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最終當然還是葉澤陪沈業去醫院。葉澤也只是擔心沈業太累, 而且他了解自己爺爺，既然爺爺說了可以明天去，那醫院那邊的情況肯定穩得住。可既然沈業執意要去, 他當然也只有妥協。

師娘的死亡凝視終于挪開，徐策和王總齊齊松了口氣。

徐思思掃過兩人, 嗤笑：“看你們這點出息 。”

王總小聲嘀咕：“您是師父的姐姐, 當然不怕呀……”

他突然住了口, 因為他發現其實只有他最悲催, 畢竟大師兄有思姐做靠山。

“……我好難啊。”王總想起自己還得按照作息表早起早睡, 頓時悲從心來。

可惜沒有一個人安慰他。

最有良心的師兄, 也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習慣就好。”

王總：“……”

沈業和葉澤決定立刻出發。

走之前, 葉澤說了去祁連山的決定。

大家都很驚訝。

徐思思問：“你們不參加沈大少他們的婚禮嗎？”

現在已經是大晚上, 沈時慕回了沈家, 不在這裏, 要不然肯定會跳起來抗議。

沈業解釋說：“我們只去兩三天，到時候趕回來參加他們的婚禮。”

“哦, 如果只有兩三天，那确實來得及。”徐思思點頭, “不過你們不帶其他人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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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去道觀, 沈業還帶了徐策和王總來着。

“不帶了, 人少, 行動更方便。”沈業說，“你們在這裏等我們回來。”

徐思思表示理解，畢竟大家都不是修道者，如果遇到危險, 反而會讓沈業分心。

“行，那我們就留在帝都。”徐思思說。

葉爺爺知道沈業和葉澤去祁連山, 是要去找老道士報仇，他老人家不滿有些擔心。

但當着衆人的面，他并沒有多說。

之後沈業和葉澤就去了醫院。

此時是晚上八點多，好在兩人在路上吃了點東西，倒也不覺得餓。

葉爺爺的這位老友姓牛，因為身份特殊，所在病房被圍了起來，閑雜人等不能進入。

沈業和葉澤倒是沒收到阻攔，來之前葉爺爺早就和老友的家人打了招呼，當他們抵達醫院時，牛爺爺的大兒子就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小澤，小業，你們來了。”牛大伯臉色很憔悴，眼裏透着焦急，不用想也知道是在擔心牛爺爺的病。

前兩天葉家的宴會，牛家人也參加了，葉爺爺特意把沈業介紹給牛家人，所以牛大伯也認識沈業。

葉澤牽着沈業走過去，輕聲問：“牛爺爺怎麽樣？”

“還在重病室觀察。”牛大伯說，“他是舊傷複發，有個子彈片在身體裏取不出來，周圍一大塊肉已經腐爛……”

說到這裏，他眼眶都紅了。

沈業仔細看了看牛大伯的面相。

他父母宮發黑，說明近期會有長輩去世……

也就是說，牛爺爺。

但他不能明說，想了想，問：“我們先進去看看牛爺爺，行嗎？”

牛大伯早就聽葉爺爺說過沈業的本事，這次也是他開口向葉爺爺求助，希望能請沈業來幫忙看看，因此他壓根沒多想，立即就答應了：“我帶你們過去。”

重病室當然是不能讓外人進入的，牛大伯本想跟醫院打聲招呼，沈業卻說：“您不用那麽麻煩，我有辦法。”

他施了個術法，把自己和葉澤隐藏起來。

牛大伯眼睜睜地看着兩人消失在自己面前，饒是他見識多廣，也依然被震住。

沈業很快又解除術法，出現在他面前，說：“我和叔叔就這麽進去，您放心，我們不會攜帶細菌。”

親眼瞧見沈業和葉澤隐身，牛大伯心頭震撼，又怎麽會不信沈業。

“行，那就麻煩你了。”他真誠地說。

随後沈業就和葉澤進入重病室。

牛爺爺鼻子裏插着氧氣管，不知道是昏迷還是在睡，眼睛緊緊閉着，情況看着不是很好。

沈業沒有猶豫，飛快地用術法弄出個結界，又布置了一個小型陣法聚攏靈氣，讓牛爺爺哪怕脫離氧氣罩也能呼吸通暢，而後他才讓牛爺爺轉醒。

牛爺爺前兩天就在生病，因此并沒有參加葉家的宴會，也就不認識沈業。但他認識葉澤，見到葉澤在病房，他很是驚訝，低聲問：“小澤，你怎麽來了？”

一開口，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中氣十足，一點也不像是生病的樣子。

而且他腦子也很清醒，要知道這些天他偶爾會陷入昏迷，意識不太清楚，話也講不出……

怎麽這會兒卻這麽利索？

這很不對勁。

他的視線落在葉澤身側的沈業身上。

“這是……小業？”他沒見過沈業，卻無數次從葉爺爺口中聽過沈業的名字，主要是葉爺爺一直向他炫耀沈業這個孫媳婦有多好，他自然而然就記住了。

葉澤輕輕點頭：“牛爺爺，這是我伴侶沈業。”

牛爺爺對着沈業慈祥地笑：“小業，你好。”

沈業卻沒有做聲，眼睛一直望着牛爺爺，卻好像還有點走神。

葉澤頗為意外，沈業從來不是一個不懂禮的人，牛爺爺主動向他問好，他不可能不回複。

難道……是牛爺爺的情況特別糟糕，小孩太過震驚，以至于沒反應過來？

他握住沈業的手，在小孩耳邊低低說：“小業，回神了。”

沈業啊一聲，連忙和牛爺爺打招呼：“您好。”

他之所以一直盯着牛爺爺看，是因為他被牛爺爺身上的功德給震住了！

金光閃閃的功德将牛爺爺整個人包裹住，叫人震撼至極！

哪怕原來的世界，沈業也沒見過功德這麽深厚的……這個世界就更不用說了，他還是頭一次見凡人身上有這麽多功德。

而更古怪的是，牛爺爺身上明顯殺戮氣息濃重，有一種見神殺神見佛殺佛的氣勢。

功德和殺戮并存，這實在太稀奇了。

于是沈業又忍不住盯着牛爺爺的面相看了許久。

他探究着牛爺爺的過往事跡，才知道牛爺爺為什麽會有這麽厚的功德，殺戮的氣息又為什麽這樣重。

當年牛爺爺帶着收下把敵軍打退，救了一省的百姓，後來牛爺爺又贏了一次決定性的戰役，算起來舉國安定也有他的一份功勞，難怪功德這麽厚。

但他同時也殺過許多敵人，因此殺戮氣息也重。

沈業回過神來，望着牛爺爺，說：“您應該知道我會術法吧？”

牛爺爺點頭，他早就聽葉爺爺說過沈業的事跡，知道沈業在修道上很有天賦和本事。

沈業說：“其實我能給您續命。”

這話一出，不但牛爺爺愣住，連葉澤也将目光投向他。

“但是我要和您說清楚，您現在将近九十歲高齡，本應該在這幾天壽終正寝。”沈業望着牛爺爺身上閃閃發光的功德，繼續往下說，“就算我給您續命，能讓您活到一百二十歲，可您現在這個身體太老了，肯定不會像年輕人那樣方便。”

牛爺爺明白過來他的意思，笑着說：“活到我這個年紀，已經是高壽了，我沒什麽遺憾，所以不用隔給我續命。”

他的語氣非常平靜。

這是歷經人世滄桑變幻後的豁達。

他這一生颠簸動蕩，戰争時期吃過觀音土和樹皮，和平年代享受過人間富貴，于他而言，已經沒有任何遺憾。

沈業點點頭，說：“這正是接下來我要和您說的話。您功德深厚，這一世壽終正寝，之後九世都能享受滔天的富貴。在那九世裏，只要您不做壞事，以後還能繼續享受富貴。”

天道是公平的，善惡有報，定然不會辜負牛爺爺這樣的大善之徒。

牛爺爺不曾想自己還有這樣的功德，頗為意外地說：“這是真的嗎？我何德何能……”

沈業打斷他：“您是大善人呀，這是您應得的。”

牛爺爺突然熱淚盈眶：“我……我……”

他激動得說不出話。

不是因為他能九世富貴，而是他想到上天認可了他這輩子的所作所為，他覺得自己值了。

“其實像您這樣的情況，如果放在遠古時代，那肯定是要飛往仙界成道的。”沈業聳肩，“可惜這個世界靈氣不足，您只能獲得九世富貴。”

牛爺爺紅着眼眶，笑着看他：“我從來沒奢求過九世富貴，這一世能夠壽終正寝，我已經很滿足了。”

當年敵人打到他老家，一個鎮被敵軍燒毀，無數條人命就那麽消失在歷史長河裏。

他帶着最小的妹妹逃去北邊，之後從軍打仗，或許是有點天賦，他打仗基本都能贏。可那個年代，基本上還是吃苦。他和手下挖過樹根，用雪充過饑，在被敵人圍堵最困難的時候，甚至還吃過觀音土。

後來他活了下來，見證了國家變得富裕強大。相比于當年死在戰場上的戰友們，他後半輩子一直在享福，還能夠壽終正寝，何其幸運。

沈業望着牛爺爺的臉，知道他老人家是真的一點也不貪心，不禁肅然起敬。

他不太能理解牛爺爺這種善人的價值觀，但他很尊重他們。

實際上剛剛沈業想過，要不要先給牛爺爺續命，以後有機會再帶牛爺爺去他原來的世界，讓牛爺爺跟着他修道。但後來他想一想，牛爺爺年紀大了，哪怕跟着他入道，身體機能也跟不上。而且要在這個世界重塑年輕肉身是完全不可能的……那還不如讓牛爺爺去投胎好了。

等他打通了兩界通道，再去找下一世或者下下世的牛爺爺，事情就簡單多了。

當然，這個事他沒和牛爺爺說。

他不确定自己什麽時候能夠打通兩屆通道，如果到時他做不到，豈不是會辜負牛爺爺的期待。

牛爺爺輕聲問沈業：“你能告訴我，我還有多長時間嗎？”

“三天。”沈業說，“如果今天我沒來，您這三天會一直昏迷，只有最後一天的最後時刻會清醒，給家裏人交待後事。”

牛爺爺非常坦然地接受這個事實，思索片刻，說：“我現在能把幾個孩子叫進來交待後事嗎？”

其實他早就将後事交待清楚了，但他還是想在清醒的情況下和家裏人聊聊天。

沈業點頭：“可以呀。”這又不違反天道的法則。

牛爺爺感激地說：“麻煩幫我把他們叫進來。”

沈業于是讓葉澤陪着牛爺爺，他出去把牛大伯等人叫進來。

因為牛爺爺情況危急，牛家人幾乎都守在醫院裏。

不過剛剛請沈業過來給牛爺爺治病，牛大伯怕沈業覺得牛家人吵，就讓家裏人去休息了，因此現在重病室外只有牛大伯守着。

見沈業從病房裏走出來，牛大伯連忙迎上去：“小業，我爸他情況怎麽樣？”

沈業說：“你把你家裏人都叫過來吧，牛爺爺有事和你們說。”

“我爸醒了？”牛大伯一開始很高興，随即想到也有可能是回光返照，頓時臉色煞白。

他一時拿不準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只能期期艾艾地望着沈業。

沈業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麽，說：“不算是壞事。”

牛大伯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立即叫人把牛家人聚在一起，然後跟着沈業進病房。

大家見牛爺爺醒了過來，面色看起來還算不錯，頓時都高興起來。

牛大伯特別感激地望着沈業：“小業，謝謝你。”

沈業不忍告訴他真相，搖搖頭，說：“你們先和牛爺爺聊吧，不用管我們。”

他拉着葉澤退到病房門口。

牛家四世同堂，除去小孩沒來，其餘二十多口人待在病房裏，實在太擁擠了。

好在這家人很和睦，自動按照老幼順序站好，并不顯得嘈雜混亂。

牛大伯輕聲開口：“爸，您感覺好些沒？”

“不用擔心。”牛爺爺頓了頓，說，“剛剛小業和我聊了很久，我有些事要告訴你們。”

他老人家沒有半點隐瞞，把沈業剛剛那番話說給大家聽。

一開始大家都被九世的滔天富貴震住了，後來冷不防聽見牛爺爺說自己最多活三天，所有人都紅了眼眶，有人甚至小聲啜泣起來。

牛爺爺說：“別傷心，我命好着呢。你們啊，以後也要多做善事，下輩子還能投個好胎。”

他這是在勸牛家人向善，牛大伯立馬應道：“爸，您放心，我們牢記您的教誨。”

等牛爺爺一走，牛家的家主就是牛大伯。牛爺爺治家嚴謹，牛大伯當然也會延續自己父親的風格。

好在牛家雖然有一些後輩不思進取，但并沒有作奸犯科的，都很遵紀守法。

牛爺爺滿意地點點頭，說：“那我就沒什麽可遺憾的了。”

之後他老人家又說了一些祝福子孫後輩的話，總之基本都是讓後輩們好好做人踏實做事。

沈業聽着，不由湊到葉澤耳邊，感慨道：“我做了這麽多筆生意，幫過那麽多人，就只有牛爺爺，我竟然不是幫他，而是……送他去投胎。”

這一次經歷這樣的事，他覺得挺新鮮，但更多的是敬佩牛爺爺的人品。

葉澤摸摸他的臉：“這是牛爺爺自己的選擇。”

沈業嗯一聲：“也是。”

那邊牛爺爺差不多已經交待完了，他問牛大伯：“小業和小澤在嗎？”

沈業和葉澤聽到他老家人叫喚，連忙上前。

牛爺爺說：“上次宴會我沒去，也沒送你們禮物……我有個東西放在你們爺爺手裏，就送給你們了。”

沈業看了看他老人家的臉，猜到是什麽東西，說：“太貴重了。”

牛爺爺笑了笑：“如果你覺得貴重，那再答應我一件事，怎麽樣？”

沈業已經看出他要說什麽，無奈地點頭：“行。”

“老了後我胃口一直不好，很多東西都不能吃，現在能讓我放開肚子吃嗎？”牛爺爺開始細數自己想吃的東西，“我想吃頓烤鴨，還有叫花雞和燒鵝……”

牛家所有人：“……”

作者有話要說：

4500字，晚上還有一更哦，不過應該在0點後了~

改天再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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