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很多事情等着忙的淩小少爺眼巴巴地出現在了病房裏,原本愉悅的心情在這一刻降到了谷底,臉色陰沉,眼裏仿佛要噴出火來。

他大步走到了淩振東的面前,伸手一撸,把那盒水果橫掃在了地上,猕猴桃和橙子“咕嚕嚕”地滾了一地。

“怪不得若言那時候這麽狠心,我淋了一個晚上的雨都不見我,”他咬着牙,怒視着淩振東,“原來是你在背後搗的鬼,你果然陰險狡詐,什麽都要以你的目的為先,別的都是可以被你犧牲的,當年你能扔下我和我媽j……”

淩振東的臉有點挂不住了,惱火地打斷了他的話:“淩立,你不要無理取鬧,我完全是為了你着想,你想想看,當初你一個高中畢業的小混混,入贅到喬家,誰能看得起你?不是被喬大海說趕走就趕走?現在你不好嗎?名校就讀、家世顯赫,一出來就是金光閃閃的招牌,誰見了不羨慕?”

“我不稀罕!”淩立暴躁地扯了扯衣領,冷笑了一聲,“你為了我着想?別說笑話了,你不就是為了讓我繼承香火嗎?不就是為了讓我不丢你的人嗎?”

“好,我真是吃力不讨好,”淩振東被這兒子叛逆地折騰了這兩年,也有點心灰意冷了,“都是我的錯,你就照你的心意來吧,辦休學回國,把這麽久的努力全丢了吧。”

“我愛怎麽樣就怎——”

衣角被扯了扯,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回頭一看,喬若言無力地靠在床上,眼神焦灼。

他不自覺地就放緩了聲音:“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喘……喘不上氣……”喬若言的手撫摸着胸口,努力想要順過氣來。父子倆在她面前這樣吵架,她想插話都無能為力,急得差點要背過氣去。

淩立急得在床邊半跪了下來,手足無措:“那怎麽辦?對,我叫醫生,你等着……”

“你讓開一點,保持空氣清新,”淩振東比他有經驗,“還有,別讓她情緒激動。”

“好好好,別激動。我不說話,大家都不說話。”淩立慌忙道。

過了大概十分鐘,喬若言的臉色終于好轉。

“你要去辦休學?”她一字一頓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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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立矢口否認:“沒有,我只是……”

“有,我聽到他在給學校打電話,”淩振東冷冷地道,“詢問該怎麽辦休學手續,能休多久,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開始付諸于行動。”

“很好,”喬若言努力維持着自己的情緒,“你可以走了,我不想看到你,你簽的合同的錢,我也讓耿特助退回給你,我就算賣房、賣車也用不着你的幫助。”

淩立僵立在原地,好半天才道:“你別生氣,這陣子你這麽困難,我想陪你一起熬過去,沒有要放棄學業的意思。”

喬若言背過臉去,給了他一個後腦勺。

“我錯了,錯了還不行嗎?”淩立的聲音陡然拔高,又萎靡地放低,“我不休學了,好好讀書,等放假了再回來。”

淩立指天誓日,還當着喬若言的面打了跨洋電話,和同學再三交代取消了他的休學申請。

淩振東看得咋舌。

這個兒子可能是自幼混跡于市井,見多識廣,在他這裏吊兒郎當的,軟硬不吃,嗆起聲來能把人心口堵死。

可在喬若言這裏,卻幾句話就被拿住了命門,乖乖聽話了。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可惜,就是身體實在太弱了。

他再三向喬若言致謝,并表示這期間喬家的公司要是有什麽困難,他都會鼎力相助,這才算得到了兒子的一個好臉。

“淩叔叔,你放心,以後我會經常和他聯絡的,”喬若言瞥了淩立一眼,“督促他的學習,讓他好好完成四年的學業。”

“你怎麽跟我媽一樣唠裏唠叨的?”淩立很不滿。

“才比你大一歲,當不了你媽,不過,當你姐夠了。”喬若言笑着問,“淩叔叔,你說呢?”

淩振東愣了一下,終于汗顏。

真是一個有着七竅玲玲心的好姑娘,居然看穿了他心底的憂慮。

這讓他有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夠,肯定夠,”他定了定神,發自內心地道,“小立能碰上你這個姐,真的是他的福氣。”

這話挑不出什麽毛病來,可淩立聽着,怎麽聽怎麽不舒服。

羅管家把檢驗報告都拿了,上面各種數據高高低低,很多都标紅了,但和生病那會兒相比,已經有了很大的改善,更慶幸的是,胸部CT影像維持了一個正常的狀态,說明恢複得還可以。

小醫生和陸亦銘通了視頻,叽叽咕咕地講了一堆之後,把手機遞給了喬若言:“老大和你說話。”

喬若言接了過來,“喂”了一聲。

“小劉說你病房裏來了好幾個客人?”陸亦銘随口問,“誰啊?”

“朋友和他的爸爸,好久沒見了,來看看我。”

“注意休息,人別見得太雜,你的免疫力差,很容易感染病菌,”陸亦銘叮囑,“還有,記得按時吃藥。”

“好好好,我知道了,別太啰嗦了,陸大醫生,耳朵生繭了。”喬若言求饒。

挂了視頻,把手機還給了小醫生,喬若言轉頭一看,淩立正看着她,眼裏若有所思。

“好了,可以回家了。”羅管家高興地把喬若言扶到了輪椅上,“小姐,今天運氣不錯,我們要慶祝一下。”

“我來。”淩立接過輪椅往外推去。

別墅離醫院有一段距離,喬若言上了車,轉頭一看,淩立從另一邊上來了。

“我送你回別墅。”淩立不舍得離開。

如果不辦休學,他這幾天就要安排回程了,能多陪喬若言一會兒也好。

“這有什麽好送的。”喬若言無語。可人都上車了,也不能趕下去,她也只好随便淩立了。

車子往前開去,淩立東拉西扯了幾句,假做不經意地問:“你那個主治醫生是誰啊?沒見過還有醫生會和病人視頻聊病情的。”

喬若言心裏“突突”一跳。

不知道淩立知不知道陸亦銘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淩立這位前夫,雖然年紀最小,脾氣卻最大,剛才好不容易把他哄好了,可不能因為陸亦銘半路再節外生枝。

“陸醫生啊,”她含糊着道,“他很好的,對我很照顧。”

“他多大?長得怎麽樣?我聽他聲音挺年輕的,沒看到視頻裏的人。”淩立追問。

“是挺年輕的。”喬若言反問,“不過你這麽關心陸醫生幹什麽?給他介紹對象啊?”

淩立悶聲不響了片刻,終于又忍不住了:“你要小心一點,男人對你殷勤,十有八九是不懷好意,別傻呵呵地被人騙。你看那天那個叫錢輝的,花言巧語一大堆,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喬若言樂了:“你還來教育我了,你放心吧,陸醫生不是這種人,他為了替我看病已經費了不少心血。再說了,我都病成這樣了,除了我姑婆他們要動我的歪腦筋,正常的男人誰會哄一個病秧子回家供着?”

淩立輕哼了一聲,“那是他們都沒眼光,等你病好了,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喬若言沒有說話,靠在椅背上想了一會兒,情緒有點低落了起來。

書裏的批命說她活不過二十三。

書裏的結局也寫了她卒于二十二歲末。

可能她等不到病好的那一天了。

淩立暗自後悔自己的失言,趕緊彌補:“你剛才不是說那個陸醫生很厲害嗎?別擔心了,我看你現在氣色好多了,而且,剛才我惹你生氣的時候——”

他聲音忽然頓住了,撓了撓頭,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羅管家在副駕駛上一聽急了,轉過頭來:“什麽?你剛才惹小姐生氣了?你這混小子是要害小姐啊!我告訴你,要是先生還在,你非被打一頓不可!”

“等一等,羅管家,”淩立趕緊按住了他氣惱的身體,“剛才若言真生氣了,可是她就是喘了兩口氣,沒有暈過去,也沒有上呼吸氧氣罩,然後就好了。”

這個發現,讓車裏的人都突然安靜了下來。

喬若言的身體易感染、心肺功能差,經常暈厥、呼吸困難、發燒不退。醫生要求她要保持心态平和,努力減少發病的誘因。她剛穿過來的時候還保持着以前的習慣,喜怒哀愁都不加克制,發病的頻率增加了很多,為此吃了不少苦,後來她就越來越佛系、越來越心如止水了。

的确,剛才她乍聽到淩立要休學的時候,氣往上湧,要是照以前,肯定直接暈過去了,哪裏還會有力氣和淩立鬥智鬥勇?

“難道……我真的有好轉的跡象了?”喬若言喃喃自語。

“一定是陸醫生的新方案奏效了,他太厲害了,小姐,我們一定要聽陸醫生的話,好好吃他的那些藥!”羅管家一下激動了起來,渾然忘了一個月前他還在懷疑陸亦銘暗中報複喬若言故意害她。

淩立很不是滋味,往自己身上攬功:“不見得吧?我怎麽覺得是我的運氣好,把若言的病氣沖走了不少?”

羅管家被他那恬不知恥的勁兒給氣樂了:“得了吧,你還真好意思說!你在家裏的時候,小姐不知道生了多少次病,要不然先生能讓你走?”

“那不都是過去的事了?人的氣運是會變的,”淩立說起來頭頭是道,“我現在運氣比以前當小混混的時候好多了,然後我和若言重新碰面的時候,我的氣運就壓制住了她的黴運,biubiubiu黴運飛走了。”

喬若言終于被他逗笑了,眉眼彎彎,笑意盈盈:“那可謝謝你了。”

淩立被笑得心裏蠢蠢欲動,試探着問:“這樣的話……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喬若言幹脆利落地拒絕。

別墅到了,淩立垂頭喪氣地下了車,推着喬若言的輪椅往花園裏走去。

正值黃昏,仙女湖的晚霞四起,将整座別墅的籠罩在一層淺淺的金色中,讓這座白色的法式建築愈發美麗了。

一陣機器的轟鳴聲傳來,花園裏有人在修剪花木,電鋸下綠葉紛飛,幾片葉子沾到了喬若言的身上,淩立立刻彎下腰來,幫她一片片挑掉,順便又不死心地追問了一句:“我晚個幾天去報到你覺得怎麽樣?看看你的病情再說,萬一是因為我陪着你的關系呢……”

電鋸的轟鳴聲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淩立忽然有了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他直起腰,轉頭往後一看,一個年輕男人站在修剪了一半的冬青樹旁,手上倒提着電鋸,目光定定地落在他的手上,幾秒之後,那目光又掃向了他的臉頰,最後和他四目相對。

仿佛有刀鋒在臉上刮過,淩立甚至感受到了那種利刃貼面的寒意,讓他有了一種錯覺,好像下一秒這個男人就會拎着那把電鋸架到他的脖子上來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

把第四任拉出來遛一遛,省得大家連名字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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