的病一直沒有起色,我們死馬當作活馬醫,不如再……”
喬若言越聽越不對:“什麽意思?你又要打陸大哥的主意?”
“哪有的事?”羅管家連連搖頭,正色道,“是有人找上門來了,拿着先生手寫的信,你看,上次先生說找到了第四個沖喜對象,八成就是他了。”
喬若言的眼睛越瞪越大,差點一口氣又厥過去了。
這前三次的烏龍還沒鬧夠,居然還要來給她來第四次?
作者有話要說:
陸醫生:在我的地盤上密謀這種封建迷信活動,問過我意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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