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他與她
“啪”伴随着一聲刺耳的聲響，純金的鋼筆重重的掉在了地上。書桌前的淡紫發色的少女攤開自己原先握筆的手掌，細細的打量了一會，随後準備伸手取筆。
“真晝小姐，還是我來吧，地上髒。”一邊候着的侍女搶先一步伸手，用絲帕拂去鋼筆上不存在的灰塵，這次甚至都将鋼筆交還回少女手中。看了看，又一次專注的埋着頭鑽進書中去的少女，侍女猶豫片刻，這才緩緩開口，她到底是個下人，說話小心翼翼，“真晝小姐，暮人少爺也才念的是初級的書籍，您這是不是太超前了，對身體……”她瞄着着從少女指縫間露出來的兩個字，“中級”，又注意到少女眼皮下的淤青，崇敬的同時又有幾分心疼。
那少女僅是一笑，便又将注意力投入書中去了。直到門被拉開。一身嚴肅西裝頭發斑白的男人站在門口，他不敢與屋內的少女對視，僅是簡單的說了一句，“到時間了，請柊真晝大人代表新生發表入學感言。”
在男人忐忑的注視下，少女終是合上了手中的書本，緩緩站立，齊膝的短裙劃過一個妖嬈的弧度，揚唇，“我馬上就到，校長先生。”男人輕輕應了聲，還是不敢正視眼前這名即将成為自己學生的少女，緩緩的退了開去。
似乎是習慣了被這樣對待，柊真晝也并沒有什麽異樣，慢慢的與校長擦肩而過。身為柊家的人，如果不習慣被這樣恭敬的對待可是一件麻煩事呢。
距離與柊暮人一戰已經過去了幾年，原本稚嫩的體态也變得豐盈高挑起來，修長的腿邁開，似初次綻放的花朵那般美好動人，十六歲，一個女孩最為珍貴惑人的年紀。
柊暮人也如當年承諾的那般并未掀起什麽風浪，一濑家雖然還是畏手畏腳但也還算是過得舒坦，如今唯一的繼承人一濑紅蓮也在今年被送入這所學院。不過，這可并不是個好消息。
落魄的一濑家繼承人進入這所由柊家掌控，由各式各樣的豪門組成的學校裏，顯然只有被打壓被欺負的份吧？也不知道這究竟是誰的主意？是柊暮人還是柊天利？呵呵，不過這很快就不重要了，因為柊家即将不複存在！所有阻礙她和紅蓮的事物務必擊毀！
一想到那個少年，真晝的眼神柔和下來，就如同頑固的冰遇上熾熱的火焰，轉眼就化作一灘柔和的水。雖然已經數年未見，但是她也總是從照片和別人的只言片語中關注他。那個青澀的少年也變得越來越有男人味了呢，還長高了，穩穩的坐住了繼承人的位置……她曾經以為時間會逐漸抹去他們年少時還尚未成型的愛戀，卻沒想到，過度的思念反而使那段感情越發的根深蒂固。
“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癡情啊。”只能被少女一人所見的少年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旁，時光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仿佛被時光徹底遺棄了似的。這些年來，阿朱羅丸一直借真晝的眼睛去注視這個世界，在這個對人類來說漫長卻對鬼來說短暫的時段裏，他可以說是看到的甚少卻受益良多。柊真晝幾乎足不出戶，她的日程幾乎被繁重的課程和武技排滿，期間還參雜着衆多的禮儀訓練，因此阿朱羅丸的認知也被局限于柊家這個小圈子裏了。但是，柊家這個圈子也像是一個小社會，給予了阿朱羅丸很多樂子。人類本就是一種有趣的動物不是嗎？有時格外弱小，有時又格外的強大。不得不說，看着柊真晝一路走來，阿朱羅丸感受到的更多的是震撼。
明明只是一個少女，還被算在“孩子”的範圍裏面，卻能為了一個男人，用她瘦小的肩膀撐起許多。她拼命的鑽研那些在大人看來都十分難懂深奧的書籍，買通實驗室的守門人，連夜去偷取“終結的熾天使”已經“鬼器”的實驗資料。她将它們一條條整合，拼湊出令人震撼的結論，甚至可以說，獲得力量的途徑已經找到，剩下的，唯有實踐。因此，她加入了一個一個名為“百夜教”的組織。這個名字聽起來倒是宗教意味十足，實際上卻并非全心全意侍奉神的信徒，只是粗暴的盜竊者罷了，盜竊那本不屬于自己，不屬于人類的強大力量。巧合的是，百夜教同樣醉心于“終結的熾天使”的實驗，他們財力物力足夠，可惜卻一直得不到詳細的資料，于是柊真晝和百夜教一拍即合，以孤兒院的小孩子為實驗體，百夜教提供資源，而柊真晝負責理論的推演已經監督實踐，一時間，百夜教比柊家對此項目的實驗更加超前。
在開學典禮的講臺上站定，少女唇角的微笑依舊從容，她扶正被安放在支架上的話筒，“大家好，我是柊真晝，很榮幸站在此代表今年的所有新生發言……”她的聲音利落大方卻又帶着女性獨有的柔和，一時竟然臺下絕大多數的男生都紅了臉。
演講的臺詞熟記于心，用帶有獨特節奏的聲音一一訴說，臺下的，不論是新生還是老生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柊真晝的視線也在臺下游離徘徊，她懷着心中的期待，想要将那個人找出來。
充滿敬意的目光，哦，那是柊家某個追随者的。
意味不明的目光，那人一頭白發分外顯眼唇邊還帶着爽朗的笑，那是柊深夜，柊家的養子，柊真晝的未婚夫。說來他也是受害者呢，從分家的孩子中被挑選出來，被強迫離開父母，經過嚴苛的訓練後被冠上柊姓，最後被與一個見都幾乎沒見過的人訂婚。他很聰明，在此過程中，他一直保持沉默，一種默許而謙卑的态度，畢竟即使擁有了柊姓，養子和本家孩子的地位仍是差距相當大，也正是因為他乖順的表現他才有資格成為柊真晝的未婚夫。不過，誰知道這表現到底又有幾分真實？不過這些柊真晝也不是很在意。
凝重的，帶着一種強大壓迫感的視線來自于左上方，這種理所當然的俯視态度，也就只有柊暮人了。這些年來雖然她與柊暮人在同一個宅邸出入，真正意義上的見面卻沒有幾次。擡頭，對上倚在三樓扶手處穿着高三校服的少年的視線，禮貌的微笑，随後又将視線移到別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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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她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找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少年。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照片和人是不一樣的，直到真正再一次見到少年，她的眼眶濕濕的，一股熱勁兒湧上，淚水似乎馬上就要溢出，在那個少年面前，她總是那麽的脆弱。那個少年摸着頭傻傻的笑着，一副懵懂的模樣，衣服頭發上都是灰塵，就連臉上也有幾道傷痕。這樣的他看起來那麽瘦弱，那麽狼狽。柊真晝忘不了幾年前他們分別的那個下午，一濑紅蓮被那麽多人欺淩……這些年來，他一定……很辛苦吧。許久，像是注意到了真晝的注視，那少年微微擡頭，但随後又迅速低下，快的……甚至讓柊真晝還來不及抓住少年眼中湧動的感情，就像是星子劃過夜空，轉瞬即逝。
“他身邊有兩個女人，算上另一個跟他說話的，一共是三個。”阿朱羅丸的聲音淡淡的，帶着幾分提醒的意味。那少年身邊有兩個少女緊緊的挨着他，一左一右，頗有一種保護的意味。那兩個少女一個陽光一個面若冰霜，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她們都緊緊的圍繞在少年身邊，她們的眼神中總帶着不經意間流露的關切，說是不認識少年都不具有說服力。少年身後還有另一個紅發少女，她整個人就像是燃燒的烈焰，她眼神兇惡卻不帶有任何惡意，似乎更多的只是孩子氣，她怒氣沖沖的似乎在和少年争吵着什麽。“你真的确定，他還在乎你嗎？”阿朱羅丸并不是不相信數年前一濑紅蓮眼中流露出來的那麽明顯的眷戀和愛意，只是時間是這世上最為殘酷的東西之一，它總能緩緩的以肉眼難以看到的速度一點點的消磨着什麽，更何況是沒有形體的，屬于小孩子的愛情。
你真的确定，他還在乎你嗎？
那一句短短的話毋庸置疑的擊碎了柊真晝自欺欺人的想法，她艱難的将目光從少年臉上移開，放在了那幾個少女身上，眼神複雜，甚至還帶上了那麽點不自信。說出來有些可笑，所有人心目中完美的真晝女神居然還有不自信的時候。“你別再幸災樂禍了，紅蓮他不會忘記我。”語氣堅決，要不是阿朱羅丸可以感應到少女的內心恐怕都要被她騙過去了，随着柊真晝借助他力量的次數越來越多，阿朱羅丸對她內心的感應也更加清晰。
阿朱羅丸并未出言反駁，其實他之前的話語中有警告有嘲諷卻難得的沒有幸災樂禍。愛情這種東西本來就是飄渺的不是嗎？上一秒還在，下一秒卻流逝。就像是……阿朱羅丸也不敢肯定，似乎……曾經有那麽一個人曾經跟他承諾過會永遠陪伴着他。“你在擔心什麽？”“放心吧，不會留下你一個的，即使變成了鬼。”自己曾經也是信賴着那個人的吧？還不是一般的信賴，到底……是怎樣的信任，才能使他擁有堕落成鬼的勇氣？他自認不是一個愚蠢之人，不會輕易的去相信一句空口的承諾。
現在想來，還是有些失落，心……在隐隐作痛。那大概是一種很沉重的感情吧？那段感情到底沉重到了怎樣的地步，才能使他即使失去了記憶還能如此的刻骨銘心如影随形。呵，一時，他竟然和柊真晝有了同病相憐的感覺呢。
作者有話要說：
唉，修爾紮出場恐怕還得幾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