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Good evening~
“那時人若問起你的美在何處,哪裏有你那蓬勃年華的寶藏,你說:在我這雙深陷的眼眶裏。”
——莎士比亞
多年以後,牛可清每每回憶起,他對這位“炮 友”的第一印象,那便是——
眼睛。
那是一雙令人見之難忘的眸子。
澄澈的淺藍色,兩顆瞳仁晶瑩剔透,美得囊括了世間萬種星辰,像被天使撒了幾勺的碎鑽在裏面,瑩瑩閃閃。
若某人幸運地與之對上一眼,便相應地,将有一顆心被點亮。
牛可清在看到那男人的眼睛時,不僅心被點亮了,還有一種難以名狀的熟悉感噴湧而出。
他總覺得,這雙眼睛在哪裏見過。
他們駐足在廣場上,相視了大概一分鐘。
這兩個從未見過彼此的男人,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
冥冥中,他們不需要怎樣尋找,隔着數十米,一眼就認出了對方,仿佛有一根透明的絲線将你我相連。
只一眼,便淪陷。
這種感覺令牛可清的心亂了一拍。
作為一個從事科學的醫生,他只信仰唯物主義,對于“緣分”這類唯心主義的名詞,從來都是嗤之以鼻。
此刻,牛可清卻動搖了,在唯心主義的邊緣搖搖欲墜,剎那間相信了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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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牛可清主動走過去,兩只插在口袋裏的手拽緊了,又緩緩松開。
他不知道這招呼打得對不對,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就是他要約的人,畢竟不是長得帥的就是炮 友。
“嗨,”對方輕輕地朝他點點頭,“LUO?”
“LUO。”牛可清抑制住內心的興奮,表情沉穩地點頭。
雙方相視而笑,LUO是那個交友軟件的名稱,這倆是對上暗號了。
姍姍來遲的二人終于碰了面。
明明相互是陌生人,卻有種“一看就知道是你”的相吸感,某種暧昧的磁場瞬間湧動。
畢竟初次見面,牛可清的話語略帶生澀,問:“剛到?”
對方曲起指關節,擡擡眼鏡,“對,剛到。”
兩個人面對面地站着,身高相差無幾,皆穿着款式差不多的過膝大衣,外面也套着一件款式差不多的羽絨服,就連氣質都差不多。
幸虧事先說清楚了,不然牛可清準以為對方撞號了,和他一樣是個零。
“我也是剛到。”牛可清沒忍住,一直盯着對方那雙眸子看。那晶亮的藍眼睛過于惹眼,令他招架不住好奇心。
牛可清悄悄地在心裏疑惑:“這人是混血兒嗎?還是......外國人?”
盯着別人看是一件不禮貌的事,牛可清深谙這點,于是得體地收回了視線。但心裏的波瀾,卻不是短暫一瞬就能靜止的。
“路上挺塞的。”大帥比說。
牛可清積極接話:“是啊,A市的路況特別塞,特別是晚高峰。”
嗯,他們在很努力地尬聊。
寥寥數語間,牛可清不乏觀察——
大帥比倒不是那種傳統的“gay圈天菜”、“大猛一”之類的長相,相反,他看上去像個“美零”......
那五官精致得像個瓷娃娃,唇紅齒白藍眼睛,發色和膚色都很淺,也戴着一副斯斯文文的金屬細框眼鏡。
看上去柔弱嗎?并不,反倒有種無欲則剛之感。
但是,牛可清總覺得這人眼熟,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在記憶中有過痕跡的感覺。
這種熟悉感稍縱即逝,并沒有引起他足夠的重視,他所有注意力都被對方的外表吸引了,為色所迷也不過如此。
這位初次見面的炮 友顏值驚人,相貌混合了西式的洋氣和中式的漂亮,聲音也獨特有魅力,于是成功地,用一張美得不像話的臉以及磁性的聲音,贏得了牛可清的好感。
牛可清表面矜持,內心早已“哇噢”了無數聲,像有輛救護車經過。
沒想到對方主動道:“你長得很好看。”
這話無遮無掩的,令牛可清一愣,“......你也是,長得很對我胃口。”
冷風中,這倆人都不自覺地抿抿唇,也不知是因為這天氣太過幹燥,還是他們的心有點躁。
第一次見面總歸是生疏的,兩人經歷了安靜的幾秒,又不約而同地擡擡眼鏡,尴尬感揮之不去。
這回輪到牛可清先主動,“你看,我們都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就在這兒說一堆有的沒的......”
大帥比懂他的意思,于是禮貌地伸出手來,自我介紹道:“古伊弗寧。”
Good evening?牛可清略微感到意外:這人開口就是用英文問好,是因為不習慣說中文嗎?還是在故意裝逼嗎?這也太做作了些?
他不是很喜歡太裝的人,甚至覺得對方開口就秀一句不太标準的英文,會有損那張漂亮的臉給人帶來的滿分好感。
牛可清在心裏默默給對方扣了一分,但他是位風度翩翩的紳士,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鄙夷,而是很有禮貌地回應:“Good evening~”
對方微微一愣,忽然就笑了,嘴角的弧度清淺而溫柔,稱得上個“美”字。
美人一笑乍暖還寒,令人即使置身于寒冬之中,也如覺被春日的暖風拂面。
牛可清看着這張百花齊放的禍國臉,頓時忘卻前一秒的不适感。默默地,又将那扣掉的一分加了回去。
“其實我剛才不是在跟你打招呼,”男人噙着寬容大度的笑意說,“我是在自我介紹。我姓古,叫伊弗寧。”
牛可清:“......”
流動的空氣在此刻停滞。
對方的話,令牛可清心裏融融的春意全失,甚至是……
難堪得想找條地縫兒鑽進去。
他的臉色僵了好幾十秒,然後極為尴尬地笑了笑。若不是因為對方的品相太令人叫絕,他還真的糗得就想調頭走人了。
“古、”他停頓了一下,“古伊弗寧……四個字的名字啊,還真挺少見的。”
牛可清感覺自己蠢透了,但對方卻滿臉淡然的樣子,嘴角含着一個體面的笑,顯然是經常遭遇這種窘境,已經習以為常了。
古伊弗寧善意地一笑,握了握他的手,又禮貌地松開,“喜歡的話,叫我弗寧就好。”
牛可清依舊尬尬的,擡了擡眼鏡:“這個名字,還挺洋氣。”
每個人擡眼鏡的方式都不一樣,古伊弗寧慣于用指關節頂頂眼鏡中央,牛可清則慣于用拇指和食指撚住眼鏡腿,然後輕輕地往上拖一拖。
相比之下,牛可清的動作顯得有點木板,又或是說……拘謹。
古伊弗寧知道自己的名字特別,順帶解釋:“小時候在國外長大,父母就給我起了這個西化的名字,讀起來有些拗口。”
“還好,這名字挺有意思的。”
他倆你一我一句,尬聊了兩個回合,牛可清才想起自己的名字還沒說,便道:“免貴姓牛,牛可清。可以的可,清澈的清。”
相比起對方過于西化的名字,他的名字可就接地氣多了。單是“牛”這一個姓,就已經是獨受農民伯伯們專寵的耕地家畜。
古伊弗寧一雙桃花眼含着笑,“劉先生,很高興認識你。”
牛可清:“......”
牛可清僵硬地笑了笑,糾正道:“牛,我姓牛。”
一陣刺骨的冷風從二人之間刮過,又陷入了雙方都尴尬的局面。
古伊弗寧:“......劉?”
牛可清:“......牛。”
古伊弗寧:“……”
冷風又強了些,頗有穿皮刺骨的威寒,吹得兩人的面部都青了。
牛可清就不明白了,明明之前一切都挺合得來的,怎麽到了自我介紹這一環,就陷入尴尬的怪圈裏往複循環了呢?
初見就搞這麽大一烏龍,确實有點出師不利。
對于自己的名字,牛可清一向挺看重的,他耐下心來詢問對方:“呃,古先生,冒昧問一句,你是‘niu’、‘liu’不分嗎?”
他想,若是混血的話,還是在國外的長大,普通話不标準也是很正常的事。
古伊弗寧也有些尴尬,硬着頭皮解釋,“分的,就是風有點大,我沒聽清而已。”
“......”牛可清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尴尬的氛圍不消反增,牛可清後悔在這個問題上過于追究了,吹毛求疵只會徒增尴尬,還不如将話題繞過去算了。
他正想另起話題,以緩解氣氛,沒想到對方先開口了。
古伊弗寧見他不大相信的樣子,當場來了句:“劉奶奶找牛奶奶買榴蓮牛奶,牛奶奶給劉奶奶拿榴蓮牛奶。”
語調平仄,一本正經。
牛可清:“............”
嘶,有點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