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二次試鏡
邵觀潮再次試鏡是在七月的第一個周六,還是在同一時間喝完了同一款初戀摩卡,搭乘着保姆車去了同一座大廈,美其名曰“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以至于原本打算同車去尋穆冠瀾的季容也被他無情地拒之門外。
“BOSS你也太狠了點吧,”小喬還記得車門關上時,季容那個略帶委屈的小眼神,語氣中忍不住帶了點小埋怨,“聽水老師沒車,公寓離穆導的工作室這麽遠呢。”
才不出幾個月,身邊的工作人員紛紛叛變去了敵方陣營,邵觀潮哼哼一聲放下咖啡杯強調道:“我又沒有讓他走過來,我還是給他留了錢坐地鐵的。”
“什麽?”何增減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你居然讓容哥坐地鐵過來?”
邵觀潮一臉莫名其妙:“他一個星期也就382塊錢,還想打的嗎?”
何增減被自家老板這強盜般的理(男朋友的)財方式震驚了,他倒吸了一口氣,許久才喃喃道:“容哥到現在還沒和你提分手可以說是真愛了……”
“你說什麽呢?”邵觀潮不樂意了,瞪着何增減道,“你是巴不得我們分手好讓公關部少點活做?我告訴你分手是不可能分手的,這輩子都不會分手。”
雖然是氣話,但裏頭确實帶着幾分真心在說,小喬偷偷瞄到邵觀潮認真的眼神,忍不住給季容通風報信發了條微信。“容哥,剛才老板和何老大說這輩子都不會和你分手。”
憑本事蹭到自家小妹車的季容比邵觀潮一行人先一步抵達穆冠瀾的工作室,才坐下來便收到了小喬同志的甜蜜告密,臉上笑意浮現。
“什麽事情值得你笑得這麽開心?讓我猜猜,”穆冠瀾親自給合作小友倒了杯茶,轉身便見到他臉上抑制不住的笑容,好奇道,“是不是入圍今年金芙蓉創作獎了?”
季容收起手機,起身恭恭敬敬地接過了這杯茶:“是比入圍金芙蓉獎還要開心的事。”
穆冠瀾一愣,再仔細看小友眉梢眼角都透着的那一點缱绻溫柔,這才明白過來,恍然道:“你這是……談戀愛了?”
季容點點頭:“是,認識很多年了,但最近才确定了關系。”
“談戀愛好啊,”穆冠瀾眼神飄遠,嘴角也帶了點笑,回憶起自己年少愛戀的時光,“當年我和佩佩認識的時候才不過20歲。佩佩那時候已經是臺柱子了,而我不過是後臺跑腿的小後生,她第一次答應和我約會的時候,我也興奮地一整個晚上沒睡着。”
季容回想自己初見邵觀潮時瘋狂錯拍的心跳,那個邵觀潮不同于從前電影海報上渺遠的一個名字或是初看驚豔再看心無波瀾的一個剪影,那是在早餐店裏認真吃小馄饨的清隽少年,是在草坪上努力奔跑的追風少年,光是一個背影就能讓人心動不已。
“什麽時候帶來給我看看?”穆冠瀾的表情帶了些探究,見慣了小友溫和平靜的表情,便有幾分難以想象他墜入愛河該是個怎樣的狀态,“或者你們來港城,我和佩佩請你們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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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今天出門前男朋友再三強調試鏡時不許自己說好話,他要靠真才實幹通過試鏡的嚴肅神情,季容露出個無奈的笑,攤手道:“有機會的。”或許等試鏡通過後可以提一提。
見季容同意了,穆冠瀾樂呵呵地拍着他的肩膀道:“那就說定了啊,下次一起吃飯。”
剛下車踏進大樓的邵觀潮打了個噴嚏,感覺後背有幾分涼意,盯着大門的空調出風口嚴肅地問何增減道:“這空調什麽牌子的?感覺制冷效果有點厲害。”
何增減看了眼LOGO,眼神中帶着不解:“和咱們工作室用的是同一個牌子啊?”
“哦,那你可能買到假貨了,”邵觀潮摸了摸右臂上的雞皮疙瘩,認真地和經紀人讨論着有關于空調制冷效果的問題,“等等你問問穆導工作室的工作人員真貨該去哪裏帶。”
盡管更多的是不解,何增減還是應了下來,心中還是茫然地想着——感覺冷難道不是空調溫度打得比較低的緣故麽?
今早來參加試鏡的照例只有邵觀潮一個人。站在熟悉的門外,邵觀潮深吸一口氣,将上一次失利的畫面驅逐出腦海,這才在門板處輕扣兩下。
在聽到穆導那聲“請進”後,邵觀潮推門而入,走到房間的正中央,朝坐在長桌後的三位主考官鞠了一躬,自我介紹道:“三位老師好,我是邵觀潮,來面試阿恒這一角色。”
上次邵觀潮來面試的時候主考官只有穆冠瀾一個人,這一次卻比上一次多加了兩位,一位是《刺青》的制片人張同,另一位則是編劇季容。
見邵觀潮擡頭,季容不易察覺地勾了勾唇角,被視線恰巧落在他身上的邵觀潮捕捉到,立馬就收到了來自男朋友的眼神警告。
張同作為一個制片人,更多關注着力點放在了片子後期收益上,他看邵觀潮的眼神仿佛像是看到了不斷跳動的票房數字,态度在三人中是最親切溫和的。在聽到邵觀潮打完招呼之後,便笑着說道:“邵老師,我可太喜歡您演的元卿了,等等結束之後能不能給我簽個名?”
邵觀潮收回瞪向季容的視線,從容地對張同道:“當然可以,我的榮幸。”
“好了,敘舊結束吧,”穆冠瀾拍了拍手,看向邵觀潮的眼神中添了幾分犀利的審視,“小邵,讓我來看看你這半年來有沒有進步。”
“還是演上次試鏡的那一段。”穆冠瀾将手邊的劇本合上,狀似随意地給邵觀潮出題道。
上一次試鏡已是半年前,試鏡時也是從幾頁劇本裏随便揀了一段開了個頭往下演,但邵觀潮只是短暫地愣了幾秒便回過神來,閉眼調整了一下情緒便預備開演。
——這一段在家中排練過許多遍,搭戲的人就是現在坐在評審席上的季容。
邵觀潮再度睜開眼的時候眼神已經全然變了,原本的溫和從容退去,平添了幾分青澀與害羞,甚至還能在眼底看到幾分欲說還休的愛意。靠坐在椅子上的穆冠瀾一驚,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雙手交握,呈前傾的姿态後背離開了椅背。
是阿恒站在自己面前,而不是邵觀潮了。穆冠瀾心想,在表格第一行打了個小小的對勾。
“你、你決定好了麽?我要開始了。”在停頓了幾秒後,像是得到了一個肯定的答案那般,邵觀潮往前走兩步俯下身去,做出一個解紐扣的動作,通過微微顫抖的手傳達着這一角色緊張慌亂的情緒。眼神中的無措随着解紐扣動作愈發往下逐漸摻雜了驚豔、癡迷和些微蠢蠢欲動,而随着這種情緒的遞進,顫抖的手也慢慢從遲疑變成了游離。
短短幾十秒解紐扣的動作,邵觀潮分解得無比精細,将複雜的情緒糅合進自己的表演裏,通過動作和面部表情完整地傳達給了眼前的三位評審。
做完解紐扣的動作之後,邵觀潮停下手起身,邁着不穩的步子朝後走,像是取來了放在後面工作臺上的紋身槍,又回轉身走到原來的位置站定,右手做出虛握的動作,語帶猶豫地說道:“你決定好了,我就要開始了。”
像是又得到了一次肯定,邵觀潮深吸一口氣,拉來作為道具的那把凳子,坐在凳子上,兩只手交錯滑動着,他羞澀的眼神逐漸被狂熱取代,那一點癡迷恰到好處地中和了狂熱帶來的病态感。盡管邵觀潮的身前空無一物,但他的動作竟然讓人絲毫不出戲,只能大氣也不敢出地陪着他一起在“女主的胸口”一起刺了個漂亮的花體單詞。
過了兩三分鐘後,邵觀潮手裏的動作停止,他輕輕呼出一口氣,像是完成了一次激烈的搏鬥那般,額角也沁出了不少的汗珠。他站起身來,把紋身槍随手放在身後,說道:“好了。”
幾秒停頓之後,他轉過身去,假裝收拾着淩亂不堪的工作臺,但時不時偷瞄着前方“鏡子”的動作讓人可以窺得他內心對于被紋身人的那一點迷戀。接着,他像是突然聽到了一個不敢回答的問題那般,驚得手上的動作一滞,不自然地撇開目光,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沒、沒什麽特別的意思,就是個人名兒。”
接着,他手裏的動作停了下來。他側過身怔怔地看向門的方向,低聲說道:“你是amour。”說完後,他的手無力地垂落在身體兩側,似乎是在為主人的膽怯而頹喪。
邵觀潮站了幾分鐘後才收回情緒,微微佝偻的身形又站直,他朝三位評審鞠了一躬。
一整段表演行雲流水,細節處也被打磨地可圈可點,穆冠瀾率先離席起身鼓掌,臉上帶着毫不掩飾的欣賞:“進步非常大,能用半年時間有如此大的變化,的确是下了苦功夫的。”
聽到穆冠瀾的贊揚,還有幾分緊張的邵觀潮終于放松下來,他朝穆冠瀾微笑道:“還要感謝穆導當初指出我的不足之處。”
張同也跟着站起身來鼓掌,他看表演的眼光雖然不同穆冠瀾那般毒辣,但對于一個制片人而言,主角演技在線顯然是票房的最大保障,他一邊鼓掌一邊征詢穆冠瀾道:“那穆導咱們這主演的事兒要不就這麽定了?”
穆冠瀾聞言不置可否,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從頭到尾一言未發的季容:“阿容,你怎麽說?”
“你覺得小邵的這段表演可以打幾分?”
季容站起身來,手指輕輕地拂過頁邊打了卷的劇本:“如果滿分是10分的話,我給他打100分。”
穆冠瀾哈哈一笑,也不見嚴肅:“這麽不客觀?”
季容認真地點頭:“不,他永遠是最好的。”
就算半年前的你站在這裏也是滿分。
不,在我眼裏,你永遠要比滿分好過許多倍。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預告:明晚雙更到完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