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磨牙這件小事(捉蟲)

留風城外的墓地, 應該是一切的開端, 城中百姓饑餓難耐, 最終一部分人受人蠱惑,在極度饑餓之下精神瀕臨崩潰, 被引導着來到了城外墓地, 然後将墓地中的屍體啃食一空。

留風城在亂世本就聚集了一定的民怨和邪氣, 加上被百姓帶回的屍氣,尤其這屍氣紮根百姓身體之中, 無法随着開合的城門疏散。

這留風城也就成了天然的養屍地, 屍氣在邪氣的滋養下迅速強大, 最終完全控制了百姓的意識, 開始在城中作亂,咬傷其他人, 導致屍氣進一步擴散。

在城中恐慌達到不可逆轉之際, 有人用千斤符封死了城門,将留風城徹底變成一座墳墓, 而餓死卻未能化成餓死鬼的百姓,就是被活埋其中的祭品。

如今想來,他們在山巒上看到的景象,與其說是一座被黑氣籠罩的城池, 不如說是一座巨大的墳墓。而這座墳墓最終究竟養出了多少餓死鬼, 又有多少餓死鬼離開了這留風城,就不得而知了。

如今亂世,餓殍遍野實屬必然, 但是面前這滿城餓死的百姓還是十分刺目,兔良輕輕的嘆了口氣,啪噠啪噠走回灼華的腳邊,然後輕輕一躍,就跳上了肩頭。

灼華對于兔良的彈跳能力已經從驚訝變成了習以為常,而且一路上,小兔子還給了他很多其他的驚豔,例如剛剛城門為陣眼的布局,小兔子似乎在陣法方面獨有天賦。“小兔子,嘆什麽氣?”

兔良支着下巴坐在灼華的肩膀上,聽到詢問,低低的說道。“只是想起了娘親說的一句話:心性最狠是凡人。”這城中死亡人數衆多,絕不會是清修妖靈所為,而弑殺妖靈不會有這等耐心,布下壓頂符,等城中百姓餓死,不噬城中亡者靈魂,這顯然得不償失。

妖靈不似凡人,如非必要,妖靈很少會想着控制其他邪物,而是更為專注自身的強大。尤其是妖靈和鬼魅并非一類,兩者通常互不幹涉,也很少會受另一方控制。反而是人類,常常借助其他力量,開創了諸多馭妖,馭鬼的方法,供自己驅使。

灼華細細品味了一下這句話,覺得深有道理。心性最狠是凡人,因為凡人通常會做出許多驚天動地的事,對自己狠,對別人狠。也因為這樣,雖然凡人出生能力較弱,然而登頂巅峰的卻往往也是凡人。

兩人沿着城池街道而過,沿途中沒有發現一個活人,甚至沒有發現一個活物,從北城門走到南城門,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城池的情況已經不需要再多做調查。畢竟,什麽人養鬼與他們尋找龍鱗并不相關,他們此次來到城池,也是想要了解一下如今北洲的局勢,只是現在,只能希望其他城池不會如這般,否則這北洲,怕是早晚要淪為死地。

離開已無生機的留風城,兩人沿着書籍中曾經記載的北洲城的方向而去,身後的留風城漸漸的看不真切,離開的兔良和灼華都不知道,這留風城恰恰就在冷卿所推算的仙靈大陸唯一生機的起點上,也是這凋敝的仙靈大陸開創另一個時代的轉折點。

有些時候,眼見不一定為實,有些時候,表面上看起來的極惡也是深埋的極義。

兔良和灼華起初沿着書中記載的方向而行,卻發現曾經記載的城池已經有很多沒了蹤影,好在基本方向還沒有改變。無論是城池還是村落,在如今這個時代都離不開河水的滋養,所以只要沿着逆水河走,總能看到看到人煙。

而北洲的情況确實不容樂觀,尤其是一到夜晚,沖天陰氣大起,北洲荒野中就會爬出無數行屍邪祟,在北洲大地四處橫行。導致北洲人心惶惶,普通人更是不會在夜晚出行,就算是白天,也絕不會涉足荒涼之地。

經過百年戰亂,北洲到處都是戰場,也就意味到處都有屍骸和死人,所以每逢日落,北洲大地就會出現另一種喧嘩熱鬧的假象,一具具行屍,一個個鬼魅,不得安息,不得解脫,只能憑借本能,追逐生氣和陽氣,撕咬曾經的同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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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北洲亂世,絕非聳人聽聞。

就連兔良和灼華也受到了影響,夜晚陰氣最強盛的時期只能找個地方躲起來,否則就會面臨鋪天蓋地的死物圍攻,雖然死靈大部分實力不強,但是百年時間裏,總會有一些死靈獲得機緣,加上恐怖的數量,也是十分棘手。

這天夜晚,兩人在一棵臨河的古樹上落腳,日落之前已經在百米高的古樹周圍埋下斂氣符,不會讓生氣外溢,也就不會招惹來死物。

坐在古樹粗壯堅實的枝幹上,灼華望着旁邊奔流而過的逆水河,河水寬闊看不到對岸,河面并未因為逐漸停息的風而平息,反而随着日落波濤洶湧。

奔流的逆水向着西南方向而去,河中水流湍急,時而順流,時而逆流,時而卷成漩渦,時而卷起滔天巨浪沖破河堤,拍打在河岸上。

灼華望着逆水的表情略帶困惑,扭頭看了一眼旁邊,小團子已經扯下一片樹葉墊在樹幹上,又解下小包裹當枕頭,掏出一方棉帕當小被子,然後小小的一團往樹葉上一躺,一副舒舒服服準備睡覺的姿态。

灼華“……”雖然看了快十天這種場景,但是每當兔良認認真真整理自己的鋪蓋卷睡覺的時候,灼華還是想笑,這小兔子未免太精致了。

這是在樹上,想到昨天在平野上,小兔子溜溜達達了一圈,最後竟然抱了一小堆草回來鋪床,然後半夜自己就被嘎吱嘎吱的磨牙聲吵醒,那聲音聽得灼華一身冷汗,還以為有什麽邪物沖破了布下的陣法,把小兔子給吃了。吓得灼華瞬間坐了起來。然後就看到旁邊的小兔子揪着身下的青草嘎吱嘎吱磨牙的場景。

等早上醒來,小兔子坐在僅剩的幾根草上發了會呆,灼華見狀輕咳一聲,一雙桃花眼滿是調侃的笑意。“夜宵的味道不錯啊。”

小兔子包子臉微微一紅,轉了轉大眼睛,為了掩飾自己的窘迫,跳到灼華的肩膀上,揪住灼華的頭發,氣勢洶洶的開口。“是不是你趁着我睡着,偷吃了我鋪的床!不然你怎麽知道那種草味道不錯?”

灼華???他還沒有饑不擇食要吃草的愛好!

調侃不成反而背了一個偷吃小兔子鋪的床的鍋,灼華表示萬分心塞。這一路走來,灼華也發現了,兔良雖然平時一副乖乖的包子臉,看起來十分純稚無邪,但那雙靈動的大眼睛只要轉起來,就意味着自己要敗在下風。這小兔子的聰慧程度,遠超自己最初的認知。

百年古樹上,兔良已經兩爪攥着小被子,只露出一個小腦袋,閉上大眼睛準備睡覺,然而微風吹動樹葉的聲音混雜着湍急的流水聲卻一直往兔良的耳朵裏鑽,兔良猶如攤煎餅一樣翻來覆去,看得灼華都替她焦躁了,就在灼華準備給兔良所在的樹葉周圍施加一道避音符時,小兔子的腦袋上突然出現兩只長長的兔耳朵。

小兔子熟練的伸手拉緊兩只耳朵,讓耳朵貼在臉頰上,同時也将各種噪音擋在了耳朵外。

灼華“……”好吧,他又瞎操心了。

灼華并無睡意,又看了一會逆水河,突然想起關于逆水的傳說,逆水河最初平靜乖順,鮮少有動蕩波動,甚至曾經被凡人稱為鏡河,可想其曾經的乖順程度。

然而某一日,不知何因,逆水突然暴怒,卷起滔天巨浪,吞沒了周圍無數村落城池,自此之後一發不可收拾,河水流向混亂,動蕩不安。

數百年了,不止凡人在尋找安撫逆水河的方法,其實還有許多妖靈也在尋找安撫之法,但是逆水卻仿佛一個被激怒的兇獸,一旦兇性爆發,就再難平息,所以直至今日,逆水也從未有半分被安撫之兆,甚至愈發動蕩。

天邊晨光從一條線逐漸擴散,鋪散成一片。在陽光撒向北洲大地之後,兇靈邪物紛紛尋找避光處躲藏,對光明本能的畏懼加上陽氣漸盛,會對低等邪物造成灼傷,曝曬之下甚至會讓其灰飛煙滅,當然,對于有了一定修為的邪物,陽光只會讓他們不喜,卻不會對他們造成傷害。

睡在樹葉上的小兔子準時醒來,坐起身後捋了一遍耳朵,捋順絨毛之後,兩只長耳朵就變成了兩條長馬尾。小兔子一邊将棉帕收入靈府,一邊重新系好小包裹。

灼華靠在樹幹上休息,天明後也同樣醒來,望着随着日升,稍稍不那麽肆虐的逆水河皺了皺眉。看着兔良已經收拾妥當,掏出一顆堅果在啃,随手撿起兔良,就從百米高一躍而下,借助高度,沿着逆水向下一個大型城池所在的方向而去。

飛出去很久,這才輕飄飄的落地,兔良已經熟練的坐在他的肩膀上,灼華的耳邊就剩下嘎吱嘎吱啃堅果殼磨牙的聲音,許久,堅果殼抵不過兔良的牙齒,宣告破碎,灼華就聽到耳邊一聲幽幽的嘆息。

“怎麽了?”這些日子裏,兔良很少會露出這樣略帶傷感的小表情,讓灼華頓時有些擔心。

兔良扔掉破掉的堅果殼,将果肉塞進嘴裏,帶着幾分滄桑的傷感。“好久沒有痛痛快快的磨牙了。”

灼華???難道不能磨牙對于兔妖是一件如此傷感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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