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久別重逢
何增減醒來的時候正好是五點,他打着呵欠推門想去主卧叫邵觀潮起床,路過餐廳的時候卻發現按常理應該在主卧睡得正酣的祖宗居然已經吃上了。
吃的還是他平日裏非常拒絕的吐司面包和牛奶。
“邵哥,你今天怎麽醒這麽早?”何增減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邵觀潮,“你的黑眼圈也太明顯了吧?趕緊拿兩個雞蛋滾一滾。”
邵觀潮面無表情地掰了一塊吐司面包塞進嘴裏,淡定地吐出兩個字:“不會。”
共事多年邵語十級的何增減馬上翻譯出這倆字背後代表的含義是“我不會煮雞蛋魚唇的凡人喲你趕緊給本大爺去做”,睡意消了大半,哭笑不得地走去廚房準備給邵觀潮煮雞蛋,一邊走一邊還不放心地問道:“你冰箱裏雞蛋總還有吧?”
“不知道,你自己看。”邵觀潮又塞了一塊面包之後,終于勉強不下去了,把面包推到一旁,三兩口喝完牛奶走回卧室去換衣服。
何增減從冰箱旮旯裏好不容易翻找出兩個雞蛋,又在廚房裏繞了好幾圈才找到煮雞蛋的小鍋,歷經千辛萬苦雞蛋終于熟了之後,造型師也裹挾着晨露進門了。
“哎呀!!!小觀觀!!!你還要不要粉絲了!!不要這麽糟蹋自己的卡姿蘭大眼睛!!”化妝師Kevin一進門看到邵觀潮的第一眼就開始尖叫,那兩個碩大無比的黑眼圈在他眼裏的災難級別無異于毀容,他雙手叉腰站在原地,把捧着雞蛋走到客廳的何增減一并罵了個狗血淋頭,“Plus!你這個人到底心裏有沒有裝我們小觀觀?你這雞蛋早十分鐘就應該敷上了!!”
我十分鐘之前能找到鍋在哪裏就不錯了……眼看就快要到節目組約定的時間了,現在再互相推鍋也是沒有意義的,何增減只好縮着脖子任由Kevin罵舒服了,一邊默默地把雞蛋遞過去,心中卻隐隐擔憂起邵觀潮上節目之後的表現來。
試問一個連煮雞蛋都不會的人該怎麽在居家場景中展示自己?給觀衆現場表演打電動麽?何增減打了一哆嗦,終于有些後悔自己對祖宗随口要求聽之任之去争取了這個真人秀。
雞蛋一敷,遮瑕筆一上,只要遠看邵觀潮已經恢複了舞臺上的完美顏值,Kevin這才放下心來,翹着蘭花指點了點邵觀潮的額頭,痛心疾首地說道:“小觀觀,你愛惜一下自己的這張臉好不好?要是讓粉絲知道你是這麽對待‘擁有如同鑽石般閃耀美貌’的這張臉,那些小迷妹肯定要心疼的——當然最心疼的那個人肯定是我啦!”
邵觀潮已是很習慣Kevin浮誇而又肉麻的表達,一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扯了扯衛衣兜帽的一邊帶子,拉着行李箱就準備往外走。
“行李箱裏塞了點簡單的居家用品,不過節目組說了晚上如果不習慣也可以等拍攝結束之後回酒店休息,所以這箱子基本就是個擺設作用吧,到時候如果節目組要拍什麽‘男神行李大公開’你就打開來意思意思就好。”何增減跟在邵觀潮身後絮絮叨叨地囑咐道。
邵觀潮拉着箱子在電梯裏按了去一樓的按鈕,心中思索的是這場景這對話并非今日今時才第一次發生,大概許多年前就有某人追在自己身後講過類似的話。
“給你放了點必要的東西,如果劇組的招待所條件不好,你就去我給你的那個地址住,那裏還能有人照顧你起居,我稍微安心一些。”
是二十歲時候的季容和十九歲時候的邵觀潮。邵觀潮去拍那部十八億票房的賀歲片,要去個偏僻的小鎮子過上一個月。那個地址據季容說是他遠房小姨的家,小姨家做的是農家樂生意,天天宰雞宰鴨招待侄兒的朋友,結果邵觀潮一個月的小鎮生活非但沒有因為條件艱苦瘦脫形,回去一上稱反倒還胖了五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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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電梯應聲而開,邵觀潮把亂七八糟的思緒放到一邊,拎起行李箱走出電梯。走出公寓樓後,他看到一輛SUV停在路旁,車身上貼着《成為夫妻吧!》節目的LOGO,當下就毫不猶豫地拖着行李箱走到車旁。
車上下來昨天剛見過的編導小郭和一個蓄着大胡子的攝像師,有了昨天那一面之後,小郭的羞澀少了,她向邵觀潮介紹到:“邵老師,這位叫大毛,是你的follow PD。”
大毛沖邵觀潮揮了揮手,又指了指手中的攝像機,笑着開口解釋道:“邵老師,等上車之後咱們錄制就算正式開始了,所以您現在還有什麽不能被攝像頭拍到的事兒想做的趕緊做。”說着他又朝邵觀潮眨眨眼,手指做了個夾煙的動作。
邵觀潮失笑,對大毛搖搖頭道:“我不抽煙。”他停頓了一下,好意提醒道:“拍我在車上的鏡頭可能會有些無聊。”
大毛不太相信,這年頭哪有藝人不喜歡搶鏡頭的,就拿他跟的上一個綜藝那女藝人來說,那妹子從上車開始就不停講話還不帶喝水的,活生生把路上采訪變成了個人脫口秀專場,可惜的是最後剪輯出來只剩下短短的一分半鐘。
邵觀潮見大毛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也不多解釋,拎着箱子自動自發地走到了車廂的最後一排,往車窗旁邊一坐,從随身的包裏掏出耳機和眼罩分別裝備好,然後就在其他攝制成員驚詫的眼神中拉下眼罩開始補起了覺。
S市的道路建設做得不錯,SUV開在路上既快又穩,邵觀潮靠在車窗上卻不敢睡得太熟,隐約感覺路上又停了幾站,有行李箱轱辘碾過地面的聲音辘辘而來,然後就是幾個男人壓低聲音的交談在耳邊響起。
是其他幾個嘉賓上車了。邵觀潮閉着眼睛心裏暗忖。不過他并不習慣一上來就和別人熟得跟早已八拜之交那般,甚至連假裝驚喜的表情都讓他覺得會起雞皮疙瘩,所以邵觀潮雖然醒了,幹脆仍舊戴着眼罩閉眼聆聽外面的動靜。
車子又停了下來,車門拉開之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接着小郭的聲音模模糊糊地說了兩句,邵觀潮猜想大概是正在同嘉賓介紹FPD。小郭的話說完之後,恰好不遠處的公交車鳴了喇叭蓋住了嘉賓的聲音,等再安靜下來的時候,邵觀潮只能聽到車門“嘭”地一聲關上了。
腳步聲由遠而近漸漸變大,然後邵觀潮感覺身旁的坐墊凹陷下去一塊,自己的左臂貼上了微微熱意,一股甘草的清冽氣息鑽入鼻腔。
是有人坐到自己身邊了。這麽大的一輛SUV至于要和自己擠在最後面嗎?邵觀潮忍耐了一會兒,終于覺得自己是該建議一下旁邊這人暫時可以坐得稍遠一些,于是他動動手指把眼罩扯到脖子上,眯着眼先适應了一下外面的強光,再轉頭去和旁邊的人說道:“你……”
“好”字還沒說出口,邵觀潮卻感覺自己多半還在夢裏。
那個男人有一雙好看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下是性感的嘴唇,五官如雕刻版深邃分明,皮膚大概是常年沒有接受日照顯出幾分蒼白。大冬天只穿着一件白襯衫,領口還敞開着,露出的鎖骨用邵觀潮偶爾刷微博看到的小迷妹的話來形容是“能在裏面游泳”。
可是盡管把黑框眼鏡給摘了,頭發比以前短了幾寸,穿衣風格也不那麽理工男了,這人不是季容又是誰呢?
要死了,難怪自己這兩天頻繁地想到這個名字,原來果真是他回來了。五年沒見,這人變得更妖孽了。
“小水,好久不見了。”妖孽一開口,磁性的聲音傳入邵觀潮耳中,一如當年令人着迷,溫柔地仿佛在每個早起的清晨手側待喝的溫吞水。
不行,明明兩個人不該這麽雲淡風輕的。邵觀潮冷哼一聲,把眼罩從脖子上扯下來丢進包裏:“可不是嘛,季先生當年說是要在LA樂不思蜀的,這會兒倒是說話不算話了。”
“說話不算話是不好,”季容見聽完自己這話後邵觀潮眼角一彎,跟着也不由露出個笑來,“所以你當年說過每年都要陪我過生日的,也忘了嗎?”
該記牢的事情不去記,不該記的東西瞎記。邵觀潮恨恨地瞪了身邊的人一眼,倒也忘了自己最初摘下眼罩是要驅逐某人,剛想反駁幾句,坐在副駕駛上的小郭卻突然站起身來朝衆人道:“各位,咱們馬上就要到達目的地了,大家趕緊收拾收拾整理一下,準備下車。”
一聽要到了,邵觀潮也顧不得扯皮,檢查了一下包和行李箱,等車停穩之後搶先一步拎着箱子走到過道中,跟在前一人的FPD身後下了車。
“噗嗤”。邵觀潮明顯聽到身後某人的輕笑,惱怒地咬牙切齒回頭瞪了他一眼,低聲道:“笑什麽笑?”季容聳聳肩,做了個“抱歉”的手勢,眼神中的笑意卻怎麽也掩飾不住。
另外兩個男嘉賓經過一路的攀談已經很熟悉了,下車之後趁正式錄制還沒有開始,湊在一起讨論着某一部最近大熱的動作電影。邵觀潮看看這裏又看看那裏,最後只好無聊地站在原地玩手機,決定維持一下高冷的影帝人設。
季容下車後随手關了車門,SUV緩緩駛離了公寓樓,他提着行李箱自然而然地走到了邵觀潮身邊。邵觀潮正眉頭緊蹙地瞪着屏幕,琢磨着剩下兩只小動物該怎麽消除,對于身邊人的靠近一無所知,忽然一雙大手從側邊伸到他眼前,拿過他手裏的手機說道:“別玩了,陪我說會兒話。”
被人随随便便打斷游戲節奏顯然是一件不痛快的事情,邵觀潮擡頭一看,發現那個打斷自己節奏的人是季容,這種不痛快便變成了不對盤。他惱怒地從季容手中奪過手機:“我們兩個之間沒什麽好聊的。”
“怎麽會,我們有許多可以說的。”季容臉上的笑容在邵觀潮看來簡直無比欠揍。
“那好,你為什麽會來參加這種節目?”
季容神色平靜地回答道:“基于溫飽狀态選擇做對自己更為有利的決定。”
邵觀潮皺眉,覺得眼前這人根本就是在逗自己玩:“說人話。”
“我缺錢。”
“你騙人。”邵觀潮反駁的話脫口而出。
“缺錢”兩個字從季容這種貴公子嘴裏說出來簡直像是讓自己去拍《幽默大師》的封面一樣不可思議,當年還在讀大學的時候就擁有S市兩套房産的季公子怎麽可能沒有錢。
季容掏出手機搗鼓了一陣之後遞給邵觀潮,指着電子銀行賬戶上顯示的381.25元再一次說道:“在LA做投資失敗了,連房帶車都抵押給銀行才勉強還清債務,這些是我最後的財産。”
作者有話要說:
小記者:季老師,你真的沒錢了嗎?
季容:對啊,卡裏真的只有300多了。
其實這人還有很多私房錢,希望以後邵老師不要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