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所有權
十點一刻，季歲月捧着保溫杯戰戰兢兢地推開了華康醫院六樓VIP病房的大門。
“二、二哥，我來了……”季歲月推開門，看到季容正斜靠在床上，對着筆記本運指飛快，沖人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季容從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後頭微微探出頭，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好笑地看着妹妹瑟瑟發抖的小動作：“來了就自己找地方坐吧，怎麽這副表情？今天又犯什麽錯了？”
不是我犯錯了，是你啊。季歲月同情地看了一眼一無所知的哥哥，走到病床前把保溫杯擱在了上面，猶豫着該怎麽和他講起下面的事情。
“說吧，犯了什麽錯？”季容對着屏幕做了一早上工作，眼睛此刻也有點酸澀，便把電腦推到一旁，側身旋開保溫杯的蓋子，舉起杯子欲往旁邊的空碗裏倒，“現在告訴二哥，到大哥面前二哥還可以保一保你。”
別吧，你先保一保你自己比較好。季歲月癡長到23歲，從沒像此刻這般同情過季容。
季容傾側保溫杯，半天倒不出一點東西來，疑惑地将整個杯子捧到床上來往裏探望去，發現這居然是個空的杯子，只有零星兩塊吸附在杯壁上面的馬鈴薯塊和冒着的熱氣提醒着旁人這個杯子前不久還盛滿了可口的湯水。
盡管不是個吃貨，但原本屬于自己的食物被人吃了還是讓季容有幾分在意。他朝季歲月晃了晃空的杯子：“你自己在路上吃完了？”
季歲月瘋狂搖頭，感覺冷汗已經打濕了新買的襯衫。
“那是誰吃的？”季容好奇，想不到自家小妹還有膽子在路上随便讓人吃了給自己帶的煲湯，“歲月，不要小瞧你哥的智商，認真回答。”
“我吃的。”病房外頭一個聲音涼涼地回答道。
季容和季歲月同時往病房的門口望去，只見穿着低調的邵觀潮正拎着一袋水果面色不善地站在門外，沒有戴棒球帽的他大方地把整張臉露在外面，季容甚至還能看到站在走廊上的小護士組着團到這間病房門口來一次“毫無預謀”的無意瞥見。
“我吃的，”邵觀潮臉上端着屏幕上常見的影帝式微笑，邁着沉穩的步子走進病房裏，反手将那群小護士關在了門外，“你有什麽意見嗎？你最好解釋一下你為什麽胃出血順便還住進一天五位數的病房裏。”
嗅到了空氣中彌漫的硝煙味道，季歲月識趣地縮着脖子往沙發旁邊避了避。
見到是邵觀潮進來，季容的眼神裏閃過一絲意外，但是他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調整了一下背後的靠墊，再次擡頭看向邵觀潮：“還想喝嗎？我讓歲月再給你去做。”
連瓜都不敢吃的無辜群衆季歲月：？？？怎麽肥四？？？為什麽和說好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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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才推托到一半，邵觀潮立馬意識到現在不是說喝不喝湯問題的時候，他臉色一沉看向季容，“給你一分鐘時間組織語言，然後回答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沒告訴我？”
話音剛落，季容就平靜而爽快地承認道：“有。”
邵觀潮冷笑一聲，腳一勾，将床尾的那把凳子拖到了自己身前，雙臂抱胸坐在床前面無表情地看向季容：“說吧。”
“稍等一下，”季容做了個手勢，微笑着看向一直躲在沙發上意圖減弱自己存在感的季歲月，“歲月，你先回家去給你觀哥再盛點湯回來。”
“哥你怎麽知道湯有多？”季歲月從小到大最佩服的就是自家二哥這過人的腦力，今天居然連自己多給自己留了點也猜得出來，她嘟嘟囔囔地抱怨道，“剩的那點是我留給自己當中飯的……你不帶這樣全數沒收的……”
季容的笑愈發溫和：“是嗎，那下次我做蛋糕的時候你也不要吃了。”
“別別別，哥你冷靜，我現在就回去盛湯！”季歲月蹭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身來，低頭在叫車APP上開始預約出租車——畢竟小說可以不寫，可是蛋糕不能不吃。
醫院附近的出租車很多，季歲月叫來的車很快就到了醫院樓下。
小姑娘風風火火地捧着保溫杯關上了病房的門，終于病房裏又安靜了下來。
邵觀潮至始至終都沒回過一次頭，他看向神情自若的季容，開口道：“現在可以說了？”
“季歲月是我妹妹，”季容開口就說了句邵觀潮已經知道的廢話，“季争是我大哥。”
“這個我都知道了啊，”邵觀潮揚揚下巴，表情愈發平靜，“你敢不敢說點我不知道的？”
季容沉默半晌，繼而開口道：“房子的事情是個意外，我知道你住在那個小區裏，但我不知道歲月住在你的樓上。”
邵觀潮回想起剛和季歲月見面時她說的話，冷呵一聲：“據說那套房本來是給你住的？”
“是，”季容承認，接着解釋道，“但是歲月租的老小區不太安全，所以我就換給她了。”
想起自己當時還真傻呆呆地信了他那套“382塊錢只夠租這種破地方”的言論，甚至還為此擔心地跑去找何增減旁敲側擊問酬勞的事情，邵觀潮真的覺着自己腦門上“傻逼”兩個鎏金大字正在太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邵觀潮不再看季容，把目光投向他手側的那臺筆記本電腦，聲音愈發地冷：“我很好奇，382塊錢租得起我家樓上那套房子嗎？我沒記錯的話那套房子的面積似乎比我家要大得多。”
“所以那套房子不是我租的，”季容狀似不經意地将右手靠到了筆記本電腦上，恰好是邵觀潮視線捕捉得到的地方，“我現在住的地方确實是用382塊錢租下來的。”
不是租的，但又擁有居住權。邵觀潮腦子裏捋了一遍這其中的邏輯關系，暫時還沒繞過彎來，看季容的表情更像是看騙子：“你的意思是你把樓上那套房給買下來了？”
季容颔首。
邵觀潮嗤笑，打算揪着382塊錢的事情咬住不放了：“382塊錢租不下那套房子，但是可以買下來？社會社會，你們文藝圈大佬還真呼風喚雨。你要不要把我們那個小區給買下來，然後指着小區進門那個花壇跟我說‘看這是朕為你打下的江山’啊？”
“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可以買，”季容的表情極為認真，不像是在說謊，“但是現在手頭沒有那麽多錢，所以你可能要等我一段時間。”
“……所以樓上那套房子真是你買的？”邵觀潮的表情有絲絲松動。
季容繼續颔首：“是，不過房子是幾年前買的。”
“幾年前？”
季容又是沉默半晌，接着開口道：“四年前。”他盯着邵觀潮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四年前的六月十七號。”
這次輪到邵觀潮沉默了。
這一天也是邵觀潮搬進自己公寓的日子，更是邵觀潮二十一歲的生日。新公寓是他買給自己的二十一歲生日禮物。那段日子，消沉了大半年的小影帝終于憑借新電影不俗的票房挽回了一點信心，好萊塢電影的事情也有了一點眉目，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在S市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擁有自己的房子是一件極為奢侈的事情，不過對于代言費動辄上千萬的影帝而言卻也并非難事一樁。只是從前，他和季容在出租屋住得逍遙自在，倒也從沒有考慮過買房的問題，後來又被人家遠走LA的事情打擊地成天渾渾噩噩瞎搞一通，最後勉強在新電影《窮途》成為當月票房冠軍之後才振作一點。
《窮途》上映後的某個周末，邵觀潮心血來潮做了僞裝去電影院裏跟普通觀衆一起看了一遍。看到結尾處，自己扮演的胡生跪在燃燒的房子前哭到失聲時，邵觀潮突然意識到自己是該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了。
于是邵觀潮找何增減迅速地選定了一套房子，交全款的時候沒有絲毫猶豫。精裝修的房子只需添置一些日常用品就能拎包入住，他這一系列流程走下來至多也不超過半年的時間。
二十一歲的邵觀潮有了自己的房子。但二十歲時說好和他一起争做娛樂圈室內設計小标兵的某人已經跑去了大洋彼岸。
誰知道這個人居然不聲不響就把自己樓上那套房子給買下來了呢？
“那個時候我在股市裏賺了一筆，想起你和我說的要買一套可以自己裝修的房子，又聽我大哥說你正在買房的事情，所以就拜托他在你住的小區裏也買了一套……雖然那時不知道我多久之後才能回來，但想着回來之後好歹能離你近一點。”季容看邵觀潮的眼神不摻一絲虛僞，盯得他臉頰慢慢開始發燙。
邵觀潮別過頭去，看到陽光透過玻璃在牆上形成光斑，他的視線無意識地捕捉着光斑喃喃道：“走都走了還關心這裏的事情做什麽啊……”
“小水，”季容突然抓住了邵觀潮的手，迫使他回過頭來看自己，“我從來都沒有真的想和你分開，我走的那幾年裏總是在想你，我提前修滿學分為的是早點回來見你，回來上這個綜藝節目也是想見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被熾熱的眼神盯着，邵觀潮感覺自己的臉好像快要燒起來似的，他不自在地想把手抽開來，話接得結結巴巴：“不、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季容的眼神倏然變得堅定，“我想……”
“哥！邵哥！我回來了！”大門砰地一聲被從外面撞開，抱着保溫杯的季歲月興高采烈地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得意地說着自己這一路的好運氣，“哇我這一趟來的路上可真是太幸運了，連續四個路口都是綠燈耶！”
趁着季容的注意力轉移到門口，邵觀潮慌慌張張地将小臂從他手心裏掙脫出來，窮盡畢生演技斂去臉上的表情假意正幫季容撣去被褥上的灰塵。
破壞了說話的好時機，季容也不再強求說出口，看到邵觀潮微紅的耳朵尖，心中的酸澀沖淡不少，重新靠回了床上。
“說起來你倆剛才在聊什麽呢？”季歲月對病房裏古怪的氣氛毫無察覺，歪頭好奇地看着似乎無甚交流的兩人，“我之前還以為二哥你讨厭邵哥啊。”
這回兩人倒是有了默契，無聲地交流了一個眼神之後，季容開口輕輕帶過：“沒什麽。”
不過就是一點陳年舊事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嘻嘻，今天聽水老師告白被打斷了嗎？被打斷了。
明後天是大家熟悉的鴿日，因為這周沒申到榜單外加下周一有一堂公開課，我盡量抽時間更一章。雖然目前為止我公開課教案都還沒寫_(:з」∠)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