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捉住他了

虞子矜渾身野性,侍衛可不敢失輕重,小心翼翼施巧力,生怕在嬌嫩的肌膚上留下一個半個小紅印子,誰知王是否又會震怒?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王對虞子矜動怒不過罰抄,看來還是有幾分喜愛他的。

顏老公公神色莫辨地盯着發狠的虞子矜,心想這就像是禦花園小白老虎,稀罕物。

一身皮毛光鮮亮麗,瞧着乖順無害。然他一朝張牙探爪,尖利無比。

他想:生性冷酷如玄北王還會喜愛這只小老虎多久?三五十日抑或一年半載?後宮多少女子承歡,挖空心思讨好帝王,日日夜夜翹首以盼一夜恩寵,終究抓不住男兒心。

這虞子矜,又能如何?

此子天生反骨,并非常人可收複,像極了養不熟的狼崽子,一時不如意便反目成仇。

顏老公公着實不知他這把年紀還是否該在此子身上押注。

伴君如伴虎,若能有帝王身畔紅人一席恩情,無異于一枚保命金牌。

顏老公公腦中思及活潑魯莽的義子小今子,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爾等且退下。”

兩位侍衛忙不疊離去,徒留虞子矜趴伏在地,發絲淩亂,宛若蓄意待發的野崽子。

真真是不念舊情!

公公心中一凜:多虧王不在此。

他扪心自問待虞子矜不薄,那雙大眼悍戾如斯,真真是叫人心寒。

“小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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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蹲下身去,松弛的眼皮墜下,眼珠周遍布血絲。他在深宮活下大半輩子,這兩對昏花老眼将無數風塵收進去,再丢出來。

漫長歲月締造出謹言慎行,一汪滄桑凝作透徹通達之氣韻。

“小主子,且聽老奴一言。”  顏老公公直往他心裏看去,“王曾問,王是什麽,您可記得?”

虞子矜不為所動,圓溜溜的眼珠子一動不動。

“主子或年少不知事,今日老奴鬥膽談論一二,還望主子姑且一聽。”

老公公坐落于地,“老虎山中王,這王一字即是至高無上,非豬狗牛羊可比拟。老虎尚且威風,何況吾王乃人上人。他啊,是站在山間天邊的人,睥睨衆生。這天下,他喜愛的,是他的;他不喜愛的,亦是他的。”

虞子矜歪頭,青絲糾纏貼面過,似是專意聽着。

“若王喜愛您,天下好物便都可贈;惹王不悅,莫說小小糕點,連千萬性命也由王定奪的。小主子可省得?”

虞子矜不點頭,不搖頭,光光盯着他。

顏老公公翹手一指,又說道:“老奴跟随大王十年又八,頭一回見大王如此人次。這回王稍有動怒是真,對主子尚有情誼也是真,不過讓主子罰抄百遍罷了。”

老公公眼角瞥見白紙黑字,心尖一陣顫動,他心知話實在不可再多,最後只道:“事已至此,老奴只能勸小主子服個軟,切莫鬧性子,平日也罷,只是這鬧性子是萬不可鬧大的。”

說罷,他便站起身來,恭順彎腰退下。

顏諸不知一番話中不中用,好賴不再鬧騰,只不過一聲不吭呆在宮殿裏,不知是否別有打算。

這一夜,玄北不曾現身正清殿,也并未留宿如夢閣,只身一人就寝養心殿。

前無旨意,後有虞子矜擋門扉。顏老公公是王近身大太監,自得伺候王左右。

留守小公公沒膽推門,又恐出事,整夜守在窗下,估摸時辰偷偷看上兩眼。

饒是如此,第二日早朝剛畢,正清宮便有人傳話來:小主子昨夜着涼,清早發熱,不知該不該傳喚禦醫。

顏諸心知虞子矜缺名分,自然沒有由頭傳喚禦醫,還需大王恩準。

偏偏虞子矜清晨發燒,正巧是三日一朝時辰,下人不敢打擾必然拖延至此。

老公公心中有數,架不住早朝足有兩個時辰。

早朝散去,禮部尚書又留在殿中與大王請示三日後年宴的主持大事,指不定何時完事。

這頭顏諸急匆匆吩咐召禦醫瞧病,正欲上禀,又聽玄北與明尚書争執不休,不得不止步門外。

約莫半個時辰,小公公又苦臉而來,“顏公公,大事不好,小主子不肯叫禦醫瞧病,奴才怎麽也勸不住。這可如何是好?”

顏老公公心一橫,鬥膽生生打斷帝王談論正事,細細禀告虞子矜一事。

所幸玄北不怪罪,又與尚書說了幾句便去了正清殿。

正清殿中雞飛狗跳,虞子矜不見蹤影,宮仆禦醫皆苦大仇深圍在床榻邊。

玄北走近才瞧見裏頭被褥鼓起一大團,邊角露出一條纖細小腳。

“大王駕到——”

通報太監嗓音尖細,拖長音叫喊。

被褥一動,卻不揭開。

玄北意欲揭開被褥,裏頭的人兒死死拽着不肯松手。

“還在胡鬧?”

玄北面色陰沉,擲地有聲,驚吓得衆人撲通一聲齊刷刷跪下,俯身貼地不敢言語。

小祖宗這才撒手,整個小人汗津津縮成一線團,三千青絲散亂。

他微微擡頭,露出蒼白的眉眼鼻唇,眼中水潤一片,委委屈屈的模樣,又抿着嘴巴睜大眼盯着玄北。

虞子矜最是這雙眼獨一無二,心中千言萬語暗蘊其中,是他第二張嘴。不可說的,不願說的,只消直勾勾的張望着,仿佛一路看到人心底去。

看似柔軟,渾身帶刺。

玄北瞧着虞子矜猶猶豫豫的湊過來,緊緊盯着他的面孔,好似一旦他露出冰冷神色便要全身而退,再無不舍。

盤橫于心大半夜的一點怒火悄然而滅。

玄北将只披單薄外衣的虞子矜摟入懷裏,感到他悶悶地靠在肩上,一如既往輕輕臉龐在脖頸處蹭動,又是親親熱熱的做派。不由覺着又好笑又好氣。

這小子不是服軟的主,既純然,又幹脆利落。你待他好,疼他寵他,他便收住爪牙裝乖扮巧;若是罵他打他一下,他則恩情全消,從此相逢是路人。

少傅斷他留不住名利富貴。

名利富貴又算什物?這野性子怕是一星半點愛恨情仇也不屑于心的。

玄北這下将虞子矜心性摸了個清楚透徹。他伸手去探虞子矜沁汗的額頭,觸得一手熱。

“太醫,還不把脈?”

玄北清冷的聲音落地,禦醫才大氣而不敢喘地起身,伸出兩指搭在少年郎手腕上。

他眼珠一斜,瞧見這不明身份小兒郎殃殃窩在帝王懷裏,面朝裏,一手由玄北捉着把脈,一手抓着一撮玄北衣物,悶聲不吭卻乖乖巧巧,與适才難纏模樣截然不同。

“啓禀吾王,這位……小主子體虛懼寒,應當是夜中不慎感染風寒所致,待微臣抓藥下方,每日服藥半月即可痊愈。”

禦醫年過古稀,絮絮叨叨又叮囑:“小主子年歲尚小,仔細調理可除隐疾,否則日後恐怕落下天寒腰腿疼痛毛病。此次發熱不重,也仍需他人看守,以免燒高了,更不可再受寒……”

玄北垂眼,伸指撥開黏在虞子矜臉側的發絲,瞧着他小巧鼻頭與臉頰漸漸紅成一片,多少有些心疼。

這好端端精養着的人忽病一場,露出柔弱安靜模樣,不說玄北,就是慣常伺候小主子的宮女也心有疼惜。

顏老公公瞅準時機,無聲譴退無用宮仆,與太醫一道退下。當他告退将轉身之時,忽見虞子矜偏頭看來。

兩只眼一亮一亮,倒是精神氣不錯,哪有料想中那般虛弱不堪?

顏諸閉一閉眼,将虞子矜細小叮咛丢于身後,脊背攀爬上一股冷意。

老公公沉嘆一口氣,那雙溢滿靈氣的眼眸揮之不散。

這深宮之中怎會有真正愚笨之人?

也不知他是否多管閑事惹禍上身了。

作者有話要說:

想來想去

虞子衿大概就是一只小老虎或者野貓之類的野生還有點殺傷力的小動物

是真的不容易養熟馴服

哎呀我其實是越寫越喜歡他啦

漂漂亮亮自來熟

撒嬌功夫一流

假軟萌真野性

非凡夫俗子可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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