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什麽殺你母妃全族？”鎮北侯反應不及，七皇子母妃是一介孤女, 自己尚且不知自己來歷, 何來全族？
血海将沈君彥的容顏稱出了三分邪意。
鎮北侯驟然間仿若看到了一個影子。
昔日貴妃哥哥之眉眼與沈君彥竟然有八成相似。
“你不是七皇子。”
“你是六皇子。”
鎮北侯心中大駭，更是悔恨自己怎将猜測如此輕易的說出, 那沈君彥更不會放過他。
“放過我，”鎮北侯全身氣勢散盡, 強撐的身軀再也站不住，鎮北侯喘着氣靠在牆壁上, 眼裏的沈君彥真當如索命惡鬼一般。
鎮北侯聽說過沈君彥的名聲, 據說在西北軍中極為顯赫。
顯赫又有何用, 就連功勞都常常被人搶走，在軍中無實權亦無地位, 空餘名聲。
至于沈君彥在京城所作所為，鎮北侯更時常聽說, 每日無所事事, 最厲害的便是給自己找了個還勉強的靠山——顧家。
鎮北侯瞧不起沈君彥。
可在這一刻, 鎮北侯喉嚨口幹澀。
沈君彥在西北這麽多年, 怕是權重望崇，非常人能及, 因而才能将他的真實能力瞞住，回到京城。
“當年的事情我也不過是棋子，”鎮北侯再無半分侯爺尊嚴，倉皇的跪在地上，“命令不是我下的, 你若是放過我，我會告訴你是誰做的，我還能幫你！”
“不需要。”沈君彥從不和敵人廢話，一刀便直直捅在了鎮北侯的心窩，“我父皇做的，我知曉。”
他的仇，自己便能報。
鎮北侯直直瞪着眼睛，眼裏是滿滿的不解和痛苦，再往遠看，整個鎮北侯府，已經變成了血色海洋。
沒有一個人逃得過去。
“将軍，這是搜出來鎮北侯和異族人私通，攬下錢財，獻上我們大周國土的證據。”
“将軍，這是鎮北侯貪污軍饷的證據。”
銀錢堆的水洩不通，這些都是凡俗，鎮北侯府還有各種字畫真跡，古玩奇物。
等皇上派來的太仆寺卿緊趕慢趕跟上沈君彥步伐之時，吓的在門口險些墜馬。
“這是……”寺卿連屋子進都不敢進，“七皇子，皇上是派您抄家啊……”
寺卿動都不敢動，寺卿五十年的人生中，何曾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
寺卿生怕沈君彥過來給他一刀。
沈君彥疑惑，“我來抄家鎮北侯說寧死也不讓抄家，這不是違背聖旨嗎？本王就順了他的意。”
沈君彥抱怨，“你也太慢了，我家都抄完了你才來，你可不許在父皇面前搶我的功勞。”
寺卿猛地搖頭。
他是瘋了才要搶！這是什麽狗屁功勞！
幸好他來得遲，不然沒攔住沈君彥對鎮北侯下手，這罪過肯定又是他的。
轉念，寺卿臉色又苦了，皇上會不會記恨他去的遲，沒攔住七皇子啊？
這……他還以為抄家有油水，樂颠颠的來了，早知道是這般情況，無論如何他都會繞道走的。
“你要是什麽事情都不做，肯定會愧疚的難以安眠，”沈君彥拍了拍手說道，“既然你來了，就把這裏清掃一下，這些東西你也一并帶上，我都清點記錄過了，你不用再清點。”
寺卿：“？”
他千裏迢迢跟過來究竟是做什麽的？
油水是注定沒有的，沈君彥都清點了，他一個子兒都沒法動。
至于這一地的屍體……
寺卿想和沈君彥商量一下，他這麽辛苦，好歹給個金元寶吧！
只是，瞧着沈君彥滴血的劍，寺卿不敢說話。
一直到沈君彥騎馬離開，寺卿也沒敢将話說出口，半晌，寺卿問自己的手下，“王爺騎馬去哪裏了啊？”
手下想哭，“小的也不知情。”
寺卿自己都不敢問，他能怎麽辦？
寺卿指揮着自己的手下收拾場面。
寺卿先去隔壁柳樹下吐了一大口，這輩子都沒在手下面前這麽丢人過，實在是懷疑人生……下一次再也不要和南陽王一起共事了。
等到晚間，依舊沒有沈君彥的消息。
寺卿去驿站打聽了一番，才知曉，沈君彥抛下他回去了。
驿站的人還告訴寺卿，沈君彥走之前，特意叮囑他，不要搶功勞，東西都護好，少一塊他都會很生氣。
寺卿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項上的人頭。
還是趕緊回去幹活吧。
可是，現在這情況，他究竟該如何向皇上說？
……
林瀾珊夜晚有些難眠。
仔細想想，這是極少有的，沈君彥不在的晚上，而且，沈君彥又奔走那麽遠。
平日裏，就算是她把沈君彥趕去書房住，林瀾珊也很清楚，沈君彥就在她一牆之隔的地方，可現在不一樣了。
林瀾珊想着鎮北侯封地距離京城不算近，就算是快馬加鞭，畢竟是抄家，還要運回貨物，大概需要五到七日，感覺很難熬啊，想念系統，想玩游戲，想看電視劇。
自從開啓了視頻時代，林瀾珊手中的話本它就不香了。
而且，自從沈君彥離開，狀元的腦洞它就閉上了，狀元他最近日日上朝，林瀾珊便知道，狀元昨夜肯定沒有好好寫話本。
不務正業啊新科狀元，林瀾珊長嘆一口氣，摸着枕頭恍恍惚惚的睡覺。
一段內容映入了林瀾珊的腦海。
【大昭帝最擅長的心術是離間。
靠着離間，大昭帝壞了帝後情誼，毀了景帝同太子信任，助自己登上九五之尊之位。
這是不屬于他的位置，大昭帝平庸，景帝從未将大昭帝按照未來帝王培養，若是生在盛世，大昭帝便也能碌碌無為的渡過一生，可如今異族兵強馬壯，大周內憂外患，大昭帝心有餘而力不足，大昭帝每在位一天，便折磨一天，可他舍不下這般權勢。
大昭帝盯着群臣，生怕出了個聰明有抱負的朝臣，大昭帝離間心術用的娴熟，朝臣們鮮少有交好之人。
大昭帝盯着自己的兒子。
太子是人人稱相交誦之人，太子為人謙和又有威嚴，胸中有溝壑亦極善采納進言，文采斐然，武藝高強，群臣莫不拜服。
大昭帝怕了。
大昭帝欲讓貴妃和太子母妃為敵，豈知皇貴妃救過貴妃一命，貴妃進宮本就是為皇貴妃分憂，大昭帝諸多手段，不但未能成功，反倒讓貴妃和皇貴妃關系愈加緊密。
大昭帝寝食難安。
在他的國土，不能有人比他更有威望，即便是兒子也不行。
他要除掉太子，還要同時拔掉貴妃和皇貴妃這兩個眼中釘，不能讓這兩家有複起之勢。】
林瀾珊猛地坐了起來。
皇上竟然是這樣的人嗎？
這便是沈君彥沒事就給她耳提面命皇上究竟有多不好，讓她離皇上和他的後宮遠一些的原因嗎。
只是，她無心出風頭，再加上她只在結婚前突擊了一段時間的禮儀，結婚後，林瀾珊發現，王府更沒規矩，所有的禮數全被她發現，林瀾珊才不會往皇宮湊。
沈君彥母妃已逝，後宮也沒人惦記着一個沒有勢力的沈君彥，林瀾珊鮮少入宮。
林瀾珊之前只知道沈君彥母妃的死與皇上有關，知道沈君彥不喜皇上，卻不知中間還有這樣的緣故。
當年貴妃家族，就是鎮北侯府查抄，沈君彥是去報仇了。
林瀾珊知道沈君彥不可能出事，還是莫名的擔憂。
這就越來越睡不着，林瀾珊在床上翻來覆去好幾下，最後還是穿了衣服，起了身。
水月和玉霞在外間宿着，聽到林瀾珊的動靜，也趕緊起來。
“王妃是睡不着嗎？”
林瀾珊點點頭。
“不然咱們去外面走兩圈？”水月建議。
玉霞瞪了眼水月，“夜晚天涼，王妃生病怎麽辦？”
那王爺就不止瞪她們了，估計是拿着刀子抵在她們的脖子上了。
水月吐了吐舌頭，她沒想到這一茬。
“我披個披風走兩圈吧，”林瀾珊想了想說道，“實在是睡不着，難受的打緊。”
玉霞便去取披風來了。
水月笑嘻嘻的說道，“要是王爺在，知道王妃你日日思念他，肯定又要高興的合不攏嘴了。”
“所以不能叫他知道了，要保密知道嗎？”林瀾珊比了個噓聲，“不然他又要得意的尾巴翹到天上去。”
水月當即拍了胸口，“王妃你放心，我就連阿玄都打點好了，讓他一定不能說實話。”
玉霞笑了笑，“你這次心眼倒是挺多。”
玉霞還拿了等，林瀾珊和兩個丫鬟一起往外走。
林瀾珊不知道沈君彥什麽時候會回來，即便是晚上，也讓人挂了燈籠，因此，王府并不算很是昏暗。
阿玄就在暗處跟着林瀾珊，以防萬一。
突然阿玄驚喜說道，“王妃，王爺回來了！我聽到馬蹄的聲音了！”
“真的？沒聽錯嗎？這才兩天，他怎麽這麽快？”
“若是一路快馬，應當差不多，”阿玄點頭，“肯定是王爺沒錯。”
王爺想要早早回來見媳婦兒，這點确實要誇，可是王爺怎麽帶着這麽濃重的血腥味就回來了？吓着王妃了可怎麽辦？
林瀾珊趕緊叫人打開門。
才開門，就看到了勒馬的沈君彥，沈君彥詫異，“阿玄，你不保護王妃守在樹上做什麽？”
阿玄剛剛為了确認，爬上了王府門口的樹，王府門口又挂着燈籠，沈君彥人還沒到，第一眼瞧見的是阿玄。
華豐看了看門前的林瀾珊，默默無語。
阿玄爬那麽高吸引視線做什麽？
沈君彥擡着頭在等阿玄回應。
阿玄：“？”
他爬樹有什麽重要的，他就算是爬到天上去又怎麽樣？此刻重要的不是王妃嗎？
王妃半夜不睡覺迎接王爺，王爺看不到王妃嗎？
系統忍了好久。
【你能不能不要這麽目中無人！】
無的還是小姐姐！
這踏馬……本來多麽溫馨感人的一幕，活生生叫沈君彥的擡頭給毀了。
【看！前！面！】
沈君彥這才看到了林瀾珊。
林瀾珊無語。
好吧，還是她認識的王爺。
她剛剛就不該擔心的。
水月和玉霞想把燈籠扔到王爺的頭上。
本是如此心有靈犀的一幕，知道王爺回來，她們心裏還在想着，王爺定是王妃的天定之人，現在，兩個丫鬟有點懷疑，難不成和王妃情投意合的是華豐，說起來，這個侍衛長的帥氣，人也靠譜，在王爺一衆手下當中，可以說是鶴立雞群了。
沈君彥詫異，明明剛剛他在監控中還看到林瀾珊在睡覺，怎麽這會兒就在他面前了。
沈君彥突然想到自己一身血腥還沒來得及洗去，原本他想在驿站洗漱一番，但是華豐勸他，倒不如回了王府再洗，早點看到林瀾珊他也安心。
這進的什麽讒言！
沈君彥瞪了眼華豐，華豐定然是想在林瀾珊面前留個好印象才如此故意敗壞他的形象。
沈君彥策動馬向後走了一步。
也只能走一步……華豐的馬紋絲不動的在他後面。
華豐：“？”
走什麽？這個時候，王爺就是沖上去給王妃一個擁抱他都能理解？這是什麽反應？
華豐按住自己那頭想要後退的馬。
“你不下來？”林瀾珊懷疑，沈君彥這是幾個意思，出差兩天就不認媳婦了？
“下來。”沈君彥乖乖的走到了林瀾珊面前。
濃重的血腥味傳來，林瀾珊捂着嘴巴，咳嗽了兩聲，有些嗆鼻。
“不舒服？我先去洗漱一下，瀾珊你等等我。”沈君彥趕緊往後退了兩步。
林瀾珊也不着急離開，只是一點血腥味還不至于不能忍，“你剛剛躲什麽？”
“我沒躲，”沈君彥怎麽能認，“是馬自己後退的。”
沈君彥身邊的馬無辜的昂了昂頭，沈君彥一本正經，也就是忽悠自己的馬聽不懂人話。
“受傷了嗎？”林瀾珊看着沈君彥滿身的血污問道。
沈君彥搖頭，“那幫蠢材傷不到我。”
“瀾珊，我洗了血污去找你，你快回去休息，別凍着了。”
林瀾珊瞧着沈君彥身上幹涸的血跡，想着沈君彥此時應當很難受，便點點頭，先離開了。
下人們得知沈君彥回來，再聽說沈君彥一身血跡，便立刻燒了水。
阿玄這個時候倒是腳底抹油，“屬下去保護王妃。”
“滾過來！華豐你去保護王妃！”
華豐領命。
“華豐滾回來！你奔波兩天，又是血腥味又是汗味，你又極不講究衛生，會熏着王妃，你先去洗漱，阿玄去保護王妃。”
華豐立時不走了。
沈君彥皺眉頭，他就覺得華豐肯定有問題，果然，華豐就是處心積慮要接近林瀾珊！
華豐轉頭忍不住和自家王爺分辨，“屬下怎麽就極不講究衛生了？”
“你曾連續三月沒有洗澡！”
水月和玉霞催着林瀾珊走快一點，怎麽王爺的屬下沒一個正常的。
沈君彥瞧着林瀾珊快步走遠了這才心滿意足。
“屬下那時是行軍打仗，所有人都同屬下一般，王爺自己不也是嗎？屬下……”
“你話好多。”沈君彥嫌棄完就走人了。
華豐：“……”
才喝完血的刀子又想喝血了！
沈君彥自己快快洗了澡，便摸進了林瀾珊的屋子。
林瀾珊也沒睡，這會兒一點睡意都沒有，反倒是餓了，林瀾珊便叫丫鬟們給她拿些果脯糕點進來，丫鬟們惦記着是半夜，怕林瀾珊積食，不肯讓林瀾珊多吃，只給了一點點。
沈君彥進屋的時候，林瀾珊正小口一點一點的啃着自己面前的零嘴。
“你怎麽知曉我會回來？”沈君彥瞧着林瀾珊的樣子極是可愛，忍不住親了林瀾珊兩口。
林瀾珊看到沈君彥眼睛一亮，趕緊招來丫鬟，“王爺要吃雲片糕，快從廚房端出來一些，多拿一些。”
丫鬟們狐疑的看了眼沈君彥。
沈君彥眉頭一皺，“還不快去。”
丫鬟們到底也懼怕沈君彥的氣勢，不敢多言，趕緊去了小廚房。
沈君彥坐在床上，一本正經道，“我懷疑你的丫鬟想勾引我。”
林瀾珊：“……”
想太多，她的丫鬟們只是懷疑她讓王爺背鍋而已，雙方惡意都有點大。
“我剛剛做了夢。”馬上就能續盤零食，林瀾珊便大口大口吃了。
沈君彥知道林瀾珊可以做夢預知未來的事情。
“夢到不好的事了？”沈君彥将林瀾珊攬在懷裏，“別怕，有我。”
林瀾珊靠在沈君彥懷裏，“夢到母妃的事情了。”
“夢見了皇上害了母妃和皇貴妃一族。”
沈君彥手輕輕握拳，低頭在林瀾珊額角吻了吻，“不要多想這些事情，我會解決的。”
太勞神了。
林瀾珊伸手抱了抱沈君彥，“鎮北侯一家怎麽樣了？”
“殺了。”
林瀾珊頓了頓，“母妃有墳墓嗎？這是好事，該告訴母妃一聲，而且，我都嫁給你這麽久了，你沒拜祭過母妃，我們什麽時候去看看母妃吧？”
“沒有墳墓，”沈君彥聲音低沉，“母妃家族所有人統一扔在亂葬崗，同那些客死的犯人流民乞丐一同填埋了。”
皇上這麽狠嗎？
貴妃也是陪伴了他許久，為他生育了孩子的人，又被他故意殺死，死後就連一座簡簡單單的墓碑都不配嗎？
林瀾珊回握住沈君彥的手，“那等你報了仇，我們給母妃和她家裏所有人都立個碑，讓他們也能有個魂歸之處。”
難怪沈君彥這麽重情的人，從不曾提過拜祭母親的事情。
無處可拜。
沈君彥低低的嗯了一聲。
氣氛難免有些哀傷，水月正好送來了雲片糕。
林瀾珊其實已經沒有胃口了，便叫水月放在桌上。
水月走的故意慢了一下，看到王爺一下子捏起來好幾個，水月放心了。
王爺奔波了兩天幾乎滴水未進，更別說是吃飯了，這定然是給王爺的，王妃不吃就好了。
水月又有點不安，剛剛她怕是王妃要吃，還刻意少放了許多，也不知王爺夠不夠吃。
林瀾珊本來不想吃的，看到沈君彥吃的開心，林瀾珊便伸出了自己罪惡的小手。
然後就被沈君彥給攔住了。
林瀾珊強調，“我要吃一片。”
“不是給我要的嗎？”沈君彥挑眉。
林瀾珊語塞，“那我也要吃！”
“可是，瀾珊我這兩日都沒吃。”
林瀾珊氣勢一消，算了，沈君彥也餓了，“那你還要不要再吃點什麽啊？”
“騙你的，”沈君彥拿着最後一口糕點說道，“剛剛洗澡之時，讓下人煮了面條，這會兒早就不餓了。”
說着，沈君彥就把糕點吃完了。
林瀾珊瞪大眼睛，去撓沈君彥，“那你還吃我的糕點！”
“給你吃。”沈君彥說着，含混的吻上了林瀾珊。
林瀾珊瞪大眼睛，沈君彥這兩天難道還邊疾行邊偷看了話本，不然，沈君彥又從哪學會的這撩妹的一招！
嗚嗚嗚雲片糕好甜，剛剛就應該搶一些吃的。
