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明月夜.驚心
觸目驚心,不過如此。
他的手保持着推門的動作。
身後的姐姐和皇上也齊齊站住。
夢溪跪坐在地上,明月伏在她懷裏。
鮮血淋漓。
奶娘懷中的栀兒還在啼哭。
段松幾乎在顫抖。
夢溪反應了過來,尖叫道,“不是我!”
她一把甩開明月,淺色的衣裳,滿身滿手的血。
“夢溪!你怎麽可以……”
皇上也一時無言。
“ 不是我!”
夢溪跌跌撞撞地走過去,“是她自己!是她自己戳的!”
皇上退後一步。
段松則走到明月身邊,跪下,溫柔地去摸她的臉頰,“月兒,你在開玩笑對不對。”
他拍拍她,“多大的人了,怎麽還胡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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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裝睡了。這麽多人,在這睡你羞不羞。”
他笑了,清淺的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栀兒還在哭,你不去哄哄她。她不是同你最親麽?”
“月兒……”
“不睡了……你看你衣服都髒了……我可不幫你洗……”
“段松!不是我幹的!是她自己找死!”夢溪碰不到皇上,轉身去拉他,卻被狠狠甩開。
“來人!把公主帶回去!”皇上怒吼道,“不像話!”
段松一把抱起明月,“月兒,我們回家。”
“松兒!”是誰在後面喊叫,不管了。
誰或誰都不重要了。
明月。我們回家。
我帶你,回家。
他終于痛極。伏在桌上。
永安依舊冷然,只聽段松絮絮而念,“她去後。我搬回原來的院子。把她做得每一壇殘柳酒都埋到那裏。”
永安一愣,“殘柳酒?”
他點頭,反問,“怎麽?姑娘聽說過?”
明月也立在她身邊看她。
永安默然。
記憶裏,有人笑着說,這酒既是我們一同做出來的,不如各取一字,名為殘柳可好?
她仰頭,對段松說,“不曾。”
段松道,“也是,這是她十二時碰到的一位道長教的。也不是什麽名酒。姑娘應當沒聽過。”
他笑道,“我是個懦夫,最終也沒得報仇。為她守了十年的墳,為皇上打了十年的仗。每一次我都在拼命,想着死了陪她算了。可是,又放不下栀兒。”
他嘆氣,“我恨每一個人。我恨公主,恨皇上,恨姐姐,甚至恨栀兒。是栀兒拖累了我,叫我不好去陪她。”
他舉杯,飲茶,卻覺得有酒的滋味。
“我最恨自己。她想必也是吧。從來,從來不肯入我夢裏。”
永安給他倒了一杯茶。
“想見她麽?”
他喝下,苦笑。“想啊。只是,有什麽用呢……姑娘你別亂晃……你晃得我頭暈……”
永安收傘,段松倒在了桌子上。
再醒來。他居然在舊屋裏。
有點頭疼,他站起來,走的搖搖晃晃。
扶着頭往外走。
卻掃倒一個人影。
他僵住,扭頭去看。
那人端坐于桌前,正在束發。
明月。
他開口,恍若夢呓,“明月。”
那人回頭淺笑。
恰如當年。
柳眉彎彎,皎潔如月。
他看着她。
一遍又一遍。
她年輕依舊。
徒留他一人,蒼老人間。
看着看着,他忍不住流下淚來。
“明月。真的---是你麽?你還肯見我?”
她點頭,也是淚流滿面。
相顧無言。
他一把擁住她。
懷裏的人,太過真實,真實的有點虛假。
他絮絮道,“皇上見我孤身一人這樣久,心有愧,又指了一個大家閨秀給我。”
“明月,我注定是對不住你了。”
他說,“我會告訴皇上,再為你等五年。五年後再娶親。”
“五年後,等栀兒嫁了好人家。我就來陪你。”
他說。
“再等我五年。好不好。”
“就五年。”
“你走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明月笑了。
她說,“好。”
一句話。一輩子。
生生世世。
蘇轼——《江城子》
【年代】:宋
【作者】:蘇轼——《江城子》
【內容】: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鬓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