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罪與罰與贖(下)

望進柊天緒眼中的那一抹陰沉,柊鐮倉的眉頭皺了皺,那模樣完全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說出的話有種說不出的傲慢,“我們是柊家人本家的人,那些小家族不過是我們的墊腳石而已。”雖然沒有明面上的回答,答案卻已經不言而喻。柊天緒眼皮微垂,隐藏在袖下的雙手攥緊。柊家現在的确風光可是,現在的風光又何嘗不是多個家族共同建立起來的呢?一濑家一直以來便是柊家的左膀右臂,三宮家從很久開始就是柊家的後方補給,榮耀,從來都不是一個人,一個家族的游戲。

柊天緒的想法,柊鐮倉又怎會不知?柊家執掌重權的人哪個不是人精?也正是因為如此,柊鐮倉對柊天緒十分不滿意。沒有誰會站在和自己有利益沖突的人身邊。其實現在在柊家高層看來,最佳的繼承人是柊藍裕而并非柊天緒,只是沒有人提起罷了。比起意志堅定的柊天緒,醉心權利的柊藍裕明顯更好控制,所謂的天賦此時此刻不再重要。他們只是在等待,等待柊天緒犯下大錯,他們好将柊天緒從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的位置上趕下。柊家看似繁華,其實早已在根部腐朽。說起來柊藍裕的行為也是可笑,看不清形式,明明只需要一個時機就可以成為家族偏偏卻急不可耐。說到底他還是太天真,天真的相信天賦可以決定一切,實際上對于柊藍裕來說,家主幾乎就是囊中之物,只是他本人不自知罷了。

在場的其他人類也不是傻子,既然柊家如此無情也怪不得他們不易,按道理,他們才是在理的一方。生死攸關,他們再也顧不得和柊家決裂後會帶來的影響,一部分惜命的直接就撤退了,掉頭就跑,完全不顧忌柊家的面子,另一部分偏激的,更是殺人奪物,将柊家本家手上的水銀直接搶來。

望着眼前的一切,柊鐮倉簡直将牙齒咬的作響,原本以為這些依附柊家的家夥會任他們擺布,哪知居然會引起如此反響。殊不知,在柊家這個龐然大物看來的所謂的“小家族”,實際上也算是相當有分量的中型家族了,甚至一濑,三宮等家在大家族中也是很有分量的。雖然他們還是跟随着柊家,默默出力,但他們同樣懂得“不将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中”的道理,即使沒有了柊家可以依靠,也不會太過落魄,退路早已留好。

“少主,柊家已經不值得依靠了,快随我們速速褪去!”一濑家的一名長者按着青年的肩膀,掃視了混亂的戰場一眼,眼中盡是警惕。當他注意到白蓮的視線在混亂的戰場上猶疑時,面色頓時一沉,猶豫着開口,更多的确實無奈,“白蓮……”你還是那麽在意那個柊家的繼承人嗎?不再是“少主”而是“白蓮”。這名長者幾乎可以算是看着一濑白蓮長大,對他執着的個性深有體會。最終嘆息一聲,慎重的拍拍一濑白蓮的肩膀,分明是正當壯年,聲音裏卻有種說不出的疲憊,“去吧。”沒想到自家人會如此通情達理,一濑白蓮在短暫的震驚後又恢複了平靜,他放緩了語調,滿是歉意,“我知道,我一直不算是一個合格的一濑家繼承人,好好照顧家族。”一句簡單的交代仿佛是臨終的遺言。長者凝視他良久,最終不再去看他,僅是擺了擺手,又看了一眼深陷戰局的柊天緒一眼,招呼着一濑家的人離去,搖搖頭,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唉,柊家啊,孽緣,孽緣。”

人類幾乎是入山倒之勢潰敗,就連柊家本家的人也紛紛龜縮,逃離,他們從柊天緒身邊繞過,不曾猶豫。柊鐮倉也迅速解決身邊的血族,在呼喚了幾聲柊藍裕的名字卻沒有回複之後恨鐵不成鋼的咒罵幾句,同樣憤憤離去。至此,柊家華麗的遮羞布被徹底扯下,露出醜陋的內裏。完全不必懷疑,現在是血族的絕對優勢。

“當看到水銀時我還以為會有大損傷呢,真是萬幸。”格斯忒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面上卻沒有一丁點劫後餘生的表情。這場戰鬥未免贏得太過輕松,簡直就像一場鬧劇。“我們還需要追嗎?”維伊思位于格斯忒身側,将格斯忒往懷裏一攬,尾音不自覺的上揚。其他血族更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那些人類在他們看來就是可以換取功勳的工具。“大局已定,各位就随意吧。”亞瑟拉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是默許的意思。

血族的瘋狂完全在亞瑟拉的預料之中,僅僅只是盯了一瞬,他便失去了興趣。下位者為生存而擔憂,那上位者呢?似乎完全找不到該有的樂趣。酒色只能使人沉醉在夢裏,那裏是膽小卻又沒有勇氣改變自己的人的居所,財富權利?至少亞瑟拉覺得與修爾紮争權毫無意義,奪過來了又如何?只是多了一個名為“血族全族”的負擔罷了。得到的權利越多,所需要付出的自然也多。而亞瑟拉現在并沒有想要得到的東西,自然也不會想要失去些什麽。一時間,亞瑟拉竟然覺得,自己和修爾紮越來越像。唯一不同的是修爾紮孤身一人,而亞瑟拉,還有克魯魯。若是有一天,亞瑟拉失蹤了,他可以肯定,這世上還有克魯魯會記住他。而修爾紮,恐怕就只能像碎石撞擊水面産生的漣漪一般,或大或小,都只能轉瞬即逝,消失在時間長河之中。

一聲凄厲的嘶鳴從身側傳來,亞瑟拉側頭,一匹身上有多處劃痕的馬與他擦肩而過,騎在前面的青年目視前方,身上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眉頭緊皺,明顯是在硬撐。坐在他身後的青年外表狼狽卻似乎沒受什麽嚴重的傷。雖然脫去了外面象征什麽的軍裝,亞瑟拉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柊天緒。那一瞬柊天緒也剛好看過來,一雙鳳眸暗了暗,随即又側過頭去,身體像一濑白蓮微微傾斜去,看起來十分親密,實際在用身體遮擋住一濑白蓮身上的幾處要害。淡淡的溫暖自後背傳遞,一濑白蓮自然有所覺察,迫于形式他沒有回頭,但唇角微微勾起。看來一濑白蓮最終還是救起了柊天緒。

也許是馬自己的求生意志的緣故吧,不到片刻,他們便已經抵達血族領地邊緣的懸崖處,撤退的大片人類完美的吸引了血族的注意力,正是因為如此,從側邊突破的單騎一路可以說是暢通無阻。脫去了長官獨有軍服的柊天緒看起來就和一個普通軍人沒什麽兩樣,而血族又是不屑于去記住人類面孔的,自然也沒有除了亞瑟拉以外的血族發現柊天緒的身份,自然也不會費力特地去殺兩個普通軍人。

一聲槍響,幾乎完全隐沒在混亂中,但卻瞞不住注意力一直在柊天緒和一濑白蓮身上的亞瑟拉。頓時,一濑白蓮和柊天緒身騎的馬匹腳下一個不穩,重重歪倒在地,它的後腿處正在不斷向外溢血,明顯是不可能站起來了。受到措手不及的外力影響,一濑白蓮在地上翻滾片刻竟然從懸崖上跌落,一瞬間的失重讓他的眸子緊縮,不過這種感覺并沒有持續太久,一只有力的手緊緊拽住了他,擡眸,對上了那雙鳳眸,“天緒……”“快上來!”抹去剛才擦傷後流進眼中的血跡,柊天緒聲音急促。

但是,襲擊他們的人并不因為他們的慘狀就此收手,第二槍,緊随而至。由于柊天緒避開危險的本能,這一原本會擊中柊天緒腦門的槍的命中了柊天緒抓着一濑白蓮的那只手腕。一瞬間的痛處讓柊天緒只覺得手中一沉,他毫不猶豫的用另一只手又一次抓住了一濑白蓮,但終究是力氣不夠,借着重力,兩人一起向崖底栽去。就在此時,偷襲者見目的已達,終于漏出了馬腳,哪怕只是露出半張臉,亞瑟拉也能認出那人,與柊天緒相似的五官,不是柊藍裕是誰?可笑一濑白蓮與柊天緒好不容易沖出了血族的包圍最終卻因自己的同類而功虧一篑。

他們……死了吧?報着印證自己猜想的目的,亞瑟拉最終還是來到了崖邊,崖下是洶湧的河水,由于相當深的緣故,水面無限接近于黑色,像是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河面上還有無數尖銳的起伏,那些碎石簡直就好似野獸的牙齒。亞瑟拉不知道崖下是否還有重回地面的通道,但他知道,若是摔下去,不是被淹死便是被摔死,完全沒有一絲生機。

一個意外讓亞瑟拉看到了一片深藍,小小的一角,似乎是布的材質。那一瞬,亞瑟拉似是想到了什麽,走到懸崖邊緣仔細一瞧,那看似陡如牆面的懸崖壁上居然還留有一個凸起,而此刻,那個凸起上正蹲坐着兩個狼狽的青年。這樣的幾率……居然活下來了。

在亞瑟拉注意到兩人的時候,那兩人也看到了他,雙方都沒有說話,但是一濑白蓮和柊天緒卻是繃緊了肌肉。

“怎麽樣?剛才摔下去的兩人呢?”不知不覺,翠發的少年來到了亞瑟拉身後,他似乎是想深長脖子看一看卻被翠發的青年一把拉了回去。即使看不到格斯忒,底下的兩人依舊聽到了他的嗓音,一時間絕望湧上心頭。“死了吧,這樣的絕境,毫無生還的可能。”亞瑟拉盯着崖下的兩人,眸子微眯,看得那兩人頭皮發麻,語氣平靜卻肯定到令人信任。“是嗎?還真是可憐。”格斯忒毫無同情的說着,對亞瑟拉的話深信不疑,“自相殘殺,踩着着同類的屍骨生存,這就是……人類啊。”說罷,不再留戀,和維伊思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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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兩個始祖的腳步聲逐漸減弱,柊天緒才松了口氣,看着那個距離他很遠的少年,嘴唇動了動,這回擠出了幾句話,“如果當初我沒被柊家強行帶走而是說服他們帶走克魯魯,帶走你,是不是一切就不會如此?”

注視着柊天緒認真的表情,亞瑟拉輕笑,笑到最後甚至帶上了一點苦澀,“哪有那麽多如果?走到這步是我自己的選擇,你完全不必愧疚。”從一開始,他們就互不相欠。

“喂喂,亞瑟拉你還走嘛?”格斯忒的呼喚遠遠傳來,亞瑟拉最後看了一眼那兩個狼狽的人,轉身離開,毫不留戀,那一邊,才是他的歸宿。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先開始是打算便當掉副cp的。。。。。。但是我沒有這樣做,是不是該表揚表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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